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火車站相遇到現(xiàn)在,兩個人都努力克制著情緒,縱有千言萬語,面上還是保持著平靜。
此時勵程的一滴眼淚,卻給室內(nèi)緊繃的氣氛劃出了一道口子。
楚明兮伸手去拉他,拿掉他的眼鏡丟到床上,然后撫上他的臉擦拭著他的眼淚。
勵程近視,一直戴眼鏡,楚明兮以前看他的時候,總喜歡透明鏡片看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深邃,雙眼皮長睫毛,只有近距離才能看清。平時戴著眼鏡,就是一副書生樣。
可現(xiàn)在,眼淚把睫毛都沾一起了,還不住地往下流。
他是男人??!那個一直能給她精神支柱的男人??!
她哽咽地說:“你不要這樣…對不起!”
勵程的眼淚止也止不住,就勢撲進楚明兮的懷里,把頭埋進她的胸腹。
楚明兮能感受到他的劇烈顫抖,她摸著他的頭發(fā),想和他好好說說話,可自己一開口卻發(fā)現(xiàn)聲不成調(diào)了。
“阿程…”她也在哭,叫他也不應(yīng),一直埋著頭,她再也忍不住了,嗚嗚地哭出了聲。
勵程把她抱得很緊,楚明兮也是如此抱著他的頭,小小的房間里回蕩著兩人久別重逢后的哭聲,是思念,是委屈,亦是激動。
勵程的眼淚沒有停止的意思,終究是楚明兮先開口,“你干嘛呀,我想好不哭的,我們剛才不是都沒有哭嘛……你還是男的呢……嗚嗚嗚……”
眼淚像是決堤了,一個因壓抑哭得渾身發(fā)抖,一個克制不住哭出了聲,楚明兮拍打著勵程的肩膀說,“阿程,我又要瞎了……你不要哭了…我不能哭,會瞎的……”
瞎?
勵程聽到這個字,終于抬起來頭,通紅的眼睛看著她。
楚明兮努力調(diào)整呼吸,抽抽搭搭地,又盡力擠出一抹微笑,從桌上抽出一張紙巾給他擦眼淚,“不能哭,我以前哭多了,外婆說我們那真的有人哭瞎的,再哭我就真看不到你了……”
勵程把她拉到床邊坐下,看著她滿臉淚痕,眼睛紅腫,一臉疲倦。他剛才也是克制不住了,沒有考慮到她坐了這么長時間的火車,本該讓她先好好休息的。
他伸手給她擦著眼淚,“跑哪去了?嗯?知道我一直在找你嗎?”
楚明兮哭得都抽抽,“都回來了呀……”
“再亂跑,我真要把你腿打斷了……”勵程說這話的時候,毫無情面可言,好像一定會說到做到。
楚明兮掛著眼淚,好似被嚇到了,愣了一下,這樣嚴(yán)肅的栗子老師她還是第一次見。
不過,她馬上不怕了,兩只手調(diào)皮地扯他的嘴角,“不跑了,也不能哭了,以前哭夠了,不能再哭了。我來之前想好的,如果我有機會再次站到你面前,我一定要做回那個剛進大學(xué)校園時候的我,可能現(xiàn)在還會有點狼狽,但我一定要陽光自信?!?/p>
“還是楚楚動人的!”勵程擠出這個字,眼睛一瞬不瞬地看著眼前的女孩,大拇指描著她的眉毛眼睛和鼻子。
“你見到我高興嗎?”眼淚在她的大眼睛里閃閃發(fā)光。
她知道答案,他一定是高興的,否則不會就這樣把她帶回來。但是她就是倔強地想從他嘴里聽到答案。
勵程緩緩地把她抱住,就像抱住一個期待很久的珍寶,然后在她耳邊肯定地說:“高興!這幾年一直在等這一刻!”
楚明兮滿意地把臉頰貼了貼他的耳朵,“我也高興,你的每次出現(xiàn)都出其不意,像是一個神,只屬于我的神。”
這句話終于讓勵程從剛才的情緒里走了出來,他輕笑了下,用額頭抵著她的額頭,“太晚了,你去洗個澡,我下樓給你買份夜宵。”
“你怎么知道我餓了?綠皮火車上的東西一點都不好吃?!彼镏毂г梗斑@里有我們以前經(jīng)常吃的三鮮餛飩嗎?我想吃那個?!?/p>
還是那個饞嘴的姑娘,最喜歡的還是三鮮餛飩。
勵程探身拉開書桌里的一個抽屜,一個透明罐子里,是滿滿一罐子的瑞士糖。
楚明兮驚喜,捧起罐子左右查看,生生咽了下口水。
勵程幫她打開,“吃一顆吧?!?/p>
“今天星期幾了?”在火車上待了兩天,都不知道是周幾了。
“星期五,今天該吃紫色的?!眲畛潭读硕豆拮?,讓一顆紫色的糖果露了出來。
這是他們之前的游戲,勵程曾經(jīng)有一次給她了五顆瑞士糖,她像珍寶似地放在手心,鄭重地安排周一到周五,每天吃哪個顏色的。
勵程以為她很喜歡吃,說一會再給她多買點。
“不要!”她嚴(yán)厲拒絕,“我就要這么安排吃,五顆糖安排到周五,周末見面你再給我五顆?!?/p>
好幼稚的游戲啊,以糖果計日,吃完了,就又能見面了。
楚明兮從罐子里拿出最上面的紫色糖果,去掉包裝塞進嘴里。
似在認(rèn)真的回味吧,勵程看她滿足地閉上了眼睛,然后點頭說道:“好吃,和以前一樣味道。”
她又指著罐子說:“這兩顆明天吃,還有兩顆后天吃?!?/p>
“吃糖的游戲規(guī)則變了?”
“現(xiàn)在又不用周末才能見了,以后天天見,天天吃!”
勵程抿嘴笑著,指了指衛(wèi)生間,“去洗吧,缺什么,我給你拿?!?/p>
缺的東西可不少,楚明兮打開行李箱,一半是畫本和繪畫工具,“什么都沒有,舅媽說帶上急用的,其他需要的可以問小晴拿。”
小晴是舅舅的女兒,比楚明兮小三歲,已經(jīng)在這個城市待了兩年了。本來今晚是投靠她的,沒想到她那邊忙成那樣。
楚明兮拿出一套外穿的衣服,“這是我明天面試要穿的衣服,我得掛起來。但是我沒有睡衣?!?/p>
她皺著鼻子看向勵程,感覺自己渾身上下都是味。
勵程打開衣柜,翻找出一件長袖T恤,一條帶抽繩的運動褲;又拿了一個衣架接過她那套明天要穿的衣服掛了上去。
楚明兮抱著衣服,微蹙著眉頭,“還要毛巾浴巾,洗發(fā)水沐浴露啥的,你這個衛(wèi)生間是公用的吧,哪些是你的?”
勵程拿出一套新的毛巾浴巾,推著她的頭往外走,“不用擔(dān)心,都會給你搞定的,走吧?!?/p>
他把她帶進衛(wèi)生間,告訴她東西在哪里,關(guān)門之前又囑咐道:“我同事們?nèi)撕芎茫液退麄冋f一下,不會隨便上來。我下去給你買三鮮餛飩?!?/p>
楚明兮聽到勵程下樓的聲音,又聽到他和同事們說了幾句,聽不大清,檢查了衛(wèi)生間的門鎖,確認(rèn)鎖上后安心洗澡了。
已經(jīng)三月底了,天氣終于不再寒冷,春季溫度最適宜。春意盎然,一切都生機勃勃的。
楚明兮站在淋浴頭下沖水,又給自己加了一道心理暗示,希望自己接下來的一切都順順利利的。
倒霉的事情就止步于此刻吧,畢竟,她遇到勵程了。
認(rèn)認(rèn)真真洗了個澡,把這一路的風(fēng)塵都洗去了,勵程這里沒有吹風(fēng)機,楚明兮想了想,就用他的毛巾包住頭發(fā),仔細(xì)收拾了下衛(wèi)生間,開門出去。
這一出門嚇一跳,門口居然跳出來一個的女人,指著楚明兮就大叫:“你TM的不要臉!”
楚明兮搞不清狀況,腦海里浮現(xiàn)各種可能,唯一能讓一個女人這么激動的原因,應(yīng)該就是情敵了。
那么,她是勵程的女朋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