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照君這一笑，把陳尚書的臉都笑綠了。
“陛下！此事非同小可！此人來路不明，言行詭異，恐有不軌之心啊！”陳尚書痛心疾首，仿佛我是什么禍國殃民的妖孽。
蕭照君擺擺手，顯然沒把他的話當回事。他饒有興致地站起來，走到我面前。
他的目光先是在我的小電驢上停留了很久，又看了看我頭上的黃色頭盔，最后，落在了那個還在散發(fā)熱氣的炸雞桶上。
“這就是……‘瘋狂星期四’？”他問我，語氣里滿是好奇。
“是的，蕭先生。包含三塊吮指原味雞，五塊香辣雞翅，兩份香甜粟米棒，一個土豆泥，兩杯可樂。”我把餐品介紹得明明白白，就跟在電話里跟客戶核對訂單一樣。
“可樂……是何物？”
“一種飲料，甜的，帶氣兒。配炸雞吃，解膩?！蔽医忉尩?。
“有意思?！笔捳站c點頭，然后對我說，“打開，讓朕看看?！?/p>
我麻利地把餐桶放在旁邊一個小桌上，撕開封條，把里面的東西一樣一樣拿出來。金黃酥脆的炸雞，冒著熱氣的粟米棒，還有那兩杯插著吸管、浮著冰塊的可樂。
大殿里的檀香味，瞬間就被炸雞的霸道香氣給壓下去了。
高總管和旁邊的小太監(jiān)，忍不住又咽了口唾沫。
陳尚書則是捂住了鼻子，一臉嫌惡。“俗！俗不可耐！此等油膩之物，豈能入圣上之口！陛下，萬萬不可?。 ?/p>
蕭照君根本不理他。他拿起一塊香辣雞翅，學(xué)著包裝袋上的樣子，咬了一口。
下一秒，他的眼睛猛地睜大了。
那種表情，我見得多了。第一次吃到垃圾食品的純真人類，都是這個反應(yīng)。驚喜、滿足，還有一點點“我以前吃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兒”的懷疑人生。
“好吃！”他嚼著雞翅，含糊不清地吐出兩個字。
然后，他又拿起可樂，吸了一口。
碳酸飲料的氣泡，第一次沖擊他的味蕾，讓他嗆得咳嗽了兩聲，但臉上卻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興奮。
“此物……甚是奇妙！”
我看著他，露出了老父親般的微笑。搞定一個客戶，就是這么簡單。
“蕭先生，餐品還滿意嗎？”我適時地問。
“滿意！非常滿意！”蕭照君連連點頭，又拿起一塊原味雞啃了起來。
“那麻煩您，給我點個五星好評，可以嗎？”我把手機屏幕轉(zhuǎn)向他，上面是亮著的評價頁面。五顆星星，閃閃發(fā)光。
“五星好評？”蕭照君愣住了，嘴里還叼著雞骨頭。
陳尚書又炸了?！盎奶?！簡直荒唐至極！陛下乃九五之尊，萬民敬仰。你一介草民，竟敢向陛下索要……‘好評’？這是何意？挾恩圖報嗎？大逆不道！”
我沒理他，專心致志地跟我的客戶溝通。
“蕭先生，是這樣的。我們平臺有規(guī)定，客戶的好評，直接關(guān)系到我們騎手的績效和收入。一個五星好評，對我非常重要。如果您對我的服務(wù)和餐品滿意，就請點亮這五顆星星。當然，如果您能寫幾句評語，再拍張照片上傳，那就更好了。帶圖好評，我們后臺會有額外獎勵的?！?/p>
我循循善誘，就像在教一個剛學(xué)會用智能手機的老大爺。
蕭照君看著我手機屏幕上的五顆星星，又看了看旁邊吹胡子瞪眼的陳尚書，眼神里閃過一絲狡黠。
“好?！彼f，“朕就給你一個‘五星好評’。”
他放下雞腿，擦了擦手，然后對高總管說：“高力，傳朕旨意?！?/p>
高總管趕緊跪下：“奴才在。”
“茲有騎手裴吉，送餐有功，服務(wù)周到，特賜‘五星上將’之銜！賞黃金百兩，錦緞十匹，御膳房菜品，任其品嘗！”
“噗——”
我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
五星上將？大哥，我是讓你點一下屏幕，不是讓你給我封官??！
陳尚書也懵了，他張著嘴，半天沒說出話來。大概是覺得，陛下瘋了，這個世界也瘋了。
“等等！”我趕緊打斷，“蕭先生，您誤會了。我不要什么‘五星上將’，也不要黃金。我就要您，用您的手指，在這屏幕上，點一下?？匆娺@五顆星星沒？從左到右，挨個點亮就行。很簡單的?！?/p>
我?guī)缀跏鞘职咽值亟趟?/p>
蕭照君眨了眨眼，似乎明白了。他伸出手指，在我手機屏幕上，小心翼翼地戳了一下第一顆星星。
“叮?！?/p>
星星亮了。
他的表情，比剛才吃到炸雞還驚喜。
“再點?！蔽夜膭畹?。
他接二連三地點完了五顆星。
“叮叮叮叮?！?/p>
“好了！提交！”
我指導(dǎo)他點下了“提交評價”的按鈕。頁面跳轉(zhuǎn)，顯示“評價成功”。
我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這個月KPI保住了。
“這就……行了？”蕭照君意猶未盡地問。
“行了。非常感謝您的支持?！蔽沂栈厥謾C，露出了心滿意足的笑容。
“可你還沒收錢?！笔捳站蝗幌肫饋?。
“哦對?！蔽也铧c忘了，“一共58元?！?/p>
“58元……是多少？”
我這才反應(yīng)過來，他們這兒用的不是人民幣。
這下麻煩了。
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大殿里那些金碧輝煌的柱子和擺設(shè)。
“蕭先生，你們這兒，什么東西最值錢？”
他想了想，指著高總管腰上掛著的一塊玉佩說：“那個，前朝的和氏璧，價值連城?！?/p>
高總管的臉瞬間白了。
我搖搖頭：“那個不行，我沒法變現(xiàn)。你們……用金子或者銀子嗎？”
“自然?！?/p>
“那行?！蔽倚乃懔艘幌?，“按照現(xiàn)在的金價，大概……一克多黃金吧。您看著給就行，不用太多?！?/p>
蕭照君聽完，大手一揮：“高力，去，取一塊金磚來！”
高總管腿一軟，差點沒站穩(wěn)?！氨荨菹?，金磚？”
“對，就庫房里那個最大的！”
我趕緊攔?。骸皠e別別，蕭先生，用不了那么多！金磚太重了，我電驢馱不動！您就給我一小塊，能捏手里那么大就行了！”
我感覺我不是來送外賣的，是來打劫的。
這個客戶，出手太大方了。就是腦子，好像不太靈光。
最后，高總管苦著臉，從自己袖子里摸出了一小錠金子，大概有二兩重，塞給了我。那表情，跟割他肉一樣。
我掂了掂，分量足夠支付好幾百份瘋狂星期四了。
“謝了啊，蕭先生。錢貨兩清，我先走了。您慢用?！蔽野呀鹱哟Ф道铮浦业男‰婓H就要告辭。
“等等。”蕭照君叫住我。
“還有事？”我回頭問。難道是要發(fā)票？我這可開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