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言的心臟在胸腔里狂跳，幾乎要撞碎肋骨。他清晰地感受到兩人力量懸殊的鴻溝，以及秦梟眼底那毫不掩飾、即將噴薄而出的yu火。
“秦梟!你別亂來!”沈言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秦梟的動作停住了，那雙翻滾著yu望的眼睛死死鎖住沈言。
他當然可以直接用蠻力碾碎這點抵抗。但這張總是冷靜自持的臉上出現(xiàn)這種表情……秦梟心底某個角落被不輕不重地刺了一下。
他想要的，似乎不僅僅是這具身體臣服于暴力之下那么簡單。
“沈言，”秦梟的聲音帶著一種奇異的、近乎宣告的認真，“我秦梟看上的，不管是爭還是搶，都一定要得到手的……”
這句話像冰冷的鐵錘砸在沈言心上。 他強迫自己壓下翻涌的抗拒，大腦在極致的壓迫下高速運轉(zhuǎn)。
嗆他?激怒他?像上次拿剪刀那樣?
不!這個瘋子只會更加興奮!只會將事態(tài)推向更不可控的地步!
沈言深深吸了一口氣，再緩緩?fù)鲁?，仿佛要將胸腔里所有的情緒都壓榨干凈。 眼底 只剩下一種近乎破碎的冷靜和……認命的蒼白。
“……我暫時還接受不了……”他的聲音很低，帶著一絲沙啞，卻清晰地傳入秦梟耳中，“……你給我點時間……”
秦梟的動作頓住了。
他盯著沈言那張被水汽蒸騰得泛著薄紅、卻寫滿隱忍和脆弱的臉，那雙總是冷靜銳利的眼睛此刻蒙著一層水光，帶著一種近乎哀求的意味。
短暫的沉默，只有嘩嘩的水流聲充斥在狹小的隔間里。
“行~”
秦梟的喉結(jié)重重滾動了一下， 他松開鉗制沈言手腕的手， 奪過沈言手中那根磨得尖銳的牙刷，看也不看，“嗖”地一聲，直接扔到一旁，砸在遠處的地磚上，發(fā)出清脆的彈跳聲。
“老子不碰你，”秦梟的呼吸更加灼熱粗重，他身體微微后撤了一點，但依舊將沈言困在自己和墻壁之間，“但老子火被你撩起來了……”
“你得想辦法滅滅火?！?/p>
【…嘿嘿…】
“洗吧?！鼻貤n輕輕拍了拍沈言冰涼的臉頰，眼神帶著吃飽喝足的饜足，“老子等你慢慢‘接受’?！?/p>
說完，他掀開布簾，赤裸著精悍的上身，肩頭隨意搭著自己的囚服，大搖大擺地走了出去。
嘩嘩的水流聲依舊。
隔間里只剩下沈言一個人。他背靠著冰冷的瓷磚墻，身體因為憤怒和屈辱而微微顫抖。
他緩緩低下頭，看著自己那只剛剛被迫做了骯臟事情的手。
上面還殘留著滑膩的觸感和令人作嘔的氣味。
胃里一陣劇烈的翻騰。
他將水流開到最大!滾燙的熱水沖刷而下!他用力的搓洗著自己的手，一遍，兩遍，三遍……用肥皂狠狠地涂抹、揉搓。
水流沖刷著，泡沫被沖走又打上。沈言機械地重復(fù)著清洗的動作。
直到皮膚被搓得發(fā)紅、生疼，直到他覺得那股腥膻味似乎終于被水流和肥皂的味道徹底掩蓋，他才緩緩?fù)Ｏ聞幼鳌?/p>
他撐著冰冷的瓷磚墻壁，低著頭，任由滾燙的水流沖刷著后背，大口地喘息著，仿佛經(jīng)歷了一場耗盡全力的搏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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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室門口，強子像根木樁似的杵在那兒，心里七上八下。梟哥被典獄長叫走前他可沒來得及報告沈哥借浴室的事兒！
這要是撞上了……強子打了個寒顫，不敢想梟哥那張閻王臉。
正焦躁不安地踱步，浴室門簾“唰”地被大力掀開！
秦梟赤裸著精悍的上身，肩頭隨意搭著濕漉漉的囚服，渾身蒸騰著水汽和一股……難以言喻的、饜足又亢奮的氣息，大步流星地走了出來。他嘴角噙著一絲邪氣的弧度，眼神亮得驚人，像剛飽餐一頓的猛獸。
強子瞬間石化，眼珠子差點瞪出來，他走了過去：“梟……梟哥？！您……您怎么……”他舌頭打結(jié)，目光下意識瞟向梟哥身后那深藍色的簾子。
“嗯？”秦梟挑眉，顯然心情不錯，隨口應(yīng)道，“洗個澡。怎么了？”
“沒、沒什么！”強子一個激靈，連忙擺手，“就是……沈哥他……”
“在里邊兒呢?！鼻貤n朝身后努努嘴，語氣隨意得像在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洗他的?！?/p>
說完，徑直走向旁邊一個空著的淋浴頭，嘩啦啦地沖起冷水來，似乎要澆滅什么。
強子：“……” 他看了看那紋絲不動的深藍簾子，又看了看自家老大那副神清氣爽、仿佛剛打贏一場大仗的模樣……強子感覺自己CPU快燒了。
梟哥這……這是把沈哥給……在浴室里？！
他不敢再想下去，只能僵硬地守在門口，心里默默為沈言點了根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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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了喝藥時間。
沈言沉默地走在前面，強子小心翼翼地跟在身后半步。
從浴室出來到現(xiàn)在，沈言周身的氣壓就沒升起來過。
那張清俊的臉繃得死緊，嘴唇抿成一條冰冷的直線，強子連大氣都不敢喘，目光掃過沈言頸側(cè)領(lǐng)口邊緣若隱若現(xiàn)的、新增的幾道牙印時，更是頭皮發(fā)麻：
梟哥……您這到底是疼人還是咬人??？沈哥這臉黑的，都快趕上鍋底了！
醫(yī)務(wù)室內(nèi)。
老醫(yī)生端來藥碗，依舊是黑乎乎一碗。
沈言面無表情地接過，湊到鼻尖習(xí)慣性地聞了聞。
父母都是生物學(xué)領(lǐng)域的頂尖專家，從小耳濡目染，他對植物藥材的氣味異常敏感。他微微蹙眉，清冷的眸子里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訝異。
“藥換了？”他看向劉伯。
劉伯忙點頭：“是是是！梟爺特意吩咐的！換了更好的藥材！說是對沈先生您這內(nèi)里的淤傷和氣血恢復(fù)更好！”
沈言沒說話，垂眸看著碗里濃稠的藥汁。
不知怎么的，想起小時候父母帶他去野外。他們專注地記錄著標本，而他就在旁邊辨認那些奇奇怪怪的植物……
一絲微不可察的黯然掠過沈言眼底。父母此刻大概還在地球某個偏遠的角落進行著重要的生態(tài)考察吧？他們知道嗎？他們引以為傲的兒子，如今身陷囹圄，還被一個瘋子……
“沈哥，快喝吧，涼了更苦?！睆娮右娝粍樱詾樗峙驴?，連忙開口，語氣帶著小心翼翼的討好，“梟哥特意讓……呃，讓外面的人想法子弄進來的！都是最好的藥材！有幾味聽說可難弄了，黑市上都緊俏得很！花了大功夫呢！”
他頓了頓，像是想起什么，趕緊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小油紙包，獻寶似的打開，里面是幾顆包裝鮮艷的大白兔奶糖和幾塊油亮亮的蜜餞果脯。
“還有這個！”強子把糖推到沈言面前桌子上，“梟哥特意交代的！說您怕苦，喝完藥吃顆糖壓壓！這可是正經(jīng)好糖！”
沈言的目光落在那幾顆奶糖和蜜餞上。鮮艷的包裝在灰暗的醫(yī)務(wù)室里顯得格外扎眼，帶著一種與監(jiān)獄格格不入的、廉價的甜膩感。
秦梟……他腦子里立刻浮現(xiàn)出那張帶著惡劣笑意的臉，想起剛才在浴室里被迫承受的屈辱。
一股強烈的反感和被愚弄的感覺涌了上來。打一巴掌給顆甜棗？這混蛋把他當什么了？寵物嗎？
“拿走?！鄙蜓缘穆曇舯?，帶著毫不掩飾的嫌惡，“我不需要?！?/p>
“沈哥……”強子有點著急，還想再勸。
沈言已經(jīng)不再看他，端起藥碗，深吸一口氣，閉眼，仰頭，以一種近乎自虐的速度將整碗藥汁灌了下去！濃烈的苦澀瞬間席卷口腔，他眉頭緊鎖，強忍著嘔吐的欲望，額角青筋都微微凸起。
放下碗，他立刻抓起旁邊的水杯猛灌幾口，試圖沖刷掉那令人窒息的味道。口腔里依舊殘留著揮之不去的苦澀，胃里也隱隱翻騰。
強子看著他被苦得臉色發(fā)白卻依舊倔強的樣子，再看看桌上被冷落的糖果，急得抓耳撓腮：“沈哥，您別跟糖過不去啊！這糖多甜啊！梟哥他……他也是費心了！您是不知道，弄這些藥材和糖進來多麻煩！監(jiān)獄查得嚴，外面跑關(guān)系、找渠道、避開眼線，再想辦法送進來……前前后后折騰了三四天才搞定！就為了給您換點好藥、弄點甜的……”
三四天？
沈言灌水的動作微微一頓。
也就是說……這些藥材和糖，是在浴室那件事發(fā)生之前，秦梟就已經(jīng)讓人去辦了？并非是為了“安撫”事后的他？
這個認知像一顆小石子，猝不及防地投入了他被屈辱和憤怒填滿的心湖，激起了一圈微不可查的漣漪。
他放下水杯，目光再次落在那包被冷落的糖果上。鮮艷的包裝紙在燈光下有些晃眼。
秦梟討厭，但為什么要怪罪到糖的身上呢？
那股甜膩的味道似乎隔著包裝紙隱隱傳來。口腔里殘留的苦澀頑固地盤踞著，叫囂著需要一點慰藉。
沈言沉默了幾秒。在強子期待又緊張的目光注視下，他伸出手，動作帶著點僵硬，飛快地從油紙包里捻起一顆大白兔奶糖，迅速剝開糖紙，將那顆裹著糯米紙的、奶白色的糖果塞進了嘴里。
濃郁的奶香和甜味瞬間在舌尖彌漫開來，霸道地驅(qū)散了藥汁的苦澀，帶來一種簡單而直接的安撫。甜味順著喉嚨滑下，似乎連帶著緊繃的神經(jīng)都松懈了一絲。
沈言面無表情地咀嚼著，腮幫子微微鼓起，眼神依舊清冷地望著前方，仿佛只是在完成一項任務(wù)。
強子看著他這“口嫌體正直”的模樣，懸著的心終于放了下來，臉上露出一個傻乎乎的笑容：“甜吧，沈哥？我就說這糖好吃！”
沈言沒理他，只是默默地感受著口腔里甜與苦的交鋒。那顆糖融化得很慢，甜味持續(xù)了很久。他吃完糖，又若無其事地拿起一塊蜜餞梅子，慢條斯理地吃了起來。酸酸甜甜的滋味，中和了奶糖的膩，也讓他翻騰的胃舒服了些。
離開醫(yī)務(wù)室時，沈言依舊沒說話，在強子沒注意的時候，他不動聲色地將剩下的幾顆糖和蜜餞，悄悄揣進了囚服內(nèi)側(cè)的口袋里。
——
4天前，沈言圖書室被誣陷的下午。
探監(jiān)室的玻璃隔板冰冷堅硬，將內(nèi)外分割成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于聞一身剪裁考究的藏青色羊絨大衣，與監(jiān)獄灰暗壓抑的背景格格不入。
他優(yōu)雅地坐在硬塑椅子上，指間把玩著一枚溫潤的羊脂玉扳指，鏡片后的目光隔著玻璃落在對面秦梟身上。
秦梟穿著粗糙的深藍色囚服，高大的身軀陷在同樣堅硬的椅子里，眉宇間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煩躁。
他推過去一張折得方方正正的紙條，一旁的獄警假裝看不見。
“按這個弄?！鼻貤n的聲音隔著通話器傳來，帶著慣有的粗糲命令口吻，“越快越好。”
于聞拿起紙條，鏡片后的目光快速掃過那些陌生的藥材名——三七、藏紅花、血竭、沉香……他眉梢微不可察地挑了一下。這些玩意兒，不僅貴，有幾樣在黑市上流通量都極少。
他慢悠悠地將紙條折好，放進內(nèi)袋，隔著玻璃，饒有興味地上下打量秦梟，嘴角勾起一抹優(yōu)雅卻帶著十足揶揄的弧度：
“梟爺，這是唱的哪一出？知道的您是在蹲大牢，不知道的還以為您要在東區(qū)開同仁堂分號呢?！?/p>
他刻意壓低了聲音，帶著點親昵的調(diào)侃，“您這鋼筋鐵骨，號稱前地下拳王挨了槍子兒都能蹦跶的主兒，如今竟要喝上這精細調(diào)理的湯藥了？誰這么大能耐，能在東區(qū)這地界把您給傷著了？”
“莫非是那姓林的狗急跳墻，派了天兵天將下來？”
“少特么放屁！”秦梟隔著玻璃瞪他，“老子好得很，一拳能送你下去見祖宗！給你三天時間，東西讓強子帶進來?！?/p>
于聞被他這反應(yīng)逗樂了，非但沒惱，反而像發(fā)現(xiàn)了什么稀罕事，鏡片后的眼睛閃爍著八卦的精光。
“不是您？那……”他拖長了調(diào)子，指尖輕輕點了點桌面，“能讓您秦大當家如此大動干戈，巴巴地讓我去搜羅這些金貴玩意兒送進來的人……嘖，這可真讓我好奇死了?！?/p>
秦梟身體微微前傾，手肘撐在冰冷的臺面上，隔著玻璃直視于聞，不耐煩地嘖了一聲，但嘴角卻幾不可察地扯了一下，“操，就特么你眼尖。是新收的?！?/p>
于聞的眉梢挑得更高了，鏡片后的目光銳利了幾分：“哦？能讓梟爺‘收下’，還這么上心的……看來不是個簡單人物？”
他語氣里的探究意味更濃了，帶著點玩味，“怎么？動真心了？”
“真心？”秦梟嗤笑一聲，像聽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話，身體向后靠回椅背，眼神卻飄忽了一瞬，似乎在回想什么。
“八字還沒一撇呢！那小子渾身是刺，倔得跟頭驢似的！三句話能嗆老子兩句，還他媽動不動就想拿牙刷捅人！”
他嘴上嫌棄著，但語氣里那份煩躁之下，卻隱隱透著一絲連他自己都未完全察覺的……興味？
“不過……”秦梟頓了頓，粗糙的手指無意識地在冰冷的臺面上敲擊了兩下，“……人確實挺有意思。腦子夠用，夠冷靜，夠狠，也夠帶種！那股子不服輸?shù)膭艃骸彼瓢闪讼伦欤袷窃诨匚赌撤N烈酒，“……方方面面，都特么挺對老子胃口?！?/p>
于聞鏡片后的眼睛瞇了起來，像只嗅到了新奇獵物的狐貍。能讓秦梟用“有意思”、“對胃口”來形容，還這么上心，這可真是破天荒頭一遭。
“哦？這么難得？”于聞優(yōu)雅地推了推眼鏡，嘴角勾起一抹標準的社交微笑，眼底卻閃爍著促狹的光，“那看來這位‘帶刺的玫瑰’把咱們梟爺迷得不輕啊。要不要我這邊……稍微推波助瀾一下？比如，給他點‘特殊關(guān)照’，讓他明白明白，在這東區(qū)，攀上您這棵大樹有多‘前途無量’？或者，制造點小麻煩，讓他更依賴您？”
“你敢！”秦梟眼神陡然一厲，“狐貍！老子警告你，少特么自作聰明！你敢動他一根手指頭，敢在他身上玩你那套彎彎繞繞的把戲……”
他身體猛地前傾，壓低的聲音帶著絕對的威脅：“……老子就讓人把你維諾斯酒窖里那些當命根子藏著的‘流動黃金’，一瓶不剩全特么倒進下水道！一滴都不給你留！讓你抱著空瓶子哭死！”
“流動黃金”四個字咬得極重，精準地戳中了于聞的命門。
于聞臉上的優(yōu)雅笑容瞬間僵住，嘴角幾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那些窖藏多年的頂級名莊紅酒，每一瓶都價值連城，是他的心頭肉、命根子！倒進下水道？！
“梟爺！您這可就太狠了！”于聞立刻舉手做投降狀，剛才那點促狹心思瞬間煙消云散，“得得得！算我多嘴！您的人，您自己慢慢馴！我保證，一根頭發(fā)絲都不碰！行了吧？”
他趕緊轉(zhuǎn)移話題，生怕這位爺真干出這種喪心病狂的事：“藥材的事您放心，三天之內(nèi)，保證一樣不少送到強子手上。再給您捎點好茶葉？壓壓火氣？”
“嗯?！鼻貤n這才滿意地哼了一聲，算是揭過這茬。
想到沈言皺著眉喝藥的樣子，他又補充了一句，“……再弄點甜的進來。那小子怕苦。”
于聞嘴角再次抽搐了一下。怕苦？還要甜的？這伺候的精細程度……他算是徹底明白了，那位“帶刺的玫瑰”在自家老大心里的分量，恐怕比想象中還要重得多。
“明白，梟爺。”于聞應(yīng)下，看著秦梟臉上那副“老子樂意”的表情，忍不住又低聲嘀咕了一句，帶著點無奈的笑意，“您悠著點，別真把人給嚇跑了?！?/p>
秦梟沒理他這茬，只是不耐煩地揮揮手，示意探視時間到了。
于聞優(yōu)雅起身，整理了一下一絲不茍的衣襟，隔著玻璃對秦梟微微頷首，轉(zhuǎn)身離去。心里卻盤算著：看來得讓強子那小子多留心點，這位讓梟爺如此“反?！钡娜?，到底是個什么神仙人物。順便……也得把自己酒窖的安保再升個級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