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逸清的突然出現(xiàn)和倉皇離去,像一塊投入死水的石頭,在漱玉齋看似平靜的表面下激起層層漣漪。
小禾雖未當(dāng)場戳破,但那雙過于精明的眼睛里的疑慮卻瞞不過楚云念(玉婉)。她知道,消息很快就會傳到慕容馭耳中。
果然,入夜后,萬籟俱寂,連蟲鳴都似乎隱匿了蹤跡。
楚云念和衣躺在榻上,毫無睡意,警醒地聽著周圍的動靜。窗欞極輕微地響了一下,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滑入室內(nèi),無聲無息地立在床前。
即使有所預(yù)料,楚云念的心還是猛地一縮。她沒有動,只是睜開了眼睛,在黑暗中與那雙深邃冰冷的眸子對視。
“他來找你了?!蹦饺蓠S的聲音低沉,聽不出情緒,卻比直接的質(zhì)問更令人窒息。
“是?!背颇钭鹕恚瑳]有否認(rèn),也無法否認(rèn),“他誤打誤撞找到了這里?!?/p>
“說了什么?”
“要帶我走?!彼鐚?shí)回答,語氣平靜,“去江南?!?/p>
黑暗中,慕容馭似乎極輕地笑了一聲,帶著嘲諷:“倒是情深義重。可惜,愚蠢?!彼蚯耙徊剑平竭?,壓迫感撲面而來,“你動搖了?”
楚云念迎著他的目光,毫不退縮:“如果我動搖,此刻就不會在這里應(yīng)對王爺?shù)纳钜官|(zhì)詢。王爺若不信我,又何必與我合作?”
“合作需要坦誠,而非隱瞞?!蹦饺蓠S的手指劃過冰冷的空氣,幾乎要觸碰到她的臉頰,“比如,你聽到的那些關(guān)于皇后與本王小母妃的‘閑話’?”
楚云念呼吸一窒!他果然知道!那所謂的“老主顧”,根本就是他安排的人!
“王爺是想借此告訴我,我們的敵人有多強(qiáng)大?還是想測試我的忠誠度和承受能力?”她反問道,語氣帶上一絲不易察覺的譏誚。
慕容馭的手指終于落下,捏住她的下巴,力道不重,卻帶著絕對的掌控意味:“本王是在告訴你,在這條路上,任何一絲不必要的仁慈和猶豫,都可能讓你我萬劫不復(fù)。齊逸清的感情于你是負(fù)擔(dān),于我是破綻。今日他能找到你,明日別人就能通過他找到你。你明白嗎?”
他的話語像冰錐,刺入楚云念的心臟。她明白他的意思——齊逸清已經(jīng)成為需要被清除的不穩(wěn)定因素。要么徹底控制,要么...永絕后患。
一股寒意從心底升起。她猛地?fù)]開他的手,聲音微顫:“他是無辜的!他只是...”
“他只是愛你?”慕容馭打斷她,語氣冷硬,“在這權(quán)斗的修羅場,愛,就是最奢侈也最致命的毒藥。楚云念,別忘了你楚氏一族的血海深仇,別忘了楚雄十年虛情假意的利用!你若還想復(fù)仇,還想活下去,就必須斬?cái)噙@些無用的牽絆!”
他的話語如同最鋒利的刀,剖開血淋淋的現(xiàn)實(shí)。楚云念臉色蒼白,咬緊了下唇,無法反駁。
是啊,血仇未報(bào),自身難保,她有什么資格去顧及兒女情長?又有什么能力去保護(hù)一個(gè)屢次因她涉險(xiǎn)的人?
看著她的掙扎和痛苦,慕容馭眼中的冰冷似乎融化了一絲,但很快又被更深沉的算計(jì)覆蓋。他放緩了語氣,卻更顯致命:“當(dāng)然,眼下他還不是最大的麻煩?;屎笏坪鯇δ惝a(chǎn)生了興趣,這或許是我們的機(jī)會。”
“機(jī)會?”楚云念警惕地問。
“太后壽宴受驚,需要禮佛靜心。三日后,皇后會代太后前往城郊皇家寺院齋戒三日。這是你接近她,獲取信任,甚至...探查往事的絕佳時(shí)機(jī)。”慕容馭低聲道,“‘玉婉’小姐體弱需靜養(yǎng),去寺廟小住幾日,合情合理?!?/p>
楚云念瞬間明白了他的意圖。他要她主動接近皇后,利用皇后可能對她產(chǎn)生的好奇和那虛無縹緲的“眼熟”,去挖掘更深層的秘密,甚至可能挑撥皇后與楚相或其他勢力之間的關(guān)系!
這步棋險(xiǎn)之又險(xiǎn)!皇后絕非易與之輩,一旦被她察覺異常,死無葬身之地!
“王爺就這么確信,皇后會對我青眼有加?”
“不確定。”慕容馭回答得干脆,“所以,這是一場賭局。賭的是皇后的心思,也是你的本事?!彼┥?,在她耳邊低語,氣息冰冷,“別忘了名單上那些名字,也別忘了...你真正想守護(hù)的是什么?!?/p>
直起身,他最后看了她一眼:“三日后,我會安排。你好自為之?!?/p>
黑影如來時(shí)一般悄無聲息地消失,只留一室冰冷和沉重的壓力。
楚云念獨(dú)自坐在黑暗中,久久未動。慕容馭的每一次出現(xiàn),都像是將她推向更深的深淵,卻又在深淵邊緣遞給她一把可能復(fù)仇的利刃。
她別無選擇。
摸了摸枕下那柄冰冷的短刃,她眼中最后一點(diǎn)猶豫終于被堅(jiān)冰覆蓋。
復(fù)仇之路,注定白骨鋪就。她已踏上,便不能再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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