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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路過鐘莞寧寢宮，聽見她在里頭氣得摔摔打打，砸了一整套建盞。
我揚唇一笑。
她從來都是這樣，哪怕我們身上流著一樣的血，卻半點見不得我好。
父親偏心，主母不慈。因為庶出的身份，我在鐘府受盡苦楚。
嫡姐高燒不退是我克的，我也得在冰天雪地里跪到昏厥。
錦衣玉食都是緊著她的，我只配吃她的殘羹冷飯。
甚至宴席上婦人夸我一句貌美，她都叫嚷著要刮花我的臉。
阿娘只是個管花園子的丫鬟，軟弱可欺，若不是祖母垂憐，我早就活不下去了。
桃紅見我面色沉郁，輕輕撫著我的肩：“小姐，可是在擔(dān)心大小姐的事？”
我吁了口氣：
“細(xì)想想其實也沒什么好怕的。她雖服了千機丸，但想要長久立足，光靠讀心之術(shù)是不夠的?！?/p>
“否則皇后與陛下夫妻八年，最善揣測圣意，怎么還受了冷落呢？”
“后宮爭斗終究是婦人之事，若能協(xié)助陛下在政事上受益，那陛下才真正離不開她。我便是靠著這一層助力，才當(dāng)上貴妃?！?/p>
指節(jié)輕叩桌面，唇角揚起一個嘲弄的弧度。
“我這個姐姐就算重活一世，恐怕也想不到此處，更沒這個膽子?！?/p>
晚間，只剩下翠屏服侍我就寢，她壓低聲音：
“小姐，剛剛桃紅和柳云都在呢，雖說我們?nèi)齻€都是您的心腹，可畢竟出了那樣的事......”
“奴婢斗膽說一句，您很不該在她們面前提起前塵往事。”
我起了逗弄心思，忽然湊近些：“噢，那你怎么保證，你就一定對我忠心耿耿？”
翠屏“噗通”一聲跪下了。
“奴婢伺候小姐絕無二心，日月可鑒，否則天打雷劈！”
“好了好了，我不過與你開個玩笑。”
我伸手刮刮她的鼻尖，溫聲道：“我知道，不是你?！?/p>
翠屏眼中有感激：“謝小姐信任?！?/p>
我沒告訴她。
宮中爭斗波譎云詭，光靠信任是無法識人的。
我靠的，是前世一次又一次跟閻王爺擦肩而過攢下的經(jīng)驗。
我一面派人暗中動作，一面殿前婉轉(zhuǎn)承恩。
前世在主母的打壓下，我在嫡姐面前一直黯淡無光。
才學(xué)沒有師父教導(dǎo)，容色不許嬌艷妝飾。
哪怕入宮后，我也一直小心謹(jǐn)慎，咬著牙才走到了貴妃寶座前。
今生卻是張揚了許多，近來宮中最炙手可熱的人物，便是我與嫡姐。
凝香丸不僅能給男子最極致的歡愉，我亦十分受用。
對男人，尤其周徹這樣的男人來說。
肌膚相親，愛欲纏綿，憐惜寵溺的情分便在一次次的耳鬢廝磨中生出。
鐘莞寧則自稱夢中有感，愿獻(xiàn)策與君。
替周徹在朝中分辨出好幾個心懷奸佞的臣子，連西南戰(zhàn)事的糧草運輸人選都定了下來。
周徹大喜過望，拉著她的手感嘆：“寧兒莫非是天助我大周？”
姐姐被奉為神女，獲得了隨意進(jìn)出御書房的特權(quán)。
白日周徹與她討論政事，夜晚便來我宮中就寢，從百花盛開的時節(jié)走到秋葉凋零皆是如此，竟分不出誰的寵愛更甚。
我并不急著跟她爭寵，每日除了侍寢，便去找兩世的好友良才人插花品茶。
登高必跌重，讓她狠狠摔下來的法子，多得是。
給周徹送點心時，正巧碰見鐘莞寧在為他研墨。
“玉雪來了。”
周徹朝我一笑，命我坐在手邊。
“朕就剩這幾道奏疏沒有批完，稍后便來嘗嘗你的手藝?！?/p>
鐘莞寧嬌滴滴道：
“真羨慕妹妹，針織女工、烹飪佳肴樣樣都拿手。臣妾愚鈍，只好在筆墨上為陛下分憂了?！?/p>
周徹刮了刮她的鼻尖：“你這個滑頭。幫了朕大忙，還妄自菲薄起來了?！?/p>
“待西南戰(zhàn)事一完，朕便給你婕妤的位份，可好？”
皇帝繼位十年以來，統(tǒng)共就立過兩位婕妤，還都是誕下龍嗣后才晉的位份。
這對鐘莞寧無疑是上上榮光，口中還在推辭：“能為陛下分憂，是臣妾的福氣。臣妾不敢恃寵而驕?！?/p>
瞥向我的余光卻寫滿了輕蔑與得意。
我默默捻起一塊桂花糕吃了，全當(dāng)沒看見。
很快，她就沒法蹦跶了。
果然，周徹拿起了最后一本奏疏，當(dāng)即臉色大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