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都沒想到,一次簡單的清晨請安,竟鬧出了如此嚴重的大禍事。
農(nóng)歷十月,雖仍未降下初雪,但已經(jīng)是屬于風寒透骨的時節(jié)了。
白日當頭還好,偶爾有那么幾股子陽光溫暖著,一到夜晚,氣溫驟降,風寒入體之人,哪怕室內(nèi)都布置了暖爐身子也頂不住。
更何況是落了水呢。
屋里,床榻上,蘭夫人躺在床上,整張小臉沒一點血色,雙唇更是蒼白如紙。
柳如煙坐于榻前,十分擔憂地照看著她。
蘭夫人除了偶爾的咳嗽,高熱已經(jīng)使她整個人迷迷糊糊,幾乎已經(jīng)失去了知覺,任人如何呼喚也醒不過來。
“如煙,時候不早了,你還是先回去吧,讓老身來照顧夫人即可。”
王嬤嬤端著藥盤,候在一側,身子微微躬著,神情很是疲憊。
“王嬤嬤,湯藥都喝下去那么久了,怎么還不見退熱呢?”
柳如煙緊緊抓住她的手,眼光著急且擔憂。
她知道,這一場病,幾乎會要了蘭夫人的命,需得好生照料,實在不容得一絲懈怠。
而且她左等右等,也沒見哪個高人前來。
“這,老身也不知曉,湯大夫說藥灌進去,理應很快發(fā)汗去邪才對的?!?/p>
王嬤嬤經(jīng)她提醒,眼中都要急出了淚水,“興許夫人身子太弱了,發(fā)不出汗……
不成,老身還得去尋大夫去!”
她一跺腳,扭身就要快步而去。
“不,嬤嬤且慢!”
柳如煙心里著急,如屋頂著了火般著急,再不給夫人退熱,她恐怕會醒不過來的!
不,她等不及了。
“請您先去尋些烈酒來,”
她扭過頭,語氣十分迫切地拜托她,“記得,要越烈越好!”
“這……為什么?”
王嬤嬤聽所未聽,聞所未聞,壓根不明白她拿白酒做何用。
“別問那么多了,請您相信我,我一定能救夫人?!?/p>
柳如煙語氣斬釘截鐵,其臉上堅毅的神情,讓人莫名的便會信任。
“好……等著我?!?/p>
王嬤嬤聽吩咐后,連忙拔腿就出去,不到一刻鐘時間,就把好幾種烈酒都端了進來。
柳如煙一個個聞嗅,一點點試嘗。
古代釀酒技術不過關,說是烈酒,但其實普遍度數(shù)都不太高。
“這個……這種是從吐蕃傳進來的,整個府里就一壇,還是夫人專門留下來給侯爺享用的。”
王嬤嬤把最后一壺遞給了她。
柳如煙聞上一聞,瞬間上頭,豁!終于有一樣夠烈的了。
“就是它了!”
她趕忙把酒倒在了棉花上,緊接著扶起蘭夫人,開始替她擦起脖子、后背。
王嬤嬤呆站在一旁,瞧見她這做法,驚訝地直張開了老嘴。
“如煙,你……”
“這是我的家鄉(xiāng)土法,很靈驗的?!?/p>
柳如煙扶著她,沿著她的經(jīng)絡走向,不斷地擦拭。
酒精揮發(fā)后,帶來陣陣深刻的涼意,這種涼同冷寒不一樣,這是一種火烈到極致的涼。
一遍又一遍。
莫約擦了五遍之后,蘭夫人額頭的高熱終于褪下了。
“冷……好冷……”
她身子不自覺地顫抖,雙手抱住了自己。
但,神志,總算清醒了一些。
“醒了,醒了,終于醒了!”
王嬤嬤叫喊著,瞬間老淚縱橫,嚎啕大哭了起來。
她一直憋忍了許久,直到現(xiàn)在,心里繃緊的一根弦才漸漸松下,一旦松懈,那悲傷情緒便如洪水一般涌出。
太苦了,她的夫人實在太苦了。
嗚嗚嗚……
王嬤嬤在一旁哭泣,柳如煙卻全副身心的注意力都在蘭夫人身上,她聞聲,緊緊地抱住她,并不停地摩擦她的雙臂,輕聲詢問:“還冷么,現(xiàn)在好點了么?”
王若蘭唇邊依舊泛白,她眼眸緩慢轉過去,瞧看了一下她。
緊接著,微微抿唇輕笑。
“你救我一次,我也救你一次,也算打平了……”
她眼睛將閉未閉,奄奄一息,整個人身子虛弱的很。
柳如煙聽到她的話,長睫驀地顫了一顫,驚愕極了。
原來,竟是因為這樣!
三日前,原主為了救蘭夫人,才會誤落入水里,死了。
然后,芯子才有了她。
三日后,蘭夫人也為了救她,落入水里,幾乎死了。
原來,竟是這樣子的一個因果。
柳如煙鼻子一酸,眼眶中酸淚想要落下。
萬萬沒想到,這蘭夫人是如此有情有義之人。
在她的印象之中,古人通常都是把奴婢小妾不太當人看,能利用則利用。所以,即使她當時在看這本小說時,也只以為柳如煙這個人,就是件固寵的工具、炮灰而已。
根本不可能值得主母去多花心思、去尊重。
可,真正穿進書里,她才發(fā)現(xiàn),事實并不是這樣的。
這二人竟如此有情有義,互相救贖,怎能不叫人心底感慨呢。
不對……
她還是心存了些顧慮。
她只是區(qū)區(qū)一名奴婢而已,值得主母這么真心相待么?
這里面,難道還有其他內(nèi)情?
柳如煙混跡職場多年,早已心硬如鐵,見過太多爾虞我詐的她,不相信,也不敢去相信。
特別是這個小妾的一切,書中完全都沒寫,全要由她自己去發(fā)掘。
在柳如煙胡思亂想之時,蘭夫人又沉沉睡下去了。
她除了一直喊冷,再也沒有太多話語。
只整個人,虛弱不已,堪堪一握便會死去。
而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如今,卻沒有受到任何懲罰。
柳如煙替她掖好被褥,順勢貼心地把火盆朝著床榻旁更挪近了一些。
燭火明黃,映照在她臉上。
火光的背后,勾勒出她下頜濃重的黑影,顯現(xiàn)出其幾分的憤怒與陰狠來。
冤有頭,債有主,她柳如煙該討債去了!
她奠定了心思,旋即快步朝屋外走去。
哪知,還未踏出門檻呢,轉眸便瞧見鹿勛踏步而進,他著一身深色繡金云紋常服,白玉冠其上點綴,顯得既挺拔且貴氣。
“侯爺……見過侯爺。”
柳如煙一見到他,眼眸便發(fā)了光亮,她趕忙福下身去,向他請安。
“起來吧。”
鹿勛冷暼了她一眼,便快步朝屋內(nèi)走去。
來到床榻旁邊,卻發(fā)現(xiàn)那兒的桌子上,頗為凌亂地放著各種酒瓶子,還有不少用過的棉花。
他見此,眉頭緊緊蹙起。
“這些是什么?”
鹿勛指著那些東西,冷冷地看向了柳如煙。
王嬤嬤侯在一旁,見狀立馬想要插嘴說話,但被柳如煙伸手給暗暗攔了住。
若是闖禍了,那她一人擔著便是。
何必再拖人下水呢。
“回侯爺,這是妾帶來的。”
柳如煙碎步上前,輕輕躬身,回答了起來。
“有何用?”
只見,鹿勛的面色越來越冷峻,仿佛風雨暴怒前的黑沉。
“是……替夫人退高熱用的?!?/p>
柳如煙低下頭,十分實誠地回答。
“放肆!”
鹿勛一拍桌子,勃然一怒!
“夫人的病自有大夫料看,何須爾等無知婦孺來多此一舉!”
他雙手背立,面色嚴苛得立馬便要下令:“來人,把柳姨娘拖出去……”
“主君且慢……”
關鍵時刻,柳如煙尖聲勸止了起來,“妾這么做是有理由的,蘭夫人喝了藥之后,許久高燒不退,若妾不用這個土法子,她可就要死了!”
鹿勛回過頭,眼色微微震撼,卻又帶著幾分不相信。
“你是說,夫人喝了藥,久久不退熱?”
他眼眸輕輕瞇了一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