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太子殿下的白月光是朵不染塵埃的雪蓮?呵,笑死。
本宮這朵帶刺的紅玫瑰往他跟前一站,他那蒙塵的舊玉佩,
遲早得被本宮的脂粉香蓋得連影子都不剩。01我窩在美人榻上,
聽著殿外太監(jiān)尖細的唱喏聲。太子蕭景淵回來了。從他那白月光的墳頭方向。
貼身侍女青禾往我鬢邊簪了支赤金點翠步搖,聲音發(fā)顫?!改锬?,殿下這次去了三天?!?/p>
我對著菱花鏡勾唇,指尖劃過鏡中自己水光瀲滟的眼。「去了三天又如何?」
難不成還能把那堆黃土焐熱了,讓死人爬起來跟我搶位置?殿門被推開時,
帶進來一股冷冽的寒氣。蕭景淵一身素色錦袍,墨發(fā)未束,側(cè)臉冷得像淬了冰。
他看都沒看我,徑直走向內(nèi)室,像是我這滿殿的暖香礙了他的眼。我慢悠悠起身,
福了個不情不愿的禮?!傅钕禄貋砹?,要不要用些點心?」他腳步頓住,
終于肯賞我一個眼神,卻比臘月的寒風(fēng)還涼?!柑K婉清,」他開口,聲音像磨過砂石,
「誰準你在東宮燃這種俗氣的香?」我歪頭,故意讓鬢邊的步搖晃出細碎的響。「哦?
那殿下覺得,哪種香不俗氣?」是他白月光墳前那幾株半死不活的蘭草香,
還是他藏在書房里那方繡著殘月的舊帕子?他眉頭擰得更緊,轉(zhuǎn)身就要走。我?guī)撞阶飞先ィ?/p>
故意讓衣袖掃過他的手腕。軟香纏上他的冷冽,倒有幾分奇異的和諧?!傅钕聞e急著走啊,」
我仰頭看他,眼尾的胭脂紅得正好,「父皇昨日還問起,說我們成婚三月,
怎么連句貼心話都沒有?!顾偷厮﹂_我的手,像是碰了什么臟東西。「蘇婉清,你安分些!
」我捂著被他甩開的手腕,眼眶倏地就紅了。不是裝的,是真疼。這人跟他那白月光一樣,
都是石頭做的不成?「我安分了,誰給殿下暖床呢?」我吸了吸鼻子,聲音軟得能掐出水,
「難不成讓殿下抱著白月光的牌位入寢?」他的臉色瞬間黑如鍋底。
殿里的宮人嚇得跪了一地,連大氣都不敢喘。我卻覺得有趣。這就氣了?
比起我在蘇家后院見的那些齷齪,他這點脾氣,簡直像過家家?!柑K、婉、清!」
他咬牙切齒,像是要把我的名字嚼碎了咽下去。我忽然笑了,踮起腳尖,湊近他耳邊。
溫?zé)岬臍庀⒎鬟^他的耳廓,看他猛地繃緊了脊背?!傅钕?,」我的聲音又嬌又軟,
卻帶著針尖似的刺,「白月光再好,也不能替你生兒育女,更不能在朝堂上幫你一分?!?/p>
「你說,父皇要是知道他心心念念的太子,整天對著個死人魂不守舍,會怎么想?」
他猛地后退一步,眼神里終于有了別的情緒,是震驚,是憤怒,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
我撫平衣袖上的褶皺,笑得越發(fā)嫵媚。蕭景淵啊蕭景淵,
你以為我蘇婉清是任你拿捏的軟柿子?從今天起,這東宮的女主人是誰,得由我說了算。
至于你的白月光?呵,讓她在墳里繼續(xù)涼著吧。02蕭景淵摔門而去時,
廊下的宮燈都晃了三晃。青禾嚇得腿肚子打轉(zhuǎn),扶著我的胳膊直哆嗦?!改锬?,
您剛才說的那些話……」「哪句不對?」我剝了顆蜜餞丟進嘴里,甜得瞇起眼,
「難道我說錯了?他那個白月光,能替他擋了貴妃娘娘塞過來的那些美人?」青禾欲言又止,
半晌才憋出一句。「可殿下畢竟是太子……」「太子怎么了?」我把蜜餞核吐進碟子里,
發(fā)出清脆一響,「太子就得守著個死人過一輩子?那我這個正牌太子妃,算什么?擺設(shè)?」
正說著,殿外傳來細碎的腳步聲。是負責(zé)東宮膳食的劉嬤嬤,手里端著個黑漆托盤,
盤子里放著一碗清粥。她是白月光柳氏的奶嬤嬤,自打進了東宮,就沒給過我好臉色。
此刻更是耷拉著眼皮,語氣陰陽怪氣?!傅钕逻€沒歇下?老奴給殿下溫了粥,
是按柳姑娘以前的法子做的?!顾f著,眼睛斜斜地瞟了我一眼,那眼神,
仿佛我是什么上不得臺面的東西。我挑了挑眉,慢悠悠地走到她面前?!竸邒吣昙o大了,
眼神也不好了?」她愣了一下,沒明白我的意思。我指了指她手里的粥碗。
「這東宮現(xiàn)在是誰當(dāng)家,你忘了?」「殿下還在呢!」劉嬤嬤梗著脖子,氣焰囂張,
「只要殿下在一天,這東宮就該守著柳姑娘的規(guī)矩!」「哦?」我伸手,
指尖在冰涼的托盤沿上劃了一圈,「柳姑娘的規(guī)矩里,有沒有說過,
奴才可以爬到主子頭上作威作福?」劉嬤嬤臉色一白,卻還是強撐著。
「老奴是看著殿下長大的,是柳姑娘最信任的人……」「所以呢?」我猛地抬手,「啪」
一聲,粥碗摔在地上,白花花的米粒濺了她一裙角?!缚粗钕麻L大,就能忘了自己的本分?
」「柳姑娘信任你,你就能把我這個正妃當(dāng)空氣?」我聲音不大,卻帶著冰碴子,
嚇得劉嬤嬤腿一軟,「噗通」跪在了地上。青禾在旁邊看得目瞪口呆,
大概是沒見過我發(fā)這么大脾氣。我踩著裙擺,一步步走到劉嬤嬤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從今天起,東宮的膳食歸我管。」「你手里的鑰匙,明天一早交上來?!埂高€有,」
我彎下腰,湊近她耳邊,聲音輕得像嘆息,「別再在我面前提柳姑娘,不然……」我沒說完,
但眼里的寒意足夠讓她明白。劉嬤嬤抖得像篩糠,連聲道:「是,是老奴錯了,
老奴再也不敢了……」我直起身,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塵?!竿舷氯ィ?/p>
讓她好好反省反省。」兩個小太監(jiān)趕緊上前,架起癱軟的劉嬤嬤往外走。
地上的狼藉很快被清理干凈,殿里又恢復(fù)了清凈。青禾怯生生地遞上一杯熱茶?!改锬?,
您剛才好厲害……」我接過茶盞,氤氳的熱氣模糊了眉眼。厲害?在這吃人的深宮里,
不厲害點,早就成了別人腳下的泥。柳如眉是白月光又如何?死人,是爭不過活人的。
這東宮的天,也該變變了。03太子踹門進來時,我正對著銅鏡描眉。
青禾嚇得手里的眉黛都掉了,我卻慢悠悠地拾起,蘸了點螺子黛?!傅钕逻@火氣,
是從墳頭帶回來的?」蕭景淵一把攥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像是要捏碎骨頭?!竸邒吣??」
他眼底翻著紅,「你把她怎么樣了?」我掙了掙沒掙開,索性順著他的力道靠過去,
胸口若有似無地蹭著他的小臂。「自然是讓她去反省了,」我抬眼望他,睫毛掃過他的手背,
「總不能讓個奴才騎到主子頭上,傳出去丟了殿下的臉面不是?」他猛地松開手,
后退半步像是被燙到?!柑K婉清!你別太過分!」他指著我,指尖都在抖,
「劉嬤嬤是如眉的奶嬤嬤!你動她,就是在打我的臉!」我撫著被捏紅的手腕,忽然笑出聲。
「哦?那殿下倒是說說,我這個正兒八經(jīng)的太子妃,管不動?xùn)|宮的奴才,算不算打您的臉?」
「還是說,在殿下心里,我連個死人的奴才都不如?」他被我堵得啞口無言,
臉色青一陣白一陣。殿外的雨不知何時下了起來,敲得窗欞噼啪響。我走到窗邊,
推開半扇窗,潮濕的風(fēng)卷著雨絲撲進來,打濕了我的鬢發(fā)?!傅钕乱钦婺敲茨钪媚?,」
我回頭看他,眼神里沒了半分玩笑,「不如上奏父皇,廢了我這個太子妃,
讓柳姑娘的牌位陪您過一輩子?」他瞳孔驟縮,像是沒料到我會說出這種話。「你……」
「我什么?」我打斷他,聲音陡然冷了下來,「殿下以為我蘇婉清是求著嫁進東宮的?
若不是父皇賜婚,若不是為了蘇家滿門,你以為我愿意對著你這張冷臉?」
「柳如眉是你的白月光,可我蘇婉清也不是任人搓圓捏扁的泥娃娃!」我越說越氣,
抓起窗臺上的青瓷瓶就往地上砸?!高旬?dāng)」一聲,碎片濺得到處都是。「你守你的舊帕子,
我當(dāng)我的太子妃,井水不犯河水不好嗎?非要逼我?」「她死了三年了!蕭景淵!你醒醒吧!
」最后那句話像是耗盡了我所有力氣,我扶著窗臺大口喘氣,眼淚不知何時滾了下來。
蕭景淵站在原地,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氣,肩膀都垮了。他看著我,眼神復(fù)雜得像團亂麻,
有震驚,有憤怒,還有一絲我看不懂的茫然。雨越下越大,把殿外的芭蕉打得沙沙響。
我抹了把臉,轉(zhuǎn)身坐回妝臺前,重新拿起眉黛?!傅钕乱菦]別的事,就請回吧。」
我對著鏡子,聲音平靜得像一潭死水,「我累了,要歇息了?!顾麤]走,也沒說話。
直到我卸了釵環(huán),換上寢衣,他還站在原地,像尊沒了魂的石像。燭火搖曳,
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長,投在地上,竟有幾分可憐。我鉆進被窩,背對著他。
「要守著就守著吧,」我悶聲說,「別著涼了,染上風(fēng)寒,又要怪到我頭上?!?/p>
身后傳來他極輕的一聲嘆息,像是羽毛落在心尖上。然后,是漸行漸遠的腳步聲。
殿門被輕輕帶上,留我一個人聽著窗外的雨聲。青禾怯生生地走進來,想吹滅蠟燭。
「留一盞?!刮艺f。她應(yīng)了聲,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我睜著眼睛看著帳頂?shù)睦p枝蓮紋,
忽然覺得這東宮的夜,真長啊。但沒關(guān)系。再長的夜,也會有天亮的時候。柳如眉的時代,
該過去了。04第二日的宮宴,我特意選了件石榴紅的蹙金繡裙。裙擺掃過青石路時,
金線繡的纏枝蓮像是活了過來。青禾替我扶著鬢邊的鳳釵,小聲嘀咕。「娘娘,
今日貴妃娘娘也在,要不要換件素凈些的?」我對著宮墻的倒影理了理衣領(lǐng)?!杆貎艚o誰看?
給貴妃娘娘?還是給那些等著看我笑話的人?」她被我問得啞口無言,
只能低下頭替我攏了攏披風(fēng)。宴會廳里早已是人聲鼎沸。我一進去,
原本嘈雜的議論聲就低了下去,無數(shù)道目光齊刷刷地射了過來。有好奇,有鄙夷,
還有幸災(zāi)樂禍。我視而不見,徑直走到太子身邊的空位坐下。
蕭景淵今日穿了件明黃色的常服,襯得他眉眼越發(fā)清冷。見我坐下,他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我也不在意,自顧自地拿起桌上的葡萄,慢條斯理地剝著皮。剛剝好一顆要放進嘴里,
就聽到旁邊傳來嬌柔的笑聲。「喲,這不是太子妃姐姐嗎?」我抬眼,是安昌郡主,
柳如眉的表妹。她穿著件月白色的衣裙,往那兒一站,倒真有幾分柳如眉的影子。
「郡主有事?」我把葡萄丟進嘴里,甜得瞇起眼。她卻像是沒看見我的敷衍,湊得更近了些。
「姐姐今日這身真好看,就是……」她故意頓了頓,眼神在我身上掃來掃去,「太艷了些,
倒像是……」「倒像是什么?」我挑了挑眉,等著她的下文。她被我看得有些發(fā)怵,
卻還是硬著頭皮說下去?!傅瓜袷墙诌吥切┱袚u過市的……」話沒說完,
就被我手里的葡萄皮砸中了額頭。冰涼的汁水順著她的發(fā)髻往下流,看著狼狽極了。
滿座嘩然。安昌郡主又驚又氣,指著我半天說不出話來。「你、你敢打我?」
我掏出手帕擦了擦指尖,慢條斯理地說?!缚ぶ髂昙o小,不會說話,我這個做姐姐的,
自然要教教你。」「什么話該說,什么話不該說,心里得有個數(shù)?!埂覆蝗荒奶斓湉目诔?,
丟了性命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故捑皽Y終于抬眼看我,眼神里帶著幾分驚訝。
我回了他一個無辜的笑。怎么?只許她編排我,不許我教訓(xùn)她?安昌郡主氣得眼圈都紅了,
轉(zhuǎn)頭看向蕭景淵,帶著哭腔說?!柑拥钕?,您看看她!她竟敢這么對我!」
蕭景淵皺了皺眉,沒看她,反而看向我?!笁蛄??!咕蛢蓚€字,聽不出喜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