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衿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離開嚴(yán)柯的診所的。
她走在馬路上,陽光刺眼,周圍的一切都好像和她隔了一層。
行人的說笑聲,汽車的鳴笛聲,都變得很遙遠(yuǎn)。
她的世界里,只剩下嚴(yán)柯說的那些話。
“他是在為自己當(dāng)年的那個惡毒念頭,懺悔?!?/p>
原來,他擁抱她時的顫抖,他睡夢中的囈語,他看似脆弱的坦白,全都是表演。
他不是不敢面對過去。
他是不敢面對那個內(nèi)心陰暗、曾經(jīng)希望親生弟弟去死的自己。
而她,蘇衿,不過是他用來逃避自我譴責(zé)的工具。一個溫暖的、無害的、可以讓他暫時忘記自己有多骯臟的……替代品。
她忽然覺得很惡心。
回到家,江熾居然在。
他沒有去公司,而是系著圍裙,在廚房里忙碌。
餐桌上已經(jīng)擺好了幾道菜,都是她喜歡吃的。
看到她回來,他笑著迎上來,想從她手里接過包。
“回來了?我今天學(xué)了一道新菜,你快來嘗嘗?!?/p>
他的笑容,在蘇衿看來,充滿了諷刺。
蘇衿沒有動,就那么冷冷地看著他。
江熾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怎么了?”他察覺到了她的不對勁。
“我們分手吧。”
蘇衿說。
這五個字,她說得很輕,很平靜。
但每一個字,都像一把刀,插進(jìn)江熾的心里。
“……你說什么?”江熾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說,我們分手。”蘇衿重復(fù)了一遍,看著他的眼睛,“江熾,我累了。我不想再猜你的心里到底藏了多少秘密,也不想再當(dāng)別人故事里的配角?!?/p>
“什么配角?”江熾的臉色沉了下來,“蘇衿,你到底在說什么胡話?”
“凌雪?!碧K衿吐出這個名字。
江熾的身體,猛地一震。
他臉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
“你……你怎么會知道?”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碧K衿看著他慘白的臉,心里沒有一絲快意,只有無盡的悲哀,“江熾,你從來都沒有愛過我,對不對?”
“你只是……在我身上,找凌雪的影子。”
蘇衿想起,她和江熾第一次見面,是在大學(xué)的圖書館。
那天,她穿了一件白色的連衣裙,和凌雪照片上的那件,很像。
原來,從一開始,就是一場精心策劃的騙局。
江熾看著她,嘴唇動了動,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他想否認(rèn)。
但他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找不到任何一句話來反駁。
是。
他一開始接近蘇衿,的確是因?yàn)樗芟窳柩?/p>
他想從她身上,找到一絲慰藉,來減輕自己的罪惡感。
可后來呢?
后來是什么時候開始,他看著她笑,自己也會不自覺地跟著笑?
是什么時候開始,他一天看不到她,就會覺得心煩意亂?
是什么時候開始,他已經(jīng)分不清,自己抱著的,到底是蘇衿,還是那個永遠(yuǎn)活在記憶里的影子?
“不是的……”他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沙啞得不像話,“蘇衿,你聽我解釋……”
“我不想聽了?!碧K衿打斷他,“我已經(jīng)給過你機(jī)會了。是你自己,選擇了一次又一次地欺騙我。”
她說完,轉(zhuǎn)身走進(jìn)臥室,拖出自己的行李箱。
她開始收拾東西。
她的東西不多,很快就裝滿了半個箱子。
江熾就站在臥室門口,一動不動地看著她。
他的眼神,從震驚,到慌亂,再到最后的……絕望。
“蘇衿,”他走過去,從背后抱住她,聲音里帶著一絲哀求,“別走,好不好?”
“求你,別離開我?!?/p>
這是他第一次,用這樣的語氣跟她說話。
放下了他所有的驕傲和自尊。
如果是在昨天,蘇衿一定會心軟。
但現(xiàn)在,她只覺得可悲。
她一根一根地,掰開他環(huán)在她腰上的手指。
“江熾,我們回不去了。”
她說完,拉著行李箱,從他身邊走過,沒有再回頭。
門,在她身后關(guān)上。
江熾一個人,站在空蕩蕩的房間里。
他看著桌上那些漸漸變冷的飯菜,忽然笑了。
笑著笑著,眼淚就掉了下來。
他親手策劃了一場盛大的騙局。
到頭來,騙得最慘的,原來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