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引言**我叫蘇念,我正在用我的愛,一寸寸地謀殺我的丈夫,林晏。
這不是比喻,是正在發(fā)生的、最殘忍的事實。每一個溫柔的眼神,每一次不受控制的心跳,
都是在把他推向消亡的深淵。我必須像看管囚犯一樣看管我的情感,
用理智的冰墻將所有愛意封鎖,因為任何一絲泄露,都會加速他的身體透明化,
直至徹底消失。而最荒謬的是,能救他的唯一解藥,竟是我因至愛與至痛流下的一滴真心淚。
于是,我成了一個戴著鐐銬的愛人,一個在自己內(nèi)心發(fā)動戰(zhàn)爭的兇手。我的任務(wù),
是在他徹底消失前,找到一種既能愛他、又不至于殺死他的方法。如果,
這種方法真的存在的話。---### **1**咔噠。最后一絲希望,
被這聲清脆的機(jī)械音徹底斬斷。我無力地靠在奶奶用了五十年的舊木柜臺上,
掛斷了最后一通拒絕我貸款申請的銀行電話。電話那頭公式化的、毫無感情的聲音,
成了壓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我的目光失焦地落在書店的玻璃門上,那張刺眼的紅色催收單,
像一道貼在我靈魂上的符咒。外面的雨水正將上面油墨印刷的最后通牒,
沖刷成一片模糊的血色,像我即將被徹底沖走的未來。就在這時,門上的風(fēng)鈴響了。
他就是在那時出現(xiàn)的,像一個不屬于這個潮濕雨天的錯誤。他收起一把黑色的長柄傘,
雨水順著傘尖滴落,在積灰的地板上暈開一個個深色的圓點,卻沒沾濕他一絲一毫。
他穿著剪裁利落的深灰色大衣,身形挺拔,面容像是被冬日最冷的風(fēng)精心雕琢過的藝術(shù)品,
英俊,卻毫無溫度。他的腳步聲輕得詭異,與他高大的身形完全不符,仿佛沒有重量。
他的目光掃過這間破敗的書店,沒有鄙夷,也沒有同情,只是一種近乎解剖般的審視。然后,
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落在了我身上?!疤K念小姐,”他的聲音和他的外表一樣,清冷、平直,
不帶任何情緒,“我知道你的困境。我可以解決書店的所有債務(wù)。
”我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抬起頭,卻在他接下來的話里墜入更深的冰窟?!白鳛榻粨Q,
我需要你和我結(jié)婚。”他平靜地陳述,仿佛在討論一筆最尋常不過的生意,
“一份真實的、合法的婚姻,并且,我們需要同居?!苯^望瞬間被點燃成憤怒與嘲諷。
我發(fā)出一聲干澀的冷笑,質(zhì)問他:“你以為你是誰?這是什么惡劣的玩笑嗎?滾出去!
”我的手下意識地緊緊抓住柜臺上一本厚重的精裝辭典,指關(guān)節(jié)因用力而發(fā)白,
隨時準(zhǔn)備用它來捍衛(wèi)自己最后的尊嚴(yán)。面對我的激烈反抗,他毫無反應(yīng),
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平靜得像一潭寒冰。他只是將一份文件推到我面前,在這個過程中,
他的指尖不經(jīng)意間觸碰到了我的手背。
一股大理石般的、不屬于活人的冰冷瞬間從接觸點傳來,讓我像觸電一樣猛地縮回手。
他身上那股干凈到非人的、類似“雨后清冷的石頭”的無機(jī)質(zhì)氣味,也在此刻變得格外清晰。
我徒勞的憤怒迅速消退,轉(zhuǎn)變?yōu)橐环N更深、更無法言說的恐懼。在我因恐懼而失語的瞬間,
林晏用那毫無波瀾的聲音,
說出了一句徹底擊潰我心理防線的話:“**你八歲時為了留住朋友,藏起了她的音樂盒。
蘇念,守護(hù)是你刻在骨子里的本能,也是你最致命的弱點。
**”這句話像一把冰冷的手術(shù)刀,精準(zhǔn)地剖開了我藏得最深的、早已結(jié)痂的傷口。
我所有的反抗都在那句話面前土崩瓦解。那本被我當(dāng)作武器的厚重辭典,
從我松開的手中滑落,“砰”的一聲砸在地上,像我破碎的意志。我抬起頭,
再次望向他的眼睛,看到的不再是一個男人,而是一種無法逃脫的、早已寫好的結(jié)局。
我用盡全身力氣,從喉嚨里擠出一個幾乎聽不見的、顫抖的音節(jié):“……好。
”2搬進(jìn)林晏的公寓,就像從一個牢籠,換到了另一個更大、更冷的牢籠。這里與其說是家,
不如說是一座精致的、毫無生氣的博物館。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的璀璨燈火,
可窗內(nèi)卻是一片死寂。沒有一張照片,沒有一件多余的裝飾品,
干凈得像一間從未有人住過的手術(shù)室??諝饫飶浡退砩弦粯拥摹⒂旰笄謇涫^的氣味。
我們的同居生活被一條無形的線嚴(yán)格劃分。他住主臥,我住客臥。我們不在同一張桌上吃飯,
甚至很少在同一個空間里呼吸。他像一個幽靈,悄無聲息地出入,
我常常一整天都感覺不到他的存在。這種令人窒息的平靜,在一個暴雨夜被徹底撕碎。
那天晚上,窗外的狂風(fēng)像野獸一樣嘶吼,豆大的雨點瘋狂地敲打著玻璃。突然,
整個公寓“啪”的一聲,陷入了徹底的黑暗。停電了??謶窒癖涞奶俾?,
瞬間纏住了我的心臟。我摸索著從床上坐起來,想去找手機(jī),
卻因為不熟悉環(huán)境而撞到了床頭柜,發(fā)出“咚”的一聲悶響。就在這時,
客廳的方向傳來他清冷的聲音:“待在那兒,別動?!蔽医┰谠兀诎抵?,
我能聽到他輕得詭異的腳步聲正在靠近。他似乎完全不受黑暗的影響。很快,
一束微弱的光亮出現(xiàn)在我的房門口,是他點燃了一支蠟燭。燭光搖曳,
映著他那張毫無表情的臉,讓他看起來更像是一尊沒有溫度的雕像。他把蠟燭遞給我,
言簡意賅地說:“拿著?!蔽医舆^蠟燭,指尖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
依舊是那種大理石般的冰冷。他轉(zhuǎn)身走向客廳的落地窗,背對著我,
靜靜地望著窗外電閃雷鳴的世界,仿佛在欣賞一場與他無關(guān)的盛大演出。我拿著蠟燭,
猶豫著是否該回到房間。就在這時,一道巨大的閃電撕裂了夜空,
慘白的光芒瞬間吞沒了整個客廳,亮如白晝。就在那一秒,我的大腦有零點一秒的宕機(jī),
無法將“閃電”、“窗戶”和他“身體”的影像正確地疊加起來。緊接著,
一個荒謬到令人作嘔的認(rèn)知刺穿了我的理智——閃電穿過了他的身體。
那道強(qiáng)烈的光芒沒有在他身上留下任何陰影,而是像穿透一塊略帶雜質(zhì)的玻璃一樣,
直接透了過去。我甚至能透過他那半透明的、如同煙霧般聚攏的胸膛,
清晰地看到窗外被暴雨沖刷的、扭曲的城市霓虹。那聲尖叫沒能真正沖出喉嚨,
它被我用牙齒死死咬碎,變成了一聲介于抽氣和嗚咽之間的、更絕望的悶響。
手中的蠟燭“啪嗒”一聲掉在地上,光芒熄滅,世界重歸黑暗。但我腦海里,
那幅驚悚的畫面卻被永遠(yuǎn)地烙印下來。黑暗中,我能感覺到他轉(zhuǎn)過了身。
那道冰冷的、審視的目光,像利劍一樣刺穿黑暗,精準(zhǔn)地釘在我身上。我渾身發(fā)抖,
牙齒都在打顫,連滾帶爬地想去撿起蠟燭,卻只摸到一手的蠟油。他一步步向我走來。
那幾乎聽不見的、沒有重量的腳步聲,此刻在我的耳膜里,
卻被放大成死神敲響的、一下下踩在我心臟上的催命符。他停在我面前,
我甚至能感覺到他身上散發(fā)出的、比窗外暴雨更刺骨的寒意。我嚇得連呼吸都忘了。終于,
他開口了,聲音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冰冷,帶著不容置疑的、絕對的命令:“你看錯了。
”這四個字,像四根冰錐,狠狠地扎進(jìn)我的耳朵。但就在這冰冷音節(jié)的末尾,
我捕捉到了一絲極細(xì)微的、幾乎無法察覺的、因壓抑而產(chǎn)生的顫抖。那絲顫抖,像一根針,
瞬間刺破了我被恐懼撐滿的氣球。我猛地抬起頭。窒息般的恐懼并未消失,但它不再是全部。
在那之下,一種從未有過的、更加堅硬的東西,正在從我僵硬的脊背升起。我沒有說話,
只是在黑暗中,緩緩地、用力地點了點頭,假裝接受了他的命令。
他似乎對我順從的反應(yīng)很滿意,沉默了片刻,便轉(zhuǎn)身離開了。我一個人癱坐在冰冷的地板上,
直到電力恢復(fù),滿室光明。我站起身,沒有回自己的房間。我的目光,第一次,
落在了走廊盡頭那扇他從不允許我靠近的、緊閉的書房門上。
3我不知道自己在地板上坐了多久,直到窗外的天光從暴雨后的灰白,
變成清晨冰冷的亮藍(lán)色。公寓的門傳來輕微的響動,是林晏回來了。
我?guī)缀跏沁B滾帶爬地沖回客臥,關(guān)上門,將自己摔在床上,用被子蒙住頭,假裝熟睡。
我的心臟在胸腔里瘋狂地跳動,像一只被困在籠子里的鳥,拼命地撞擊著肋骨。
我聽見他沒有重量的腳步聲經(jīng)過我的房門,然后是主臥門被關(guān)上的聲音。我掀開被子,
大口地呼吸著,空氣里卻全是恐懼的味道?!澳憧村e了。
”他冰冷的聲音在我腦海里反復(fù)回響,像一道無法掙脫的魔咒。不,我沒有看錯。
那不是幻覺??謶值谋鶎又拢粋€更瘋狂、更執(zhí)拗的念頭破土而出——我必須知道真相。
我等了很久,等到確認(rèn)他不會再出來,才躡手躡腳地走到走廊盡頭。那扇緊閉的書房門,
此刻像一頭沉默的巨獸的嘴,里面藏著所有我既渴望又害怕的秘密。我沒有鑰匙。
但我有從奶奶的首飾盒里偷偷拿來的一枚舊發(fā)夾。冰冷的鐵絲在我汗?jié)竦氖中睦飵缀跻蚧?/p>
我想起很小的時候,我不小心弄丟了日記本的鑰匙,急得直哭。奶奶就是拿著這枚發(fā)夾,
把我摟在懷里,一邊輕聲哄我,一邊用那雙布滿皺紋卻無比靈巧的手,在小小的鎖孔里撥弄。
“咔噠”一聲,鎖開了。奶奶摸著我的頭,聲音溫柔得像春風(fēng):“傻孩子,你看,
這世上沒什么東西是真正鎖得住的,只要你心里有非打開它不可的牽掛。
”我的牽掛……就是門后的那個人。我的心跳聲像鼓點一樣,一下下敲在我的肋骨上,
震得我耳膜發(fā)疼。我害怕他會突然開門,用那雙沒有溫度的眼睛看著我,宣判我的死刑。
就在我快要放棄的時候,鎖芯里傳來一聲微弱的“咔噠”聲。門,開了。我推開一道縫,
一股比客廳更濃郁的、混合著干枯草藥和舊紙張的奇異味道撲面而來。
書房里和他公寓的其他地方一樣,冰冷、空曠,
只有一排頂天立地的書架和一張巨大的黑檀木書桌。我像一個闖入禁地的盜賊,
心臟提到了嗓子眼。我快速地掃視著,尋找任何不尋常的蛛絲馬跡。最終,
我的目光停留在書桌下的一個角落。那里的木地板有一塊顏色比周圍的略深。我蹲下身,
用指甲摳住那條縫隙,用力一撬。地板被撬開了,下面是一個暗格。暗格里,
靜靜地躺著一個上了鎖的舊木箱。我的呼吸瞬間停滯了。就是它。箱子的鎖很老舊,
我用發(fā)夾沒費多大勁就捅開了。打開箱蓋的瞬間,那股草藥和舊紙的味道更濃了。
箱子的最上層,是一些早已枯萎、叫不出名字的草藥,
還有一些像是某種儀式上用過的、已經(jīng)失去作用的道具。我把這些雜物撥到一邊,
下面是幾本殘破古籍的影印本。書頁上用紅色的墨水寫滿了密密麻麻的注釋,
字跡凌厲而克制,就像他本人一樣。我隨意翻開一頁,
上面畫著一個詭異的徽記——一滴正在燃燒的眼淚。“燃燒之淚”,古籍上這樣稱呼它。
這是一種古老的血脈詛咒。我的心猛地一沉。在古籍的旁邊,我看到了一枚戒指,
上面雕刻著一模一樣的徽記。而在所有東西的最底下,我找到了最致命的那樣?xùn)|西。
那是一本日記。我顫抖著手翻開第一頁,那熟悉的、克制的字跡像一把刀,
瞬間刺穿了我的心臟。*“三月七日。左手小指開始透明。陽光下,能看見骨骼的輪廓。
痛感消失了。”**“四月十九日。情緒波動會加速進(jìn)程。愛,恨,
甚至強(qiáng)烈的期待……都是毒藥。我必須成為一塊石頭。”**“四月二十八日。
味覺正在消失。嘗了一點鹽,舌頭上只有麻木的顆粒感。也好,
至少不用再忍受對食物的渴望。成為一塊石頭的第一步,是忘記自己曾經(jīng)是個人。
”**“五月三日。找到她了。蘇念。資料里說,守護(hù)是她的本能。她會恨我,會怕我,
這樣最好。只要她不愛我,我就還有時間?!?*“五月二十八日。婚禮。
她看我的眼神里全是恐懼和憎惡。很好。這很安全?!?*“六月十五日。
今天看到她在陽臺給一盆快死的花澆水,陽光灑在她身上,她好像在發(fā)光。
心口的位置……第一次感覺到了灼痛。不是比喻。是真的像有火炭在燒。
身體的邊緣變得更模糊了。我必須離她遠(yuǎn)一點。可笑的是,我竟然有些嫉妒那盆快死的花。
”*一頁頁,一句句,像一把把淬了冰的尖刀,將我凌遲。
我終于明白了他所有的怪異和冰冷。那不是冷漠,是掙扎。他不是怪物,
他是一個孤獨地對抗著詛咒,眼看就要被徹底吞噬的、可憐的戰(zhàn)士。
他用冰冷的外殼把自己包裹起來,不是為了傷害我,而是為了活下去。他把我綁在身邊,
不是為了折磨我,而是因為我可能是他唯一的、渺茫的希望。而我,卻只給了他恐懼和警惕。
我的心像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捏碎了,痛得我無法呼吸??謶窒Я?,
被一種更滾燙、更尖銳的東西取代了——心疼。一種能把人的五臟六腑都燒穿的心疼。
眼淚毫無預(yù)兆地滾落下來,砸在日記本上,迅速暈開一小片墨跡。我猛地擦干眼淚,
一種前所未有的、堅硬的決心從破碎的心臟里生長出來。我不能哭,至少現(xiàn)在不能。
我的眼淚,必須用在最關(guān)鍵的時刻。我迅速拿出手機(jī),
對著那枚“燃燒之淚”的徽記、古籍上關(guān)于詛咒的記載,拍下了清晰的照片。從這一刻起,
我的任務(wù)徹底改變了。我是他那本寫滿痛苦的日記里,唯一的、也是最后一個讀者。
而我的使命,就是親手為他的故事,寫上一個不同的結(jié)局。
4圖書館特有的、混雜著舊紙與塵埃的安靜空氣,在那一刻變成了足以將我溺斃的深海。
那九個字像九根燒紅的鋼針,狠狠刺入我的視網(wǎng)膜,灼穿我的理智。
“真愛將化為無形之刃……”它們仿佛活了過來。
那些古老的、墨黑的字跡在我眼中開始扭曲、蠕動,筆畫的末梢變得如刀鋒般銳利。
它們從泛黃的書頁上掙脫出來,化作無數(shù)把細(xì)小的黑色匕首,穿透我的眼睛,
狠狠刺入我的大腦。瞬間,整個特藏室的空氣仿佛被抽干了。我張著嘴,卻無法呼吸,
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不屬于我的怪聲。一陣劇烈的惡心感從胃里翻涌而上,我猛地彎下腰,
干嘔起來,冰冷的汗水瞬間浸透了我的后背。那本厚重的古籍從我失去力氣的手中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