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盛懷安勉強穩(wěn)住心神,察覺自己反應(yīng)過度了,連忙說道,“既然你不喜歡,我就不叫了。我今日來是……”
“盛公子……”葉明珠盈盈一笑,但笑意不達眼底,“若您要買子蠱,五百兩銀子一次?!?/p>
子蠱的事,盛懷安已經(jīng)知道了,她否認也沒用。
但不能否認,不代表她沒辦法。
盛懷安:“五百兩?”
葉明珠故作驚訝:“不會吧?柳如眉是你大哥明媒正娶的妻子,她生的孩子是你大哥唯一的血脈,你不會眼睜睜看著你侄兒沒了父親又沒了娘,連區(qū)區(qū)五百兩都不舍得拿吧?”
她把他前世慣用的說辭,全都還給了他。
大道理壓人,誰不會?
“我當然舍得……”盛懷安臉色變幻,“你就不怕我把長壽蠱的事說出去?”
葉明珠笑了:“我現(xiàn)在是衛(wèi)國公夫人,有夫君和婆婆護著我,我還怕這些?倒是你,要是惹惱了我,以后再沒可能從我這里拿到一只子蠱!”
盛懷安忍著怒火:“你……”
葉明珠道:“等盛公子準備好五百兩,再來找我吧?!?/p>
一次又一次的五百兩,對盛懷安來說絕不輕松。
西府只是表面光鮮,實則早就典衣度日。
前世她嫁給盛懷安之后,先是拿出五萬兩嫁妝銀子補貼家用,又費心勞力把西府僅有的幾處鋪子和田莊盤活,西府賬面上才好看一點。
盛懷安卻還說她自私,說她壓箱銀子足有二十萬兩,只肯拿出五萬,是在防著他,是不把西府當成家。
今生沒了“自私”的她,她倒想看看囊中羞澀的盛懷安在自己和柳如眉之間會選擇誰,兩人能你儂我儂多久。
說完了,葉明珠準備離開。
然而和盛云徹擦身而過的時候,她突然從他身上嗅到一股極為奇異的香味,目光不由看向他腰間掛著的靛青色繡翠竹的香囊。
這種香味……
難道是“黃泉寂”?
盛懷安就是借著一月一次的兩府家宴,不著痕跡給盛云徹下毒的?
葉明珠怔住,盛懷安卻誤會了。
他匆忙調(diào)整了臉上表情,取下香囊深情道:“這是你親手繡了送給我的,你還記得對嗎?”
葉明珠并不記得,但不妨礙她借題發(fā)揮:“既然是我送你的,你還我!”
“什么?”盛懷安啞然。
葉明珠劈手奪過他手里的香囊,隨口胡扯掩飾真實目的:“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里的人根本不是我,我夫君早就告訴我了!回去我就把這破香囊燒了,省得看著礙眼!”
盛懷安:“可……”
葉明珠不再理他,提步就走。
盛懷安伸手想拉她,沒拉到,他再要動作,寶簪和如意齊齊攔在他面前。
不愿意和兩個低賤的婢女拉扯,不想斯文掃地,他只能心急如焚地看著葉明珠快步離開,窈窕倩影消失在一叢翠竹之后。
……
擔心盛懷安追上來,葉明珠拿著香囊疾步快走,心跳如鼓。
如果香囊里真裝著“黃泉寂”的原毒,有這個作為參照物,無疑會大大加快研制解藥的速度。
有了解藥以后,就算盛懷安再對她的家人下手,她也不用擔心了。
榮華郡主,定然也會很開心!
葉明珠杏眸明亮,心情不錯,誰料經(jīng)過一處假山的時候,突然被人扣住手腕朝里一慣。
眼前陡然一暗,她纖弱的身體瞬間被抵在粗糲冰冷的石壁上,摔得發(fā)疼。
她驚愕抬眸,卻對上一雙盛滿怒意的黑沉鳳眸,被來人眼中沉冷的煞氣驚到。
來人竟是盛云徹。
掃過她手里緊緊握著的香囊,他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用力捏住她的手腕,他一字一頓冷戾問道:“背著我和盛懷安偷情,你是覺得我不敢殺你?”
“不是……”葉明珠手腕疼得厲害,疼得話都快說不出了。
她用力扯盛云徹的手,卻怎么也扯不開,忍疼把香囊舉到他面前,氣得喊道:“您誤會了,您能不能先聽我解釋?我跟盛懷安虛與委蛇,只是為了拿到這個!”
“哦?”深深打量她幾眼,盛云徹若有所思地瞇起鳳眸,“香囊?”
“是,就是香囊!”葉明珠疼得面色發(fā)白,聲音顫抖,“您先松開我的手,我疼……”
盛云徹看著她,半信半疑的,緩緩松開手。
“嘶……”葉明珠看著紅腫的手腕,輕碰一下,疼得倒吸一口冷氣。
不知什么時候疼哭了,她抬手擦去臉上的淚水,無力靠在假山上,心有余悸地瞪著面前的盛云徹。
這人的確是喜怒無常,性格乖戾。
她以為他體弱多病,沒想到他竟能在體力上輕易壓制她,甚至比尋常男子力氣更大。
第一次是掐手腕,下次會不會是掐脖子?
虧她之前放下對他的戒心,漸漸沒那么怕他了,現(xiàn)在想想,他對她的那些親昵縱容,其實不算什么。
怕他再發(fā)怒,葉明珠忍氣說道:“香囊給您,您自己看!”
“我懷疑香囊里藏著盛懷安給您下的毒。我想辦法把它拿到手,就是想送到我爹娘手上,讓他們能對癥下藥?!?/p>
“至于我和盛懷安……”
咬了咬唇,葉明珠思慮過后決定賭一把,面上卻像是忍無可忍了,沖動說道:“自從知道他和柳如眉‘關(guān)系匪淺’,他在我心里就已經(jīng)死了!”
“什么?!”盛云徹很意外。
但看葉明珠的神色,又覺得她不是亂說。
葉明珠仰頭看他,倔強道:“國公府門口有三座貞節(jié)牌坊,如果您為維護國公府名聲將我滅口,我也認了。畢竟盛懷安是盛家人,而我不是?!?/p>
她以退為進,賭自己對盛云徹的判斷,賭他性格不好但不濫殺。
盛云徹深深看著她,半晌不語。
葉明珠被他看得心里打鼓,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賭錯了,或者被他看透了,盛云徹忽而抬手接過她手里的香囊,從里面倒出幾顆褐色香丸。
“你說的毒,是這個?”
“還需要進一步確認,目前只覺得疑似?!比~明珠不敢把話說滿,但再一次重申自己的重要性,“我父親擅醫(yī),娘親擅毒,研制解藥只是時間問題,您放心。”
盛云徹皺眉沉思。
突然看到葉明珠踩到一顆小石子差點摔倒,他飛快握住她細弱的手臂助她站穩(wěn),卻見她不自覺瑟縮了一下,似是怕他再傷她,不由鳳眸微瞇,喉結(jié)滾了滾。
“既是誤會,我送你回去。”他收回手,淡淡說道。
葉明珠看他一眼,咬唇?jīng)]吭聲。
她從假山中走出,急匆匆趕來的寶簪一眼見到她手腕上被掐出來的紅色指痕,嚇得臉色都變了。
如意也擔心到了極點。
兩人連忙將她護在身后,警惕而憤怒地看著走出假山的盛云徹,一副他還要動手,她們兩人會拼命的架勢。
盛云徹冷冷看著她們。
“我沒事,只是和國公爺有些誤會,現(xiàn)在已經(jīng)說開了……”葉明珠連忙拉住兩人,“我們回去。”
“是?!睂汈⒑腿缫饬⒖听R齊應(yīng)聲。
盛云徹沉默著,跟在她們身后。
把主仆三人送到臨風(fēng)堂,他沒有進院門。
注視著葉明珠纖細柔弱的背影消失在門內(nèi),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突然轉(zhuǎn)身,大步往前院走。
……
葉明珠回了房,肩膀一松。
留下來的玉芙和瑞香看到她紅腫的手腕也驚了,一個忙不迭去拿藥,一個連忙給她在軟榻上擺好迎枕,讓她歇著。
在手腕上敷上厚厚的藥泥,葉明珠這才長舒一口氣,終于感覺沒那么疼了。
寶簪氣得抹淚:“國公爺太不心疼人了,居然這么對小姐您,奴婢真想跟他拼了!”
如意比較沉穩(wěn):“下次我們一定要跟著小姐,不能再落下那么遠了?!?/p>
葉明珠也心有后怕。
但轉(zhuǎn)念一想,她也明白了為什么。
男人向來把女人當成自己的私有物,普通男子都不能容忍妻子和其他男人有牽扯,何況身世顯赫的盛云徹?只是,他錯怪了她。
她也不會就這么算了。
這一陣,她越來越熟悉盛云徹的脾氣,她也沒有錯過他知道真相之后,眼里飛快掠過的內(nèi)疚。
她在心里盤算著,晚上可以拿這事做做文章。
但她在臨風(fēng)堂等了又等,傍晚盛云徹沒來用晚膳,大晚上的,似乎也沒回房睡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