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靈靈嫁給林瑾年的那天,就知道自己是他心中白月光的替身。 三年來,
她乖巧模仿著那個女人的一顰一笑,甚至替他擋下了致命一擊。 重傷醒來時,
她聽見他溫柔低語:“靈靈,你終于醒了?!蹦鞘撬谝淮谓兴侄恰鞍⑷睢薄?/p>
她以為終于打動了他,直到他的好友調侃:“還好阮阮沒事,不然你這替身就白找了。
”古靈靈拔掉針管,看著鮮血淋漓的手背,笑了。林瑾年,如果連命都替不了她,
那就把我的命還給我。---婚紗是量身定定的,每一寸都貼合得不可思議,
卻又無一處不透著冰冷的陌生。古靈靈看著鏡子里那個被精致頭紗和繁復蕾絲包裹的女人,
唇角習慣性地向上彎起一個溫婉的弧度。那是阿阮最常有的表情。
今天是她嫁給林瑾年的日子。滿堂賓客竊竊私語,目光復雜地流連在她臉上,
那些視線里有審視,有憐憫,有不易察覺的譏誚。她知道他們在看什么,
在看這張據(jù)說有七分像阮知夏的臉。林瑾年站在她身邊,西裝革履,身姿挺拔,
他是今天最英俊的新郎,只是那雙看向她的眼睛,疏離而淡漠,透過她的瞳孔,
仿佛在凝望另一個靈魂。神父詢問誓言,他答“我愿意”,聲音平穩(wěn),毫無波瀾。輪到她了,
古靈靈微微吸了一口氣,清晰的三個字落在寂靜的禮堂里:“我愿意?!毙母是樵?,
做另一個女人的影子?;槎Y儀式一結束,那份強撐的體面便迅速褪去。新房奢華冰冷,
林瑾年扯下領帶,目光在她臉上停留片刻,像是驗收一件物品的完成度,
最后淡淡頷首:“今天表現(xiàn)得很好,尤其是微笑的弧度,很像。”古靈靈指尖掐進掌心,
臉上卻漾開更柔順的笑意:“你滿意就好?!彼麤]有留下,借口公司有事,
離開了這座名為“家”的牢籠。之后三年,一千多個日夜,
古靈靈活成了“阮知夏”的精致復刻品。她研究她留下的所有影像、日記,
模仿她說話時尾音微微的上揚,模仿她喝湯前習慣性地吹三下,
模仿她喜歡用特定的香水尾調,模仿她愛看的晦澀電影類型。林瑾年偶爾會回來,
帶著一身酒氣或疲憊,陷在沙發(fā)里,沉默地看著她。
有時她會穿著阮知夏最愛穿的那條品牌裙子,在他面前緩緩走過,
或是播放阮知夏最喜歡的鋼琴曲,在流淌的樂聲里,
她能看到他冷硬眉眼間一閃而過的恍惚與痛楚。那時,她會獲得一種近乎自虐的快感。看,
我學得多像。像到足以以假亂真,像到足以讓你痛苦。他從未碰過她,偶爾指尖相觸,
他都會像被燙到般猛地縮回。最意亂情迷的一次,是他醉得厲害,抱著她,
滾燙的呼吸埋在她頸窩,一聲聲呢喃,
蝕骨柔情:“阿阮……阿阮……”古靈靈全身的血液在那瞬間凍住,
又在下一秒被他更用力的擁抱假象灼傷。她閉上眼睛,承接著不屬于她的愛語,像一場凌遲。
深夜,她獨自躺在寬大的床上,盯著天花板上華麗的水晶燈。黑暗里,
她無聲地對自己說:古靈靈,這是你自己選的路。怨不得誰。變故發(fā)生在一個慈善晚宴。
衣香鬢影,流光溢彩。林瑾年難得地帶她出席,她穿著昂貴禮服,挽著他的手臂,
唇角是練習了千百遍的、屬于“阿阮”的優(yōu)雅微笑。他與旁人應酬,她便安靜站在一旁,
像一件恰到好處的點綴。直到那個侍應生托著酒盤靠近,直到那人眼中兇光一閃,
直到那把餐刀以決絕的姿態(tài)刺向林瑾年后心!一切快得來不及思考。幾乎是身體的本能,
古靈靈猛地轉身,撲抱住他。利刃撕裂皮肉的悶響,沉重得讓她窒息。
劇烈的疼痛從后背瞬間炸開,席卷了每一根神經。她在他驟然收縮的瞳孔里,
看到自己瞬間慘白的臉。周圍是驚恐的尖叫和混亂的奔跑。林瑾年抱住她下滑的身體,
手臂僵硬,慣常的冷靜自持碎裂無蹤,甚至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她的血汩汩涌出,
溫熱粘稠,迅速浸透他昂貴的西裝,燙得他心口一縮?!啊瓰槭裁矗俊彼曇羲粏?,
帶著某種難以置信的震動。古靈靈想笑,卻咳出一口血沫。為什么?她也不知道。
大概是她做替身做得太敬業(yè),連替他送死都覺得理所應當。意識沉入黑暗前,
她仿佛聽見他失控的吼聲,叫著她的名字?!清e覺吧。他只會叫“阿阮”。
消毒水的味道彌漫在鼻尖。意識像是沉在深海里的礁石,沉重,一點點艱難地上浮。
眼皮有千斤重,掙扎了許久,才顫巍巍地睜開一條縫。模糊的白色天花板,
儀器規(guī)律的滴答聲。痛。全身都在叫囂著疼痛,尤其是后背,
火辣辣地折磨著她每一根清醒的神經。她艱難地偏過頭。窗外天光微亮,晨曦透過薄紗窗簾,
給房間鍍上一層柔和的暖色。一個人影趴在床邊,似乎睡著了。黑色的短發(fā)有些凌亂,
側臉輪廓在晨曦里顯得柔和了些許。是林瑾年。他居然在這里守著她?古靈靈一動不敢動,
生怕驚擾了這近乎虛幻的一幕。她貪婪地看著他的睡顏,這是三年來,
她第一次能如此近距離地、不帶任何掩飾地看著他。他眼底有著淡淡的青黑,
下頜也冒出了胡茬,顯得有些憔悴。心口,某個冰冷了太久的地方,
似乎被這微弱的晨曦悄悄注入了一絲暖意。連背后的劇痛,好像都減輕了些許。她忽然覺得,
那一刀,挨得或許……值了。不知過了多久,林瑾年的睫毛顫了顫,緩緩睜開眼。四目相對。
他似乎有瞬間的怔忪,隨即立刻坐直身體,下意識地伸手,似乎想碰碰她的額頭,
指尖卻在半空中頓住,轉而按響了呼叫鈴。“你醒了?!彼穆曇魩е鴦傂褧r的沙啞,
卻異乎尋常的溫和,“感覺怎么樣?別亂動,傷口會裂開?!惫澎`靈張了張嘴,
喉嚨干得發(fā)不出聲音。他立刻拿起旁邊棉簽蘸了水,小心翼翼地濕潤她的嘴唇。
動作有些生疏,甚至笨拙,卻是他三年未曾有過的耐心和細致。護士很快進來,
檢查記錄了一番,又叮囑了幾句便離開了。病房里重新恢復安靜。林瑾年重新坐下,
目光落在她臉上,沉默了片刻,忽然開口,聲音低而清晰,
帶著一種她從未聽過的、近乎柔軟的語調:“靈靈?!惫澎`靈渾身猛地一僵,
幾乎懷疑自己因為重傷出現(xiàn)了幻聽。他叫她……靈靈?不是那個她聽了三年,
代表另一個女人的“阿阮”。是古靈靈。是她自己。
巨大的、從未敢奢望過的狂喜如同海嘯般瞬間席卷了她,沖刷著四肢百骸。
心臟在胸腔里瘋狂地跳動,撞得傷口都在震痛,可她竟覺得那痛里都滲著絲絲縷縷的甜。
三年了。一千多個日夜的模仿、扮演、自我湮滅。她替他擋了這一刀,
是不是終于……終于讓他看到了那么一點點,古靈靈的存在?眼眶控制不住地發(fā)熱,
泛起潮濕的水汽。她望著他,想努力給他一個笑容,
卻因為情緒太過激蕩而顯得有些脆弱可憐。林瑾年看著她的眼睛,眸色深了些,喉結微動。
他傾身,拿起床頭柜上的水杯,將吸管小心地遞到她唇邊:“喝點水?!彼槒牡孛蛄藥卓?,
清冽的水流滋潤了干涸的喉嚨,卻滋潤不了她此刻激動得發(fā)燙的心。就在這時,
病房門被大大咧咧地推開。“瑾年!怎么樣,阮阮沒事了吧?可嚇死我們了!
”一個穿著花哨西裝、滿臉玩世不恭的男人嚷嚷著走進來,是林瑾年的好友,趙家公子趙煊。
他身后還跟著幾個平時廝混的富二代朋友。趙煊完全沒留意到病房內微妙的氣氛,
幾步走到床邊,大大松了口氣似的,一巴掌拍在林瑾年肩膀上:“還好還好!虛驚一場!
我就說吉人自有天相,阮阮福大命大,肯定沒事!”他嗓門洪亮,語氣輕快,
帶著慣有的漫不經心。林瑾年眉頭幾不可查地一蹙,似乎想打斷他。
趙煊卻自顧自地說了下去,目光掃過病床上臉色慘白的古靈靈,像是才注意到她的存在,
帶著幾分輕佻的調侃,對林瑾年笑道:“不過這次可真夠險的??!幸好你這替身找得值,
關鍵時刻真能頂上去!要是阮阮真出了事,你這三年豈不是白費心思……”“替身”兩個字,
像淬了冰的針,狠狠扎進古靈靈的耳膜?!绊斏先ァ薄鞍踪M心思”…每一個字,
都清晰無比,在寂靜的病房里反復回蕩,砸得她頭暈目眩,渾身血液頃刻間冷透。
方才那點可憐的、自以為是的暖意和希望,被這句話碾得粉碎,連渣都不剩。原來如此。
原來他守在這里,那一聲罕見的“靈靈”,那片刻的溫和,不是因為她古靈靈醒來而慶幸,
而是慶幸……慶幸她這個替身沒死,還能繼續(xù)扮演下去?慶幸她保護了他的阮阮沒受傷?
所有的感知瞬間抽離,世界變得一片寂靜無聲。她聽不見趙煊還在嘻嘻哈哈地說著什么,
也看不見林瑾年驟然變了的臉色和試圖阻止的動作。她只看到一片白茫茫的空洞。原來,
連命都替不了她。古靈靈緩緩地、緩緩地轉動眼珠,視線落在自己放在雪白被子外的手背上。
那里正插著靜脈注射的針頭,透明的軟管連著上方的吊瓶。她抬起另一只沒有受傷的手,
動作滯澀得像是生了銹的機器?!办`靈!”林瑾年似乎意識到她要做什么,
猛地站起身想要阻止??上t了。她的手指精準而毫不猶豫地捏住了針管根部,猛地一扯!
膠布撕裂皮膚,針尖帶著一小滴殷紅的血珠從血管里脫出。幾乎是同時,
手背上的針孔迅速涌出鮮紅的血液,順著蒼白的手背蜿蜒而下,滴滴答答,
落在雪白的被褥上,暈開一小片刺目的紅。動作快得驚人,也決絕得驚人。
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驚呆了,愣在原地。古靈靈卻仿佛感覺不到疼痛,她甚至低頭,
看了看自己鮮血淋漓的手背,然后慢慢地、慢慢地抬起頭,望向臉色驟變的林瑾年。
她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沒有痛苦,沒有悲傷,沒有憤怒,只有一片死寂的虛無。然后,
她唇角極其緩慢地向上彎起一個極致慘淡卻又異常清晰的弧度。她笑了。聲音輕得像一縷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