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年輕記者因為激動,腳下一滑,差點從土坑邊緣摔下去,被旁邊的同行一把拉住。
他卻渾然不覺,只是死死地抓著自己的攝像機,嘴里喃喃自語:“發(fā)了……這次真的發(fā)了……”
他不是說蘇家,他說的是他自己。
拍到這種新聞,頭版頭條,獎金拿到手軟,直接可以回老家買房娶媳婦了。
“還愣著干什么!下去!給我下去拍特寫!”云城電視臺的帶隊主任,對著自己的手下瘋狂咆哮。
記者們?nèi)鐗舫跣?,哪還管什么危險,一個個爭先恐后地往坑里滑。
保安們想攔,卻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就是螳臂當(dāng)車。
這已經(jīng)不是新聞現(xiàn)場了,這是淘金熱的朝圣地。
“張教授……你……你快看啊……”趙天成身邊的一個高管,聲音抖得不成樣子,他指著那個深坑,像是在指著什么史前巨獸。
張磊癱坐在地上,雙目無神,嘴里反復(fù)念叨著:“不可能……巖層結(jié)構(gòu)不對……熱液活動不符……這不科學(xué)……”
他的世界觀,連同他的學(xué)術(shù)生涯,在這一刻,被那片不講道理的金銀色,徹底碾碎。
趙天成沒有理會他。
他只是死死地盯著那片在陽光下耀眼到刺目的礦層。
那片金色,仿佛一只無形的大手,扼住了他的喉嚨,讓他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他想起來了。
就在半個小時前,他還在調(diào)侃蘇銘,說再挖下去就要驚動美國人了。
現(xiàn)在看來,何止是驚動美國人。
這他媽要是上報國家,恐怕連航母都要開過來護航了!
十個億?
他用十個億,想買下一座金山?
他感覺自己不是來逼宮的,他是來給蘇家送人頭的,還是千里送人頭,禮輕情意重的那種。
一股熱血,直沖腦門。
趙天天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差點一頭栽倒在地。
……
“蘇董!蘇少爺!請問您現(xiàn)在是什么心情!”
“請問九號礦場發(fā)現(xiàn)巨型金礦,這個消息為什么一直沒有公布!”
“蘇少爺,您之前說這里值一百億,是不是早就知道了礦脈的存在?”
記者們把蘇家父子圍了個水泄不通,無數(shù)的話筒幾乎要戳到蘇銘的臉上。
蘇彬還沉浸在巨大的狂喜和震撼之中,一時間竟不知道如何回答。
蘇銘上前一步,將父親護在身后。
他伸出手,輕輕往下壓了壓。
嘈雜的現(xiàn)場,竟然奇跡般地安靜了下來。
所有鏡頭都對準了這個今天創(chuàng)造了神跡的年輕人。
“各位記者朋友,大家先別急?!?/p>
蘇銘的聲音依舊平靜,卻帶著一種讓人信服的力量。
“我知道大家有很多疑問,我會一一解答。”
他頓了頓,組織了一下語言。
“第一個問題,為什么沒有提前公布?”
蘇銘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
“因為,我在抓內(nèi)鬼?!?/p>
內(nèi)鬼?!
這兩個字一出,全場嘩然。
記者們敏銳的嗅覺聞到了比金礦更刺激的味道。
豪門恩怨,商業(yè)諜戰(zhàn)!這可比挖礦帶勁多了!
所有人的相機,下意識地轉(zhuǎn)向了不遠處那個癱坐在地,面如死灰的身影——張磊。
蘇銘沒有指名道姓,但他接下來的話,卻像是一把把刀子,精準地插進了某些人的心臟。
“蘇氏集團能有今天,靠的是幾代人的心血,也離不開每一位員工的付出?!?/p>
“但是,林子大了,什么鳥都有??傆幸恍┤耍灾镜娘?,卻想著砸公司的鍋?!?/p>
“他們拿著高薪和研究經(jīng)費,卻把我們最核心的商業(yè)機密,當(dāng)成自己投靠新主子的‘投名狀’?!?/p>
“所以,我需要一個機會,一個讓所有牛鬼蛇神都自己跳出來的機會?!?/p>
“當(dāng)公司陷入所謂的‘絕境’,誰是真心留下,誰是卷鋪蓋跑路,誰是落井下石,誰是趁火打劫,一看便知?!?/p>
蘇銘的聲音不高,卻字字誅心。
在場的記者們,一個個都是人精,腦子轉(zhuǎn)得飛快。
他們瞬間就腦補出了一場驚心動魄的“少主歸來,鐵腕除奸”的大戲。
原來這根本不是什么絕地翻盤。
這是一場精心策劃的“釣魚執(zhí)法”啊!
這位蘇家大少爺,是故意放出礦產(chǎn)枯竭的消息,故意讓銀行催債,故意把公司逼到懸崖邊上。
目的,就是為了把內(nèi)鬼和叛徒,一網(wǎng)打盡!
好家伙!我直接好家伙!
這手腕,這心機,這魄力,哪是什么毛頭小子,分明就是一頭蟄伏的猛虎!
一個女記者搶先提問:“那您的意思是,之前公司股價暴跌,董事離職,都是您計劃中的一環(huán)嗎。這代價是不是太大了?”
蘇銘笑了笑。
“刮骨療毒,哪有不疼的?”
“至于代價?能用錢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今天過后,我相信,留在蘇氏集團的,都是最忠誠,最可靠的家人。”
“而有些人,有些公司……”
他終于把視線,投向了臉色慘白的趙天成。
“趁著鄰居家著火,不想著提桶水救火,反而提著一桶汽油過來,想連人帶房子一起燒了,順便低價收購地皮?!?/p>
“這種‘好鄰居’,我們蘇家,也算是認清了?!?/p>
“至于網(wǎng)上那些關(guān)于我父親和我個人,以及蘇氏集團的謠言,我們已經(jīng)固定了證據(jù),向警方報案。網(wǎng)絡(luò)不是法外之地,希望某些人好自為之。”
話音落下,現(xiàn)場一片死寂。
所有記者都用一種混雜著敬畏和同情的表情,看著不遠處的趙天成。
殺人誅心!
蘇銘這番話,不僅把蘇家從受害者的泥潭里摘了出來,還反手給趙天成扣上了一頂“商業(yè)惡霸”的帽子。
從今天起,宏遠集團趁火打劫,落井下石的形象,算是徹底在云城焊死了。
銀行行長周宇陽,悄悄地向后退了兩步,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心里盤算著回去之后,該怎么跟董事會解釋,自己差點把一座金山的主人給得罪死。
“好了,各位,今天就到這里?!?/p>
蘇銘拍了拍手。
“我們接下來要對礦區(qū)進行封鎖和保護,就不方便大家繼續(xù)采訪了,還請見諒?!?/p>
記者們也知道見好就收,今天的新聞素材,已經(jīng)足夠他們寫一個星期的深度報道了。
“蘇少爺慢走!”
“蘇董保重身體!”
態(tài)度跟來的時候,簡直是天壤之別。
人群漸漸散去,只留下一片狼藉的礦區(q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