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風裹著熱浪,吹得人心里發(fā)慌。林溪攥著那瓶橘子汽水,冰涼的觸感順著指尖往上爬,卻壓不住掌心的汗。周圍是喧鬧的人群,同學(xué)互相打鬧著,討論著考題,只有他們倆站在香樟樹下,像被按下了暫停鍵。
江亦舟的喉結(jié)動了動,似乎在醞釀什么。他抬手撓了撓頭,這個動作和小時候緊張時一模一樣?!傲窒?,”他的聲音有點啞,帶著點不易察覺的顫抖,“從六歲那年給你糖開始,我好像……就想一直跟你在一起?!?/p>
林溪的心跳瞬間失控,像要撞碎肋骨沖出來。她低著頭,看著腳下被風吹動的光斑,耳朵卻豎得高高的,生怕漏聽一個字。
“小學(xué)劃‘楚河漢界’,其實就是想離你近點。”他笑了笑,眼底的緊張散去些,多了幾分坦誠,“初中打籃球,每次進球都想先看你在不在,你在,就覺得特別開心?!?/p>
他說到這里頓了頓,上前一步,輕輕握住她的手腕。他的手心很熱,帶著橘子汽水的涼意,力道卻很輕,像是怕弄疼她?!皠偛旁诳紙隼铮乙恢痹谙?,考完試一定要告訴你——我喜歡你,不是朋友的那種喜歡,是想一直跟你做同桌,想陪你看海,想把所有橘子汽水都留給你的那種喜歡?!?/p>
林溪猛地抬起頭,撞進他亮得驚人的眼睛里。那里面清晰地映著她的影子,還有藏不住的歡喜和忐忑。她的眼眶突然就熱了,鼻子酸酸的,那些藏在習題冊里、便利貼上、無數(shù)次欲言又止的話,好像都有了歸宿。
“江亦舟,”她吸了吸鼻子,聲音帶著點哭腔,卻異常清晰,“我也是?!?/p>
三個字像投入湖面的石子,瞬間在江亦舟眼里漾開巨大的漣漪。他愣住了,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握著手腕的力道緊了緊:“你說……什么?”
“我說我也是?!绷窒粗?,眼淚終于忍不住掉了下來,卻笑著說,“從你把鳥蛋放回去那天起,從你幫我講數(shù)學(xué)題那天起,從你贏了比賽第一個找我那天起……我早就喜歡你了?!?/p>
江亦舟的眼睛一下子紅了。他突然松開她的手,轉(zhuǎn)而輕輕抱住她,動作小心翼翼的,像抱著什么稀世珍寶?!疤昧恕彼穆曇魫瀽灥?,帶著點哽咽,“我還以為……要等很久?!?/p>
香樟樹的葉子在頭頂沙沙作響,陽光透過葉隙落在他們身上,暖融融的。周圍的喧鬧仿佛都離得很遠,只有彼此的心跳聲,清晰又合拍。林溪把臉埋在他的胸口,能聞到淡淡的洗衣粉味混著陽光的味道,讓人莫名安心。
過了好一會兒,江亦舟才松開她,伸手幫她擦眼淚,指尖的溫度很溫柔?!翱奘裁矗彼χf,眼眶卻也紅了,“該高興才對。”
“我就是高興?!绷窒亲?,抬手把他額前汗?jié)竦乃榘l(fā)捋了捋,“那……我們現(xiàn)在是在談戀愛嗎?”
“嗯?!苯嘀塾昧c頭,像是怕她反悔似的,“從現(xiàn)在開始,是了。”
那天下午,他們像小時候一樣,坐在家屬院的槐樹下,分著喝一瓶橘子汽水。汽泡在舌尖炸開,甜絲絲的,帶著點微麻的癢,像極了此刻的心情。
“等成績出來,我們報同一所高中吧。”林溪靠在樹干上,看著遠處的夕陽,“最好還能在一個班?!?/p>
“肯定能?!苯嘀壅f得篤定,“我已經(jīng)跟我媽打聽了,市一中的理科班不錯,我們一起考進去?!彼D了頓,突然從口袋里掏出個東西,塞進她手里,“給你的。”
是顆用玻璃糖紙包著的糖,和六歲那年他給她的那顆一模一樣?!斑€是橘子味的?!彼悬c不好意思,“本來想找個更特別的,但是……”
“我喜歡這個?!绷窒獎冮_糖紙,把糖放進嘴里,熟悉的甜味在口腔里彌漫開來。她突然想起床底下那個鐵盒子,里面裝滿了他們一起攢的糖紙,原來那些細碎的瞬間,早就悄悄編織成了名為“喜歡”的網(wǎng)。
成績出來那天,林溪和江亦舟都考上了市一中,雖然沒分到同一個班,但教室在同一層樓,中間只隔了一個走廊。
“沒關(guān)系,”江亦舟看著分班名單,笑著揉了揉她的頭發(fā),“下課我去找你,放學(xué)我們一起走,跟以前一樣?!?/p>
林溪點點頭,心里甜滋滋的。她知道,有些東西變了,他們從青梅竹馬變成了戀人;但有些東西永遠不會變,他依然是那個會把糖留給她、會在她需要時出現(xiàn)的江亦舟,而她也依然是那個會追著他跑、會把他的秘密當成珍寶的林溪。
開學(xué)那天,江亦舟幫林溪提著書包,走在高中校園的林蔭道上。陽光透過樹葉灑下來,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像極了很多年前那個夏天。
“對了,”林溪突然想起什么,“你小時候說的秘密基地,里面到底有什么寶貝?”
江亦舟笑了,拉著她往家屬院的方向跑:“帶你去看?!?/p>
他們跑到老槐樹下,江亦舟踮腳夠下那個掉漆的鐵皮餅干盒,打開來。里面除了那些玻璃片、彈珠,還有一沓疊得整整齊齊的糖紙,最底下壓著張泛黃的紙條,上面是他歪歪扭扭的字跡:“林溪的糖紙,要好好收著。”
林溪看著那張紙條,突然就笑了。原來有些喜歡,從一開始就藏不住,像橘子汽水里的氣泡,總會爭先恐后地冒出來,在陽光下,閃著亮晶晶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