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村都騙我獻祭山神,說會保我富貴平安。>多年后我破產歸來,
他們怕我索命連夜建起高墻。>直到深夜山洪暴發(fā),我悠閑坐在屋頂喝酒。
>望著他們被沖垮的豪宅和驚恐尖叫的美女們。>當初獻祭時,沒人告訴我——山神,
是女的啊。---雨下得像是天漏了。冷,冷得骨頭縫里都冒著寒氣。
我深一腳淺一腳踩在泥水里,
破舊的行李箱輪子早就陷在村外那段“年久失修”的泥路上崩飛了。現在,
我拖著這口死沉的破箱子,像條喪家之犬,挪回我曾無比榮耀離開的村子——小河屯。
雷聲滾過,慘白的電光一瞬間劈亮前方。就著那剎那的光,我猛地頓住腳,
渾身的血似乎都凍住了。村口,不知道什么時候,立起了一堵墻。
一堵高得離譜、厚得嚇人的水泥墻,灰沉沉地橫亙著,把整個村子嚴嚴實實地護在后面,
墻頭上甚至還插滿了碎玻璃和尖刺的鐵絲網,在雨水中閃著冰冷惡毒的光。
它像一道巨大的疤痕,粗暴地烙在進山的唯一通路上,也烙在我猝不及防的視線里。
這墻……我離開時還沒有。電光熄滅,眼前重歸昏暗,
只有雨水砸落的嘩嘩聲和胸腔里越來越響的心跳。一股極荒謬的涼氣順著脊椎爬上天靈蓋。
他們……防誰呢?答案像浸了冰水的鞭子,抽得我靈魂一顫。
除了防我這條落魄滾回來的“祭祀品”,還能有誰?記憶帶著腥臭的土味翻涌上來。
那年我十九,家里窮得揭不開鍋,爹娘病懨懨地躺在床上等死。是村長,德高望重的三爺爺,
領著全村的老少爺們,臉上堆著我從沒見過的熱切和恭敬,把我請到祠堂。他們說,
山神老爺顯靈了,點名要我去伺候,這是幾輩子修不來的大福氣!
只要我去后山的山洞里待上一夜,接受“神賜”,以后必定大富大貴,光宗耀祖,
我們全家也會受到山神庇佑,無病無災。香燭紙錢燒得煙霧繚繞,
那些平日里對我家愛搭不理的鄉(xiāng)親,一個個眼神狂熱,
嘴里翻來覆去都是“造化”、“福分”、“全村的恩人”。我娘哭得暈過去,
我爹咬著煙袋桿,手抖得厲害,
但在三爺爺和族老們“為了孩子前程”、“為了全村運勢”的輪番勸說下,
那點微弱的抗拒最終啞火了。我被那盛大而詭異的喜悅裹挾著,洗刷干凈,
換上一身嶄新的、卻不合身的衣服,像個真正的祭品一樣,
被敲鑼打鼓又無比詭異地送進了后山那個黑黢黢的、據說直通山神府邸的山洞。
他們在洞口擺上豐盛的祭品,燒了漫天紙錢,無比虔誠地叩拜,
然后……用巨大的石塊和粗壯的樹干,從外面,把洞口堵死了。美其名曰:防止閑雜驚擾,
靜候神恩。
絕對黑暗、缺氧、充斥著泥土和腐爛氣息的洞里掙扎、哭喊、用指甲摳扒石縫直到鮮血淋漓,
外面只有風雨聲和隱約傳來的、慶祝的嗩吶聲,越來越遠。他們騙了我。用整個村子的名義,
編織了一個華麗而殘忍的謊言。根本不是什么伺候山神,就是一場徹頭徹尾的謀殺!
用我的命,去填他們不知從何而來的恐懼,或是換取他們想象中的風調雨順!可惜,
他們算漏了一點。也沒人告訴我——那山洞深處,根本沒什么山神老爺。那里,
睡著一位山神……奶奶。冰冷的雨水澆在臉上,把我從那股幾乎要焚毀理智的恨意里扯回來。
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嘗到雨水和鐵銹般的味道。拖著快散架的身體,
我沿著那堵巨墻根下摸索,踩著一灘灘爛泥。果然,在靠近山壁的一個極隱蔽的角落,
墻體新舊交接,有一處排水用的暗涵,勉強能容一個消瘦的人鉆過去??磥硭麄兎赖迷偎?,
也總得給山水留條路。也給我,留了一條回家的“路”。鉆過暗涵,進了村。雨更大了,
砸在青瓦和新修的琉璃瓦上,噼啪亂響。村里變化大得驚人,幾乎認不出。
記憶里歪歪扭扭的土坯房幾乎沒了蹤影,取而代之的是一棟棟氣派的小洋樓,貼著白瓷磚,
蓋著紅瓦,在雨夜里像一座座沉默而富足的堡壘。只是村里死寂一片,除了雨聲,
連狗叫都聽不見。我拖著箱子,蹚過已經漫起積水的村路,憑著記憶往村中心走。
腳下觸感不對,低頭一看,水泥路面縫隙里,似乎嵌著一些深褐色的、模糊的印記,
怎么看怎么像干涸了的……符紙灰燼。越往我家老屋的方向走,那種被窺視的感覺就越濃。
不是直接的視線,而是那種窗戶后面、門縫里面,緊貼著的一只只驚恐的眼睛。
偶爾有一扇窗漏出點燈光,幾乎在我看過去的瞬間就猛地熄滅,像是被燙到一樣。
“嘩啦——”旁邊一棟三層小樓二樓的窗簾猛地被拉嚴實了,聲音刺耳。
我甚至能聽到那扇窗戶后面,壓抑不住的、粗重的喘息和牙齒打顫的細響。他們怕我。
怕我這個他們親手獻祭出去,如今又狼狽滾回來的“鬼”。一種扭曲的快意,
混著更深的冰寒,在我胸腔里攪動。終于走到我家老宅的位置,卻只看到一片平整的空地,
長滿了荒草,堆著些碎磚爛瓦。旁邊那棵老槐樹倒是還在,被風雨吹打得枝葉亂搖,
像個張牙舞爪的怪物。我家……沒了。連一塊完整的磚都沒給我留下。
”一聲極輕微的、壓抑的啜泣從斜對面那棟最氣派、門口還立著兩個石獅子的小樓里傳出來。
是三爺爺家??磥砦摇奥愤^”的消息,已經以光速傳遍了全村。雨更大了,
砸在地上濺起老高的水花。遠處的群山傳來沉悶的轟鳴,不是雷聲,
像是某種更龐大、更恐怖的東西在蘇醒,在咆哮。村口的河水聲也變得洶涌狂躁起來。
山雨欲來風滿樓?不,是山洪欲來。我咧開嘴,無聲地笑了笑。拖著行李箱,轉身,
深一腳淺一腳地朝著村子地勢最高的那處老宅基走去——那里以前是村集體的糧倉,
是石頭壘的,地基極高,后來廢了,但臺基還在,
是全村唯一可能在這天氣里站穩(wěn)腳跟的地方。爬上長滿青苔的石臺基,雨水劈頭蓋臉,
幾乎睜不開眼。我抹了把臉,就著遠處偶爾閃起的電光,
看見渾濁的洪水已經像無數頭脫韁的野獸,從四面八方的山溝里沖了下來,
裹挾著泥沙、樹枝、石塊,轟鳴著撲向山下那一片片嶄新的、毫無防備的“富貴窩”。
最先遭殃的是村邊幾棟看起來剛蓋好沒多久的小樓。
洪水像捏碎積木一樣輕易地撞垮了它們的墻根,磚石結構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呻吟,
然后轟然坍塌,被渾濁的泥流吞沒,連個泡都沒冒幾下??藓奥暋⒓饨新暯K于撕破了雨幕,
絕望地炸開。手電光柱像無頭蒼蠅一樣在風雨和洪水中亂晃,映出一張張驚恐扭曲的臉。
有人想往樓上跑,有人試圖搶救財物,更多的人像嚇傻了一樣呆立原地,
然后被一個浪頭卷走?!拔业姆孔樱∥业男录揖甙?!”一個胖女人癱在二樓窗臺,哭天搶地,
下一秒陽臺整體斷裂,她和她的哭喊一起消失在濁流里?!熬让【染任业?!他被壓住了!
”一個年輕男人的聲音帶著哭腔,旋即被洪水轟鳴淹沒?;靵y中,我看到三爺爺家那棟樓,
底樓已經徹底淹了,渾濁的水面上漂浮著家具的碎片。二樓窗口,三爺爺那張老臉煞白,
死死盯著我這里,嘴巴徒勞地張合,不知是在咒罵還是在祈禱。
他身邊是他那個寶貝孫女小娟,村里有名的美人胚子,此刻花容失色,睡衣濕透貼在身上,
勾勒出驚心動魄的曲線,正死死抓著窗框,尖叫著躲避拍打過來的浪頭。
我慢條斯理地從快散架的行李箱里,摸出最后一點東西——半瓶廉價但烈性的散裝白酒,
還是用當年離開時村里“贈”我的那個印著“?!弊值奶麓筛鬃友b著。擰開蓋,
濃烈的酒味混在潮濕的空氣里,有點刺鼻,卻讓我混沌的腦子清醒了不少。
我找了個相對干燥的角落,踢開幾塊碎磚,坐下來。背后是冰冷粗糙的石墻,
頭頂是傾瀉而下的暴雨。洪水在我腳下的低處咆哮肆虐,吞噬著那些用我命換來的繁華。
我舉起搪瓷缸,仰頭灌了一大口。劣質白酒像一道火線,從喉嚨燒進胃里,驅散了一點寒意。
我就這么坐著,一口一口地喝著酒,冷眼看著??粗麄兊母毁F和恐懼,
一起在洪水中打旋、沉沒。直到一個帶著哭腔的、嬌柔的女聲在不遠處被風雨送過來,
顫巍巍的,充滿了絕望和最后一絲難以置信的乞求:“石頭哥……救……救命??!
拉我一把……求你了!”我喝酒的動作頓住了。搪瓷缸沿還磕在牙齒上,
發(fā)出輕微的“咔”聲。我緩緩轉過頭。雨水模糊了視線,但依然能看清,
斜下方那片原本是二狗子家新廚房的地方,現在只剩一片翻滾的濁黃。
一根僥幸還沒完全斷裂的房梁斜斜地支棱著,像根脆弱的救命稻草。
一個身影正死死抱著那根房梁,大半身子都泡在冰冷洶涌的水里,隨著波浪起伏沉浮,
眼看就要抓不住。是周小茹。村里周木匠的閨女,比我小兩歲。記憶中總是跟在我屁股后面,
聲音又甜又怯生生地喊“石頭哥”。她爹周老實在我那場“獻祭”里,
是負責搬運堵洞巨石的“主力”之一,據說事后分了一塊肥得流油的好宅基地。
而此刻的周小茹,早已不是記憶中那個干瘦的黃毛丫頭。即使被冰冷的洪水泡得臉色發(fā)青,
渾身濕透,單薄的夏衣緊緊貼在身上,勾勒出的曲線也足夠讓任何正常男人喉嚨發(fā)干。
雨水沖涮著她蒼白的臉,長長的睫毛上掛著水珠,
眼神里全是瀕死的恐懼和看到我之后驟然爆發(fā)的、極其復雜的光——有羞愧,有絕望,
但更多的是最原始的、對活下去的渴望。
“石頭哥……救我……以前……以前是村里對不住你……是我爹他們混蛋……”她嗆了口水,
劇烈地咳嗽起來,手指因為用力而骨節(jié)發(fā)白,眼看就要滑脫,
“求求你……看在我們……我們以前……”她的聲音被風雨和洪水聲撕扯得斷斷續(xù)續(xù)。
我看著她,沒動。手里的搪瓷缸子傳來白酒晃動的觸感。以前?以前哪個以前?
是以前她偷偷給我塞過一個烤紅薯的以前?還是以前她爹吭哧吭哧搬石頭堵死我生路的以前?
洪水還在漲,已經快淹沒到她胸口。她掙扎著,
每一次晃動都讓那根腐朽的房梁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呻吟。旁邊一棟房子的屋頂被沖垮,
巨響讓她發(fā)出更加尖銳的驚叫?!笆^哥——!!”她的哭喊幾乎破了音。我又灌了一口酒,
烈酒入喉。然后,我朝著她的方向,微微傾下了身。
周小茹的眼睛里瞬間爆發(fā)出無比明亮的光彩,那是絕處逢生的狂喜!
她甚至努力地想朝我伸出手。我的目光掠過她滿是期盼的臉,掠過她劇烈起伏的胸口,最后,
落在那根支撐著她的、發(fā)出細微斷裂聲的房梁上。我的聲音不高,甚至有些平淡,
卻奇異地穿透了風雨聲,清晰地鉆進她的耳朵里:“這木頭……看著有點糟了。
”周小茹臉上那剛剛燃起的光,瞬間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致的錯愕和無法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