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嫡女葉清璃死在一個大雨滂沱的春夜。
紅燭將盡,燭淚堆疊成血色的珊瑚。她望著妝臺上那支垂絲海棠金簪,那是三日前她的丈夫趙文軒親手為她簪上的生辰禮。此刻簪頭浸在燭影里,像是凝固的毒血。
"姐姐該服藥了。"青瓷碗沿貼著艷紅的蔻丹,葉清荷端著藥盞步步生蓮。蜀錦裙裾掃過滿地狼藉——被撕碎的賬本,斷裂的玉鐲,還有那張從趙文軒袖中掉出的鹽引。
葉清璃攥緊袖中染血的帕子,喉間翻涌著鐵銹味。三個時辰前,她親眼看著自己陪嫁的掌柜和仆從被亂棍打死。那些忠心耿耿的老仆至死都在喊:"姑娘快逃!"
"永昌伯府需要三十萬兩軍餉。"趙文軒的聲音從屏風(fēng)后傳來,帶著她從未聽過的冷意,"你的嫁妝里,有揚州鹽商的三張引票。"
窗外的雨忽然大了起來,噼里啪啦砸在琉璃瓦上。葉清璃想起母親臨終前攥著她的手,指甲深深掐進(jìn)她掌心:"清璃,莫要信情愛,要握緊掌家權(quán)......"
藥汁潑在錦被上,瞬間蝕出焦黑的洞。葉清璃踉蹌著撞翻妝匣,翡翠耳鐺碎在腳邊。她終于看清銅鏡里的自己——曾經(jīng)明艷如牡丹的面容枯槁如灰,唇角蜿蜒的黑血像一條吐信的蛇。
"為什么?"她嘶聲問,指甲摳進(jìn)檀木桌的雕花縫隙,"我為你打點伯府中饋,助你打通漕運商路......"
葉清荷突然笑出聲來。她摘下發(fā)間那支點翠鳳釵,那是葉清璃及笄時父親請江南巧匠打造的。"姐姐可知,三年前,你在護(hù)城河邊落水,救起你的從來都不是文軒哥哥?"
驚雷劈開夜幕,照亮趙文軒腰間新?lián)Q的蟠龍玉佩。
劇痛從五臟六腑炸開,她蜷縮在冰冷的地磚上。葉清荷繡鞋上綴著的東珠碾過她手指,"姐姐放心,你那些鹽引會變成幽州鐵騎的鎧甲。待新帝登基,葉家便是從龍功臣。"
血沫嗆進(jìn)鼻腔,葉清璃望著床幔上熟悉的合歡花紋。大婚那夜,趙文軒就是在這張拔步床上吻去她的眼淚,說此生定不負(fù)她。如今想來,那對龍鳳燭里摻的安息香,原是為了掩蓋迷情散的味道。
葉清璃嘔出一口黑血,手指死死抓住床柱,想要站起來:"我要見父親…"父親一定不會縱容這些豺狼分食葉家的骨血。
"其實父親早知道你會死。"葉清荷俯身貼近她耳畔,"你若不死,父親又如何名正言順接管林家商號?"她袖中突然滑出一枚翡翠雙魚符,正是林家商號總掌柜的信物。
"你以為自己真是金尊玉貴的侯府嫡女?"葉清荷染著鳳仙汁的指甲掐進(jìn)葉清璃下頜,"忘了說,我娘才是父親三書六禮聘過的正頭娘子,你娘只不過是父親的踏腳石。"
"當(dāng)年林氏帶著三十船嫁妝進(jìn)門,八大掌柜只聽血玉鐲調(diào)遣??扇羰侵髂副?、嫡女也因病離世......"她故意拖長的尾音混著雨聲,像毒蛇吐信,"太子殿下要的三十萬兩軍餉,總得有人用幽州鹽引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