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死囚犯對著御史“口出狂言”，這場面實在有損朝廷威嚴。
大理寺卿咳嗽一聲。
不良人銀都尉陳玄風的手已經按在了腰間的刀柄上。
這么緊張，打打嘴炮放松下都不行啊···秦百學隨便一動，鐵撩嘩嘩作響，著實有些尷尬。
好在這時，幾名衙役扛著米袋快步走了進來。
“大人，這是糧倉里的米粒，這一袋是自然結霜的米粒。”
衙役分別指著米白色和麻灰色的米袋說道。
大理寺卿擺了擺手，衙役都退下之后，他走到廳堂中間，左右手分別從兩種不同的糧袋抓了一把米粒，細細查看。
上官婉兒和陳玄風都是如此。
“的確，的確，結霜的米粒和普通的米粒不仔細分別，當真無二?！贝罄硭虑溧?。
陳玄風：“糧倉里的米粒還有些許結著霜，也說明這批糧食確實曾結過霜?！?/p>
上官婉兒將糧食倒回了糧袋，拍了拍小手：“如你所說，糧倉里的糧食確實結過霜，只不過現(xiàn)在都消融了。”
她伸出兩根白嫩的手指，又道：“現(xiàn)在我還有兩個疑問，一，你如何證明這批糧食不是自然結霜，而是人為注水后結霜的，就算這批糧食是從干燥的河南道運過來的?！?/p>
“第二，即便這批糧食被人為注水后結霜，你又如何證明結霜后米粒比平時重了三成之多?！?/p>
這也是其他兩位主審官的疑問。
三人紛紛向穿著囚服的男子看去。
比想象中的復雜啊···秦百學目光從糧袋上收了回來，他收起臉上的笑意：“三位大人，若案件告破，證明我叔叔霍鴻舟并非貪污也無失職之責，還請幾位大人向陛下上書，免去他的罪責?！?/p>
說罷，又補充了一句：“三位大人才是案件負責人，長樂公主不好插手此事。”
大理寺卿：“這是自然?！?/p>
陳玄風：“沒問題。”
上官婉兒義正言辭：“大唐律法嚴明，不會放過一個壞人，當然也不會冤枉一個好人?！?/p>
秦百學笑了笑，順手喝了一口放在右手邊的花茶：“那就先多謝三位大人，在下先證明上官御史的第一個疑問，寺卿大人，你這里有琉璃工匠制造的凸透鏡嗎？”
說話間，完全沒有注意到，上官婉兒正掩著紅唇一臉錯愕看著他手上的茶杯。
“當然有?！贝罄硭虑鋸陌缸赖某閷侠锬贸鲆粋€小物件。
跟現(xiàn)代的放大鏡款式不大一樣，沒有手把，只是將鏡片卡在了空心的木板里，跟隨身攜帶小鏡子一般大小，不過放大效果也沒差太遠。
秦百學微微頷首：“請大人用凸透鏡分別觀察兩種米粒，霜凍過后的米粒會因冰晶擠壓在表皮處產生細微的裂痕，自然霜凍的米粒呈網狀，而人工注水速凍之后則裂痕為直紋！”
話音剛落，陳玄光抓起兩把米放在了桌上，上官婉兒也圍了上去。
三人確認了好半天，滿臉的不可思議。
一副頭好癢，要長腦子的樣子。
半晌過后，問題又來了，陳玄風：“依舊如你所說，但又如何證明你的說法就是正確的呢?！?/p>
經典問題來了，如何證明你媽是你媽。
秦百學笑答：“如果大人不相信我所說，可以取五斤普通的米粒放入水中浸泡一個時辰之后，再放到冰窖速凍，便可證明我所言非虛。”
“同時也可證明上官御史的第二個問題，只要再次稱重五斤速凍之后的米粒，答案不就出來了嗎。”
話說到這里，又見秦百學風輕云淡，十分篤定的樣子。
三人已經相信他所說，不過為了確保有理有據，大理寺卿派人按照他所說，去“固定證據”了。
糧食是不用找了，可“貪墨軍糧案”卻更加復雜了。
因為從一開始“乾”字糧倉里的糧食就已經丟失了，那么戶部侍郎王巖又怎么能貪污的了。
如此一來，那些在他家中搜查出來的證據，恐怕都是被偽造的，用來嫁禍這位戶部侍郎。
而幕后黑手會是主導驗收的戶部尚書嗎？
從收集這批官糧到運輸，再到驗收又有多少官員參與其中？被掉包的十萬石糧食又去了何處？
不過，這些都不是秦百學該關心的事了，即便想管他目前也管不著。
為辦案的主審官找到正確方向，免去霍鴻舟的罪責，這些他已經做了。
只要方向對了，剩下的就是順藤摸瓜，朝廷斗爭了，他現(xiàn)在想的是如何去承受長樂公主的怒火。
清冷大美人可不是白給親的，是真的會掉腦袋的。
秦百學愁眉苦臉···要不再吻一次，吻到她心花怒放，死心塌地？呵！大唐嫡公主愛上死囚的我，這比霸道總裁愛上離婚帶孫還絕經的我，還要離譜。
他愁眉苦臉，陳玄風和大理寺卿兩人倒是長出一口氣，今天毫無頭緒的憋了一天別提多難受。
“案件復雜程度，牽扯之廣，大大超出了預料，我去帥府稟報，告辭?！标愋L看了秦百學一眼，話音還沒落地，人已經消失在廳內。
哇靠，好快的男人！
大理寺卿：“我也去整理卷宗，明日上朝好呈給皇上。”
說罷，就要走進內堂。
秦百學急忙喊道：“大人，我就沒必要再回去監(jiān)牢了吧。”
大理寺卿扶了扶官帽：“皇上還未赦罪，你依舊是死囚的身份，不過倒也不必回監(jiān)牢了，我等下派人給你找個地，今晚你先睡在大理寺?！?/p>
兩人走后只剩下御史少女了，上官婉兒眨了?？ㄗ颂m大眼睛，長長的睫毛一閃一閃的：“喂！你怎么知道米粒結霜會產生裂痕，還有形態(tài)區(qū)分？”
說罷，她目光在桌上的茶杯停留一會：“登徒子！快說！”
兇巴巴的小娘們，真記仇····
秦百學攤了攤手：“再說我登徒子，小心我告你誹謗，知識當然是從書里掌握的?！?/p>
上官婉兒很是急切：“書叫什么名字，又是誰寫的？”
植物學？作者···農業(yè)出版社？····秦百學嘆了口氣：“看的書太多了，再加上命都要沒了，心里五味雜陳，一時半會真想不起來。”
上官婉兒沒好氣白了他一眼：“滑頭的登徒子！御史臺雖監(jiān)察百官，監(jiān)督辦案，但此事是陛下說了算，你同我拉扯沒有意義?！?/p>
秦百學挑了挑眉：“那你覺得我怎么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