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人看著診案上那點藥材，又看看懷里燒得難受的孩子，咬了咬牙，
從懷里掏出一個用舊手帕包著的小包，打開，里面是十幾個銅錢，還有一小把蔫黃的青菜。
“陸姑娘……我……我就這些了……您看……”婦人聲音帶著哀求。
陸小七看著那十幾個銅錢和那把蔫黃的青菜，只覺得太陽穴突突直跳。她煩躁地揉了揉額角，
揮揮手：“行了行了！銅錢留下！菜拿走！下次再來，規(guī)矩照舊！”婦人喜出望外，
連忙將銅錢放在診案上，抓起藥材，抱著孩子千恩萬謝地離開了。
春桃看著診案上那十幾個可憐巴巴的銅錢，又看看陸小七那副生人勿近、余怒未消的側(cè)臉，
囁嚅道：“小姐……這……這點錢……連……連買這點藥都不夠吧……”陸小七猛地轉(zhuǎn)過頭，
眼神冰冷地掃向她：“怎么？嫌少？要不你去把她們追回來，讓她們簽協(xié)議，
以后給你洗衣做飯抵債？”春桃嚇得一縮脖子，
連忙搖頭：“奴婢……奴婢不敢……”陸小七不再理她，煩躁地靠回椅背，閉上眼睛。
手腕的酸脹感似乎更清晰了。她能清晰地感覺到，藥柜里那點可憐的存貨，
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減少。甘草快沒了，陳皮也只剩一點底子，
艾絨也用了些……而換回來的，是三個菜餅子，十幾個銅錢，一把蔫黃的青菜……這點東西，
離她的十萬兩目標，簡直是天壤之別！杯水車薪！她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憋屈和無力感。
這該死的醫(yī)道！這該死的責任！這該死的生離死別！她好不容易才擺脫！
好不容易才從地獄里爬出來！怎么能再跳進去？！傍晚的喧囂到了傍晚時分，
陸小七那“小醫(yī)仙”的名聲，
在王婆不遺余力的宣傳和幾個得到“實惠”治療的鄰居口口相傳下，
在城南這片區(qū)域傳得更開了。雖然范圍依舊不大，但對于缺醫(yī)少藥的窮苦百姓來說，
一個收費似乎“看人下菜碟”、醫(yī)術(shù)好像還不錯的女郎中，無疑是一個新的希望。醫(yī)館的門，
在傍晚被第三次推開。這次來的，是一個頭發(fā)花白、拄著拐杖的老太太。她步履蹣跚，
臉上帶著痛苦的神色，一條腿似乎使不上力。“陸……陸姑娘……”老太太聲音沙啞，
幾針吧……老婆子我……我?guī)Я恕瓗Я藥讉€雞蛋……”她顫巍巍地從懷里掏出一個小布包，
里面是三個小小的雞蛋，和王婆早上拿來的差不多大小。陸小七看著那三個雞蛋，
只覺得一股邪火直沖腦門！又是雞蛋！沒完了是吧？！她猛地站起身，
椅子腿再次發(fā)出刺耳的摩擦聲。她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聲音冰冷刺骨：“我說過了！
診金——富戶豪商，一兩起！上不封頂！貧苦百姓——酌情減免，可簽長期協(xié)議，以工抵債！
聽不懂嗎？！”老太太被她這突如其來的怒火嚇得渾身一哆嗦，手里的雞蛋差點掉在地上，
臉上充滿了錯愕和恐懼：“陸……陸姑娘……我……我……”“你什么你！
”陸小七粗暴地打斷她，“幾個破雞蛋！夠干什么？買針線都不夠！還想扎針？做夢！
要么拿兩錢銀子出來！要么簽協(xié)議！以后給我掃地劈柴！干到死為止！選一個！
”老太太被她吼得臉色慘白，嘴唇哆嗦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渾濁的老眼里充滿了委屈和絕望。她看了看手里那三個小小的雞蛋，
又看了看陸小七那張冰冷刻薄的臉，最終，默默地低下頭，將雞蛋重新包好，揣回懷里，
拄著拐杖，一瘸一拐地、默默地退出了醫(yī)館。那佝僂的背影，在昏暗的光線下，
顯得格外凄涼。“小姐……”春桃看著老太太離開的背影，眼圈又紅了，聲音帶著哭腔，
“她……她年紀那么大了……腿腳又不方便……”“閉嘴！”陸小七厲聲呵斥，
胸口劇烈起伏著，“年紀大怎么了？腿腳不方便怎么了？關(guān)我什么事？！我開的是醫(yī)館！
不是善堂！想看?。∧缅X來！沒錢！就簽協(xié)議干活！天經(jīng)地義！有什么好同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