“云頂公館”頂層復(fù)式,巨大的客廳籠罩在死寂的黑暗里。只有玄關(guān)感應(yīng)燈散發(fā)著微弱的光暈,勉強勾勒出昂貴家具冰冷的輪廓。窗外城市的霓虹透過落地窗,在地板上投下變幻的光影,卻無法驅(qū)散屋內(nèi)凝滯的寒意。
林晚晚蜷縮在客廳角落寬大的沙發(fā)里,像一只被遺棄的貓。下午在磐石科技遭受的羞辱,如同冰冷的藤蔓纏繞著她,帶來一陣陣難堪的灼熱??只畔駸o孔不入的寒氣,滲透進每一個毛孔。陸沉的反鎖、查賬、查監(jiān)控……還有那封讓她坐立不安的匿名郵件?蘇晴下午的安慰此刻顯得蒼白無力,一種大禍臨頭的預(yù)感沉甸甸地壓在心頭。
咔噠。
輕微的電子鎖開啟聲,在死寂中格外清晰。
林晚晚猛地從沙發(fā)上彈坐起來,心臟瞬間提到了嗓子眼。玄關(guān)的感應(yīng)燈亮起,勾勒出陸沉高大挺拔的身影。他回來了!
他換鞋,動作一如往常般利落沉穩(wěn)。沒有開大燈,只有玄關(guān)那點微弱的光,將他冷峻的側(cè)臉映得半明半暗。他臂彎里搭著西裝外套,另一只手拿著一個薄薄的牛皮紙文件袋,步伐沉穩(wěn)地走進客廳,徑直走向巨大的玻璃茶幾。
林晚晚的心跳如同擂鼓,咚咚咚地撞擊著胸腔。她張了張嘴,想擠出一點笑容,想試探性地問一句“你回來了?”,但喉嚨干澀得發(fā)不出任何聲音。陸沉身上散發(fā)出的那種冰冷、沉寂、仿佛隔絕了整個世界的氣息,讓她本能地感到恐懼。
陸沉在茶幾前停下腳步。他沒有看她,甚至沒有多余的動作。只是將臂彎里的西裝外套隨意地搭在沙發(fā)扶手上,然后,他拿著那個牛皮紙文件袋的手抬了起來。
沒有憤怒的咆哮,沒有痛心的質(zhì)問。
他只是手腕一翻。
“啪!”
一聲清脆又沉重的悶響!
一疊清晰度極高的彩色照片,如同被無情丟棄的垃圾,被狠狠摔在光滑冰冷的玻璃茶幾面上!照片四散滑開,有幾張甚至滑到了林晚晚蜷縮的腳邊。
暖黃曖昧的燈光,奢華私密的包間,親昵依偎的身影……
林晚晚的目光下意識地掃過離她最近的那一張——
照片上,陳哲的手臂緊緊摟著她的腰,嘴唇幾乎貼上她的耳朵,笑容曖昧得意!而她,正側(cè)著頭,臉上是那種她對著鏡子練習(xí)過無數(shù)次、對著陸沉撒嬌時才會露出的、嬌嗔依賴的笑容!
嗡——!
大腦瞬間一片空白!所有的血液仿佛在剎那間沖上頭頂,又在下一秒褪得干干凈凈!林晚晚臉上的血色瞬間消失殆盡,變得如同金紙!她渾身無法控制地劇烈顫抖起來,牙齒咯咯作響,巨大的恐懼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她徹底淹沒!她甚至能清晰地聽到自己心臟狂跳后驟然失速、幾乎要停跳的沉悶聲響!
“解、釋、一、下。”陸沉的聲音響起,平靜得可怕,像從極寒的冰窟深處擠出來,沒有任何起伏,卻帶著一種凍結(jié)靈魂的重量,一字一頓地砸在死寂的空氣里,“這些,‘同事間’的‘玩笑’?”
每一個字,都像淬了冰的針,狠狠扎在林晚晚脆弱的神經(jīng)上!
“不……不是的!”林晚晚像是被燙到一樣猛地縮回腳,身體劇烈地顫抖著,聲音因為極度的恐懼和絕望而尖利變形,帶著歇斯底里的哭腔,“假的!都是假的!阿沉!這是P的!是有人故意陷害我!是合成的!你相信我!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怎么可能……”
她語無倫次,眼神瘋狂地閃爍,不敢去看陸沉的眼睛,也不敢再低頭看那些如同詛咒般散落在眼前的照片。巨大的恐慌讓她本能地選擇最拙劣的抵賴。
“陷害?”陸沉終于緩緩轉(zhuǎn)過頭,目光落在她那張慘白扭曲的臉上。那眼神冰冷刺骨,深不見底,里面沒有憤怒,沒有失望,只有一種洞穿一切、看透所有虛偽的、絕對的幽暗和死寂。他的唇角甚至勾起一抹極盡諷刺的弧度,聲音依舊平靜,卻帶著一種令人心膽俱裂的穿透力,“需要我,現(xiàn)在,立刻,找人做司法鑒定嗎?嗯?”
“林晚晚?!彼逦亍⒉粠魏胃星榈亟谐鏊娜?,宣告著某種關(guān)系的徹底終結(jié),“我們,結(jié)束了?!?/p>
結(jié)束了!
三個字,如同最終的審判,狠狠敲碎了林晚晚最后一點僥幸!
她如遭雷擊,渾身劇震,瞳孔因為極度的驚恐而放大到極致!
陸沉不再看她,仿佛多看一眼都嫌臟。他拿起那個被他一同摔在茶幾上的牛皮紙文件袋,動作干脆利落地從里面抽出一份裝訂好的文件。
“簽字?!彼麑⑽募芭尽钡匾宦暸脑谀切┎豢叭肽康恼掌赃?,聲音冰冷,毫無回旋余地,“‘星海灣’那套公寓歸你,另加五百萬現(xiàn)金補償。其他——” 他頓了頓,每一個字都像冰珠砸落,“你一分也別想多拿。”
林晚晚的目光機械地移到那份文件上。首頁幾個加粗的黑體大字,像燒紅的烙鐵灼燒著她的眼睛——離婚協(xié)議書(草案)。
星海灣公寓?那套市值不過兩千多萬的、她名下唯一的房產(chǎn)?五百萬?這和陸沉龐大的財富帝國相比,簡直是九牛一毛!磐石科技的股份?云頂公館?那些數(shù)不盡的珠寶、副卡、優(yōu)渥的生活……都沒有了?!這和她預(yù)想的“熬過去就能恢復(fù)原狀”天差地別!這簡直是打發(fā)叫花子!
巨大的落差和失去一切的恐懼,瞬間壓倒了被揭穿的羞恥!
“不——?。?!”
一聲凄厲絕望的尖叫劃破死寂!
林晚晚如同瀕死的野獸,猛地從沙發(fā)上彈起來,不顧一切地撲向陸沉!她的眼淚洶涌而出,臉上是極度的恐慌和扭曲的哀求。她伸出顫抖的手,死死抓住陸沉的手臂,指甲幾乎要嵌進他昂貴的襯衫布料里!
“我不簽!阿沉!我不簽!我不離婚!”她哭喊著,聲音嘶啞破碎,試圖用身體和眼淚留住眼前這個她即將失去的、代表著一切奢華生活的男人,“我愛你!我是愛你的啊阿沉!我只是一時糊涂!是陳哲!是他勾引我的!是他花言巧語騙了我!我……我是被他迷惑了!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你原諒我這一次!就這一次!我保證!我發(fā)誓!我以后再也不會了!我……”
她語無倫次,涕淚橫流,將所有的過錯都推給陳哲,試圖用“愛”和“原諒”來打動陸沉。她仰著頭,臉上混合著淚水、鼻涕和精心修飾過的妝容,狼狽不堪,眼神里充滿了孤注一擲的哀求和絕望。
然而,回應(yīng)她的,是陸沉眼中一閃而過的、毫不掩飾的厭惡。
那眼神,冰冷刺骨,仿佛在看什么骯臟的、令人作嘔的穢物。
他甚至沒有用力,只是手臂猛地一甩,動作干脆利落,帶著一種斬斷一切的決絕和極致的嫌惡!
“?。 绷滞硗碇挥X得一股巨大的力量傳來,抓著他手臂的手指瞬間被震開!她整個人被這股力道帶得踉蹌著向后倒去,重重地跌坐在冰冷堅硬的大理石地面上!尾椎骨傳來一陣劇痛,卻遠不及心頭的恐懼和絕望來得猛烈!
陸沉甚至沒有低頭看她一眼。他厭惡地撣了撣被林晚晚抓過的、并不存在的灰塵,仿佛要拂去什么沾染上的污穢。他的目光重新落在那份冰冷的離婚協(xié)議上,聲音如同亙古不化的寒冰,再次響起,每一個字都像重錘,砸在林晚晚崩潰的心上:
“簽字?;蛘撸ㄍヒ??!?/p>
說完,他不再停留,甚至沒有再看癱坐在地上、如同被抽走了靈魂的林晚晚一眼。他邁開長腿,繞過散落著照片和協(xié)議、如同戰(zhàn)場廢墟般的茶幾,高大的身影帶著一種碾碎一切的冰冷決絕,徑直走向書房的方向。
沉重的腳步聲在空曠死寂的客廳里回蕩,每一步,都像踩在林晚晚徹底破碎的心上。
書房門打開,又被重重關(guān)上。
“咔噠?!?/p>
清晰的、機械鎖芯轉(zhuǎn)動的聲音,如同最后的喪鐘,徹底隔絕了兩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