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容華公主薨逝的消息傳遍京城時,正值新科狀元游街之日。紅氈鋪地,鼓樂喧天。
我跪在靈堂前,看著門外張燈結彩的街道,忽然想笑。真是諷刺,我死的這一天,
竟然是他最風光的時候。"公主殿下,您快些走吧,奴婢怕您看見會難受。"春桃哭著勸我。
可她不知道,我已經死了三天了?,F在跪在這里的,不過是一縷不散的魂魄罷了。
街上鑼鼓聲越來越近,我透過窗欞看見那個熟悉的身影。白衣如雪,青年如玉。江慕白,
你終于如愿以償了。五年前,我拒絕了他的求婚,轉身嫁給了當朝太子。
那時他紅著眼說:"容音,你會后悔的。"我輕笑:"我是公主,怎么可能后悔?
"如今想來,后悔的人,到底是誰呢?游街隊伍在公主府門前停下,
有人高呼:"恭賀新科狀元!"江慕白在馬上微微頷首,目光卻不經意掃向公主府。
那一瞬間,我?guī)缀跻詾樗匆娏宋???珊芸?,他就移開了視線,策馬而去。
春桃小心翼翼說:"公主,太子殿下派人來問,您的喪禮...""按例辦就是。
"我的聲音在靈堂里回蕩,可惜沒人能聽見。太子倒是夠狠心,我尸骨未寒,
他就已經在籌備與新太子妃的婚事了。不過也對,我們的婚姻本就是一場交易。
皇上需要容家的軍權,我需要太子妃的身份。至于愛情,那是奢侈品??墒菫槭裁?,
看見江慕白的那一刻,我的心還是會疼?也許是因為,我終于想起來了,
當年到底發(fā)生了什么。第二章五年前的那個春夜,江慕白跪在公主府門外整整一夜。"容音,
我知道你在里面,出來見我一面。"他的聲音透過重重院墻傳來,帶著我從未聽過的卑微。
我站在閣樓上看著他,心如刀絞。可是我不能出去,也不敢出去。因為就在前一天,
父王收到了一封密信。"江慕白勾結北疆,謀反證據確鑿。"信上的印章,是太子的私印。
父王震怒,當場下令:江家滿門抄斬,江慕白打入天牢。我匆忙求情,
父王才改口:念在江慕白才華橫溢的份上,貶為庶民,逐出京城。"容音,你若不嫁給太子,
江家上下二百余口,無一幸免。"這是太子給我的最后通牒。所以當江慕白跪在門外求見時,
我只能讓春桃傳話:"公主身體不適,不見客。""那我就一直跪著,直到她愿意見我。
"他真的跪了一夜。第二天清晨,我換上嫁衣,坐在花轎里遠遠看了他最后一眼。
他的膝蓋已經跪得血肉模糊,但背脊依然挺直。像一株被折斷卻不愿倒下的青竹。
花轎從他身邊經過時,他忽然站起身,踉蹌追了幾步。"容音!你真的要嫁給他嗎?
""為了權勢,你連自己的心都不要了嗎?"我隔著轎簾看著他滿眼血絲的樣子,
幾乎要落淚??墒俏也荒芸?,更不能回頭。"公主殿下,該起轎了。"隨著一聲喝彩,
花轎緩緩向太子府行去。那是我和江慕白的最后一面。再后來聽說,他被逐出京城的當天,
江家老太太當場氣絕。江慕白帶著江家僅剩的幾個族人,消失在茫茫人海中。而我,
成了高高在上的太子妃。第三章太子對我并不算壞,至少在外人面前,他給足了我面子。
可是私下里,他從未碰過我一根手指。"我們各取所需,你要的是太子妃的身份,
我要的是容家的兵權。""感情這種東西,就不要談了。"我也樂得如此。沒有愛情的婚姻,
至少不會有背叛的痛苦??墒俏覜]想到,江慕白會以這種方式回來。新科狀元,一甲第一名。
消息傳來時,我正在和太子用膳。太子的筷子頓了頓:"江慕白?這個名字有些耳熟。
""殿下忘了?五年前被逐出京城的那個。"太子恍然大悟,
隨即皺眉:"父皇怎么會讓他參加科舉?"我垂眸喝湯,心里卻掀起了滔天巨浪。他回來了,
以最風光的方式回來了。"聽說這次殿試,他的文章讓父皇龍顏大悅,當場欽點為狀元。
"太子的語氣有些不悅:"沒想到這小子還有兩把刷子。
"我放下湯勺:"那殿下準備如何處置他?""能如何?既然是父皇欽點的狀元,
我總不能當場翻臉。"太子冷笑:"不過嘛,這京城水深,新來的人,總要交點學費的。
"我心頭一緊:"殿下的意思是?""自然是讓他知道,有些人,是他永遠得罪不起的。
"太子說這話時,目光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仿佛在提醒我,別忘了自己的身份。
可是他不知道,我早就把自己的心鎖在了五年前的那個春夜。
鎖在了江慕白跪在公主府門外的那一夜。那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夢。夢見江慕白穿著狀元服,
站在我面前問:"容音,你還記得我們的約定嗎?"什么約定?我拼命回想,
可是怎么也想不起來。直到我醒來,摸到枕邊濕漉漉的眼淚,才想起來。我們曾經約定,
要一起考取功名,一起在朝堂上為民請命。我要做最賢德的太子妃,他要做最清廉的狀元郎。
可是現在,他如愿以償了。而我,卻成了最虛偽的太子妃。第四章江慕白入京第三日,
太子設宴為他接風。"江狀元,聽聞你在江南頗有政聲,本宮很是期待你在京城的表現。
"太子舉杯敬酒,表面上客氣得很。江慕白起身回禮:"殿下謬贊,下官不過是盡本分而已。
""本分?"太子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江狀元覺得,什么是本分?
"江慕白想也不想:"為君分憂,為民請命。
"太子的笑容更深了:"那如果為君分憂和為民請命產生沖突呢?"這話問得刁鉆,
江慕白沉默了片刻:"下官以為,君之所憂,應當是民之所困。若能為民請命,
自然就是為君分憂。"太子臉色微變,顯然沒想到江慕白會這樣回答。我坐在太子身邊,
看著江慕白侃侃而談的樣子,心中五味雜陳。他還是那個意氣風發(fā)的少年,哪怕被貶為庶民,
哪怕顛沛流離五年,初心未改??墒翘语@然不這么想。"江狀元,你這話的意思是,
本宮不夠體恤民情?"太子的語氣已經帶了幾分冷意。江慕白連忙起身:"下官不敢,
下官只是...""只是什么?"太子步步緊逼,"只是覺得本宮不如你有才華?
不如你清廉?"眼看場面就要失控,我終于開口:"殿下,江狀元初來乍到,想必是緊張了,
您別和他一般見識。"太子看了我一眼,語氣稍緩:"太子妃說得對,
本宮確實不該和新人計較。""來,江狀元,我敬你一杯。"江慕白接過酒杯,一飲而盡。
可是我卻看見,太子在倒酒時,悄悄在江慕白的杯子里加了什么東西。我心頭一跳,
想要提醒,可是已經來不及了。不到一刻鐘,江慕白就臉色發(fā)白,額頭冒出冷汗。
"江狀元這是怎么了?"太子裝作關心的樣子。江慕白強撐著說:"下官可能是水土不服,
告退了。"他踉踉蹌蹌地離開,我看著他的背影,心如刀絞。
太子在我耳邊低聲說:"這只是個警告,如果他還不知趣,下次就不是這么簡單了。
"我緊握雙手,指甲嵌入掌心:"殿下何必為難他?他不過是個書生。""書生?
"太子冷笑,"容音,你別忘了,五年前如果不是本宮網開一面,他早就人頭落地了。
""現在他竟然還敢回來,還敢在本宮面前指手畫腳,當真以為本宮不敢動他?
"我低頭不語,心中卻在想:江慕白,你為什么要回來?為什么要把自己置于險地?難道,
你還在為五年前的事耿耿于懷嗎?第五章那夜我失眠了。躺在床上輾轉反側,
滿腦子都是江慕白離開時的背影。他中毒了,太子在他的酒里下了毒。雖然不致命,
但足夠讓他痛苦幾日。我想去看看他,可是不敢。太子在我身邊安插了不少眼線,
我的一舉一動都在他的監(jiān)視之下。第二天一早,
我裝作不經意地問春桃:"聽說新科狀元昨夜身體不適?"春桃點頭:"是啊,
聽說請了好幾個大夫都不見好轉。"我心頭一緊:"那現在如何了?""不知道呢,
江府的門都關得緊緊的,外人根本進不去。"我沉默了。太子下的毒,普通大夫自然解不了。
可是我又能做什么呢?正想著,太子走了進來。"在想什么想得這么入神?
"我回過神:"沒什么,只是聽說江狀元病了,有些擔心。"太子瞇起眼睛:"擔心他?
""自然,他是父皇親自欽點的狀元,若是在京城出了什么事,
父皇怪罪下來..."我的話沒說完,太子就打斷了我:"你放心,他死不了。
本宮只是想給他個教訓,讓他知道天高地厚。""過幾日自然就好了。"我松了口氣,
可是心中又涌起一陣愧疚。江慕白,都是因為我,你才會遭受這些。如果當年我沒有拒絕你,
如果當年我有勇氣和你一起離開...可是這世上沒有如果。我只能眼睜睜看著你受苦,
卻什么都做不了。第三天,有消息傳來:江慕白病愈了。不僅病愈了,還上了一道奏折,
建議朝廷減免江南賦稅,賑濟災民。太子看著那道奏折,臉色陰沉得可怕。"好一個江慕白,
本宮給他一點教訓,他反倒更來勁了。""殿下,
要不要..."太子擺手:"現在還不是時候,父皇正賞識他,我們不能明著來。""不過,
既然他這么有正義感,那就讓他去江南賑災吧。"我一愣:"江南?那里不是鬧瘟疫嗎?
"太子笑得有些陰森:"正是因為鬧瘟疫,才需要有擔當的人去處理不是嗎?"我明白了,
太子這是要借刀殺人。江南瘟疫橫行,去的人十有八九回不來??墒墙桨讜??
答案很快就揭曉了:會。不僅會去,他還主動請纓。"微臣愿赴江南,為民請命,為君分憂。
"朝堂上,江慕白跪在地上,聲音鏗鏘有力?;噬淆堫伌髳偅?好!
朕就是需要你這樣的忠臣!""傳旨,封江慕白為欽差大臣,全權處理江南疫情!
"太子在一旁假意勸阻:"父皇,江狀元初入朝堂,只怕資歷尚淺...""資歷?
"皇上不悅,"朕看重的是能力,不是資歷!"太子連忙跪下:"兒臣知錯。"我坐在后宮,
聽著這些消息,心如死灰。江慕白,你真的要去嗎?你知不知道,那里是有去無回的絕地?
第六章江慕白要離京的消息傳開后,整個京城都在議論。有人說他是真君子,
有人說他是假清高。更多的人在賭,他能不能活著回來。我在太子府里聽著這些傳言,
心亂如麻。春桃小心翼翼地說:"公主,要不您去送送江大人?"我搖頭:"不合適。
""可是..."春桃欲言又止。"可是什么?"春桃咬咬牙:"公主,
奴婢知道您心里還有江大人。這次他去江南,萬一...""住口!"我厲聲呵斥,
"什么叫我心里還有他?我是太子妃!"春桃嚇得跪下:"公主息怒,是奴婢失言了。
"我看著春桃跪在地上的樣子,忽然覺得自己很可笑。連一個丫鬟都看得出來的事,
我還在自欺欺人什么?是的,我心里還有江慕白。哪怕過了五年,哪怕嫁為人婦,
我心里還是有他。可是那又怎樣?我們之間隔著的,不只是時間,還有身份,
還有太多太多無法跨越的鴻溝。江慕白啟程那天,我站在太子府的城樓上,
遠遠地看著他的隊伍。馬車很簡陋,隨行的人也不多。可是他的背影依然那么挺直,
那么堅定。仿佛無論面對什么困難,他都不會退縮。忽然,他回頭了。隔著重重距離,
我們的目光相遇。那一瞬間,時光仿佛回到了五年前?;氐搅宋覀兂醮蜗嘤龅哪莻€下午。
那時候,我還是天真爛漫的公主,他還是意氣風發(fā)的書生。我們在御花園里談詩論文,
談理想抱負。他說:"容音,等我中了狀元,就來迎娶你。"我笑著說:"那我等你。
"可是現在,他真的中了狀元,可是我們卻再也回不去了。他看了我很久,
然后緩緩移開目光,策馬而去。車隊漸行漸遠,直到消失在天際。我站在城樓上,
眼淚終于忍不住落下。江慕白,此去一別,不知何時才能再見。如果你真的回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