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上，熏香裊裊。
林悅跪在冰冷的金磚上，額頭抵著手背，耳邊是圣上威嚴(yán)中帶著一絲溫和的詢問。
“林悅，你父母皆為國捐軀，朕視你如己出。如今你已及笄，三皇子書彥與五皇子書韻年紀(jì)與你相差不遠(yuǎn)，性子也妥帖，你可愿擇一人為婿？”
同樣的話，同樣的場景。
林悅緩緩抬起頭，眼前的一切既熟悉又陌生。她不是已經(jīng)死了嗎？被裴書彥一杯毒酒賜死在冷宮，他說她這樣的將門虎女，終究上不得臺面，只有蘇婉兒那樣的解語花，才配母儀天下。
原來，人死后，真的會回到過去。
她看著御座上那位尚還康健的帝王，視線緩緩下移，落在了階下并肩而立的兩位皇子身上。
左邊的是三皇子裴書彥，一身月白錦袍，面如冠玉，正用一種她無比熟悉的、溫柔繾綣的目光看著她。那眼神里充滿了志在必得的自信，仿佛篤定了她會像過去無數(shù)次一樣，奔向他。
呵，就是這雙眼睛，騙了她一輩子。
林悅的心里像被針扎一樣，密密麻麻地疼。
上輩子，她就是被這副溫潤如玉的皮囊給騙了。她以為他對自己千依百順是愛，卻不知那只是他奪嫡路上的偽裝。她為他披荊斬棘，為他南征北戰(zhàn)，甚至將母親留給她保命的金絲軟甲都給了他。
結(jié)果呢？
江山到手，他第一件事就是要廢了她這個正妻，去立那個只會吟詩作對的蘇婉兒為后。
他說她一身殺氣，不像個女人。
他說她拋頭露面，丟了皇家臉面。
他說她性子剛硬，不夠賢良淑德。
去他的賢良淑德！
林悅在心里罵了一句，胸口的惡氣翻涌不休。她真想現(xiàn)在就抽出腰間的軟劍，撕爛他那張?zhí)搨蔚哪槨?/p>
但她忍住了。
重活一世，僅僅是殺了他，太便宜他了。她要他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從云端跌落，摔進(jìn)泥里，永世不得翻身！
林悅的目光，越過裴書彥，落在了他身旁那個人身上。
五皇子，裴書韻。
他穿著一身玄色衣袍，身姿挺拔如松。他總是這樣，面無表情，看起來冷冰冰的，好像對什么都不在意。
上輩子，林悅對他沒什么印象，只覺得他是個性格孤僻、不愛說話的皇子。
直到她死后，靈魂飄蕩在宮中，才從兩個小太監(jiān)的閑聊中得知，原來，就在今天，就在她選擇裴書彥的這一天，這個看起來冷冰冰的五皇子，正準(zhǔn)備向父皇求娶她。
他準(zhǔn)備了許久，連聘禮單子都擬好了，卻在她做出選擇后，默默地將那份單子燒了。
后來，她跟著裴書彥征戰(zhàn)天下，好幾次身陷險境，都是他，不知從哪里冒出來，悄無聲息地替她解了圍，然后又悄無聲息地離開，從未讓她知曉。
原來這個看起來冷漠的人，才是把她放在心尖尖上的人。
林悅的心，像是被一只溫暖的手輕輕捂住，前世所有的不甘和怨恨，在這一刻，忽然就有了安放的地方。
裴書彥見林悅遲遲不語，還一直盯著裴書韻看，心里有些不悅，但臉上依舊是那副溫柔的模樣：“悅兒，怎么了？可是有何為難之處？”
他柔聲細(xì)語，仿佛春風(fēng)拂面。
若是從前，林悅定會心頭一暖，可現(xiàn)在，她只覺得惡心。
為難？是啊，挺為難的。為難上輩子的自己怎么就那么眼瞎。
林悅收回目光，不再看那兩個皇子，而是重新看向御座上的皇帝，聲音清亮，擲地有聲：“啟稟圣上，臣女選好了。”
“哦？”皇帝饒有興致地挑了挑眉，“說來聽聽?！?/p>
裴書彥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他甚至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在林悅說出他名字的瞬間，就上前一步，執(zhí)起她的手，對她許下深情的諾言。
他身邊的裴書韻，低垂著眼眸，修長的手指在袖中微微蜷縮，指尖泛白。他什么都沒說，但那緊繃的下頜線，卻泄露了他內(nèi)心的緊張。
林悅深吸一口氣，目光堅定，一字一頓地說道：“臣女，心悅五皇子殿下已久，懇請圣上，將臣女指婚于五皇子裴書韻！”
話音落下，整個大殿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人都驚呆了。
裴書彥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