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嫁給了祁宏逸。消息像一顆投入死水的炸彈,在我早已麻木的心湖里,
掀起了新一輪的絕望漣漪。我以為高考結(jié)束,搬去宿舍,
就能徹底遠(yuǎn)離那段被釘在恥辱柱上的日子。我以為我媽拿了錢,治好了外婆,我們就能兩清,
回歸雖然清貧但至少干凈的生活。我還是太天真了。“溪溪,以后這里就是你的家。
”祁宏逸穿著昂貴的絲絨睡衣,站在流光溢彩的水晶燈下,試圖表現(xiàn)得很慈祥。
但這光芒只照得我無所適從,像個誤入豪華宴會的乞丐,渾身都透著寒酸和不安。
我媽站在他身邊,穿著真絲旗袍,臉上是小心翼翼的、終于得償所愿的幸福。
她輕輕推了我一下:“快叫祁叔叔?!蔽覐埩藦堊欤莻€稱呼卡在喉嚨里,澀得發(fā)疼。
就在這時,樓梯上傳來散漫的腳步聲。祁野。他一步步走下來,像巡視領(lǐng)地的獵豹,
眼神淬著冰,毫不掩飾地落在我身上,那是赤裸裸的嫌惡和嘲諷。
他甚至連一個正眼都沒給我媽,直接掠過我們,走向大門?!捌钜埃 逼詈暌輲е瓪夂八?。
他腳步停都沒停,只有冰冷的聲音砸回來:“惡心?!遍T“砰”地一聲關(guān)上,
震得我心臟一縮。我媽的臉色瞬間白了,祁宏逸趕緊摟住她低聲安慰??矗?/p>
這就是她追求的“幸?!?。而我,是這樁“幸?!崩铮罡窀癫蝗胍沧畈皇軞g迎的附贈品。
我的房間被安排在二樓角落。推開門,一股淡淡的香薰味道,床單嶄新。我松了口氣,
至少表面功夫,他們做得還算到位。但這口氣松得太早了。晚上,
我拖著疲憊的身心準(zhǔn)備入睡,掀開被子的瞬間,血液直沖頭頂,
又在下一秒凍結(jié)——幾只死老鼠癱在床上,血跡斑斑,有的甚至還在微微抽搐,
發(fā)出細(xì)微的“吱吱”聲。尖叫聲卡在喉嚨里,我連連后退,胃里翻江倒海,
整個人抖得像秋風(fēng)里的落葉。房門被推開,祁野倚在門框上,嘴角勾著殘忍的笑:“見面禮,
喜歡嗎?妹妹?!蹦锹暋懊妹谩北凰械冒俎D(zhuǎn)千回,充滿了極致羞辱的意味。
我死死咬著下唇,不讓恐懼的眼淚掉下來。我知道,求饒和哭泣只會讓他更興奮。
祁宏逸聞聲趕來,看到這一幕,臉色鐵青,狠狠訓(xùn)斥了祁野,又忙不迭地給我換了房間,
裝上了只有我能開的鎖?!八瓦@混賬脾氣,你別往心里去,以后他不敢了。
”祁宏逸這樣保證。我不敢信。祁野的眼神告訴我,這僅僅是個開始。
**(二)**大學(xué)開學(xué),是我唯一的指望。我拼命學(xué)習(xí),考上本地的重點(diǎn)大學(xué),
不是因為留戀,只是因為外婆和媽媽在這里,我需要就近照顧,也需要那筆豐厚的獎學(xué)金。
然而,開學(xué)第一天,我就在新生名單上看到了祁野的名字。陰魂不散。巨大的恐懼攫住了我。
煽動起來的指指點(diǎn)點(diǎn)、課本里的辱罵紙條、被故意撞翻的午餐……所有不堪的記憶洶涌而來。
我必須找他談?wù)劇T谝婚g喧鬧的酒吧包廂里,我找到了他。
他正摟著一個妝容精致的女孩喝酒,看到我,他挑眉,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玩具。
我忍著不適,說明來意:“祁野,大學(xué)了,我們能不能……就當(dāng)陌生人?”他嗤笑一聲,
推開懷里的女孩,湊近我,酒氣混合著香水味撲面而來:“想讓我放過你?。啃邪?。
”他指了指旁邊的女孩:“給我寶貝跪下,敬杯酒,說句‘對不起,我媽是賤人,
我是小賤人’,我就考慮考慮?!卑鼛锼查g安靜下來,所有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帶著看好戲的興奮。血液轟的一下沖上我的臉,屈辱和憤怒幾乎將我燒穿。
我看著那杯琥珀色的液體,手指顫抖。下一秒,我猛地抓起酒杯,狠狠潑在了他臉上!
“你做夢!”在一片抽氣聲中,我轉(zhuǎn)身就跑,心臟快要跳出胸腔。
轉(zhuǎn)角處猝不及防撞進(jìn)一個堅硬的胸膛,帽檐壓得很低,看不清臉,
我只倉促地說了句“對不起”,就像逃命一樣沖出了酒吧?;氐酵馄偶?,我的心還在狂跳。
有點(diǎn)后怕,但更多是一種破罐破摔的快意。然而很快,這點(diǎn)快意就被現(xiàn)實碾碎。籃球場上,
一顆球精準(zhǔn)無比地、帶著惡風(fēng)砸在我背上,痛得我瞬間蜷縮下去。祁野慢悠悠地走過來,
俯視著我,臉上還帶著被我潑酒的戾氣:“溫溪,長本事了?敢潑我酒,
又當(dāng)縮頭烏龜不敢回家?”我疼得吸氣,強(qiáng)撐著站起來:“你現(xiàn)在砸回來了,扯平了。
”“扯平?”他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你也配跟我提扯平?
你媽那個不要臉的逼我爸離婚,登堂入室,你們吸著我們祁家的血,跟我說扯平?
”“我沒有!我上學(xué)用的助學(xué)貸款,生活費(fèi)我自己賺!我以后都不會回那個家!
”我聲音帶了哽咽,“你就當(dāng)我不存在,行不行?”“你倒是撇得清?!彼湫?,“可惜,
我看著你這張臉就惡心。想讓我放過你們?可以。”他上下打量我,
像在評估一件貨物:“給我當(dāng)一個月的跟班,隨叫隨到,讓我看看你的誠意。
期滿了我心情好,或許就真當(dāng)你不存在了?!薄皩α?,搬回來住。”他補(bǔ)充道,
“方便‘伺候’?!蔽夷樕钒祝骸安恍?!”“放心,”他眼神輕蔑,
“我對你這種干癟豆芽菜沒興趣。只是使喚你,比較解氣?!彼静辉诤跷业木芙^,
轉(zhuǎn)身就走,只留下一句:“明天我要看到你搬回來?!蔽抑?,我別無選擇。
他可以輕易找到我媽,用更難聽的話刺激她,她的心臟承受不起第二次打擊了。
**(三)**祁野的“使喚”無所不用其極。端茶遞水拿衣服是基礎(chǔ),
看他摟著不同的女人在舞池里熱吻,我還要適時遞上紙巾。被問起我是誰,
他永遠(yuǎn)只有輕飄飄的“女傭”兩個字。我像個沒有感情的影子,跟在他身后,
承受著各種或好奇或鄙夷的目光。他喝醉那次最是難熬。把我當(dāng)司機(jī),把我當(dāng)保姆,
讓我給他吹頭發(fā)。吹風(fēng)機(jī)嗡嗡作響,他忽然一把將我拽到他身前,
眼神迷離又危險地盯著我被打濕的衣襟:“故意的?學(xué)你媽勾人?
”他眼神里的厭惡幾乎化為實質(zhì):“可惜,我看不上你這樣犯賤的?!蹦且豢?,
我所有的委屈和憤怒達(dá)到了頂點(diǎn)。我狠狠扔下吹風(fēng)機(jī),沖回房間反鎖上門,
順著門板滑坐在地上,眼淚終于忍不住掉下來。為什么我要承受這些?
就因為我有一個做錯了事的媽媽?可我又做錯了什么?日子在煎熬中一天天過去。
距離一個月期限越來越近,我?guī)缀鯏?shù)著秒過。直到那天,他去喝酒沒叫我,
我高興地多吃了半碗飯。飯還沒吃完,他的電話就來了,語氣不耐地讓我去接他。
我憋著火打車過去,卻在包廂外聽到了他們的對話?!啊隳抢^妹挺漂亮的,
學(xué)習(xí)又好……我還挺喜歡這種乖乖女類型的,你不是討厭她嗎?要不給我玩玩?
”我的手腳瞬間冰涼。接著是祁野帶著火氣的聲音:“滾蛋!那么多女的你非看上她?
”“……這么久了還沒到……”門被猛地拉開,祁野帶著酒氣的臉出現(xiàn)在我面前,
他掐住我的下頜,眼神駭人:“你都聽見了?”我嚇得心臟驟停,
下意識否認(rèn):“……聽見什么?”“裝什么?我兄弟看上你了,高興嗎?”他松開我,
拿出紙巾仔細(xì)擦手,仿佛碰了什么臟東西,“還有,你乖嗎?裝可憐倒是挺會的。
”巨大的羞辱感幾乎將我淹沒。我死死咬著牙,告訴自己,再忍忍,最后一天了。
**(四)**最后一天,籃球場。我跑遍了學(xué)校周邊的超市,
才買到他指定的那瓶死貴的水。592塊,我得做兩天家教。他喝完水,用毛巾擦著汗,
斜眼看我:“要說什么?”“一個月到了。你答應(yīng)過的,放過我和我媽。
”我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他像是才想起這回事,勾唇笑了笑,
視線在場內(nèi)漫無目的地掃過,最后定格在某個坐在臺階上休息的身影?!爸浪钦l嗎?
”我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沈榭。隔壁高中起就兇名在外的校霸,聽說家里極有背景,
打架狠戾,沒人敢惹。上了大學(xué),他依舊是焦點(diǎn)人物,又冷又拽,生人勿近?!爸?。
”祁野的笑容變得惡劣又玩味:“敢去強(qiáng)吻他嗎?”我的心猛地一沉?!坝H他一口,
我就再也不為難你和那個誰?!彼D了頓,補(bǔ)充道,“當(dāng)然,你要是怕死,
也可以繼續(xù)當(dāng)我小跟班,我用順手了,說不定哪天大發(fā)慈悲……”“好?!蔽掖驍嗨?,
聲音出乎意料的冷靜。與其無限期地忍受祁野的折磨,不如賭一把。得罪沈榭,
最壞的結(jié)果不過是被打一頓,還能壞過現(xiàn)在嗎?祁野愣住了,
似乎沒料到我會答應(yīng)得這么干脆,眼神里閃過一絲難以置信和……慍怒?我沒再看他,
轉(zhuǎn)身就朝著沈榭的方向走去。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鼓,腿有些發(fā)軟。沈榭剛好站起身,
準(zhǔn)備上場。我攔住他的去路。他很高,投下的陰影幾乎將我完全籠罩。帽檐下,
他的眼神很冷,帶著被打擾的不耐。我深吸一口氣,用盡全身力氣擠出聲音:“你好,
我可以吻你嗎?”根本不敢等他的回答,我怕稍一遲疑就會失去所有勇氣。我踮起腳尖,
飛快地、輕輕地在他唇上碰了一下。一觸即分。時間仿佛靜止了。
周圍傳來倒吸冷氣和一聲巨大的“臥槽!”沈榭明顯僵住了,錯愕地看著我。
我嚇得連連后退,九十度鞠躬:“對不起!”然后,不等任何人反應(yīng),我轉(zhuǎn)身就跑,
用盡了生平最快的速度,仿佛身后有洪水猛獸。
**(五)**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回祁野面前的,只知道肺部像要炸開一樣疼。
“親……親了。”我喘著氣,盯著他,“你答應(yīng)我的,說到做到?!逼钜暗哪樕茈y看,
像是吞了只蒼蠅,他死死盯著我的嘴唇,眼神復(fù)雜得讓我看不懂:“溫溪,你真是瘋了!
”“東西我會搬回宿舍。”我不想再跟他有任何糾纏,說完這句,轉(zhuǎn)身就走?!皽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