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山鎮(zhèn)的呼吸2013年,古榕鎮(zhèn)的春天總是來得特別早,也特別濕潤。
清晨的霧氣像一條條白色的哈達,纏繞在黛色的群山之間,
將那些高聳入云的古榕樹和依山而建的吊腳樓籠罩其中。我站在窗前,
看著遠方被薄霧模糊的山影,心里卻被高考的倒計時壓得喘不過氣。
窗外的世界如此寧靜而神秘,而我內(nèi)心的世界卻如同一團亂麻。
日歷上那個鮮紅的"6月7日"像一把懸在頭頂?shù)睦麆?,每一天的翻過都讓我感到窒息。
教室里,同學們埋頭苦讀的身影,黑板上密密麻麻的公式,還有那堆積如山的試卷,
構(gòu)成了我十七歲夏天的主旋律。然而,每當我望向窗外,望向那片被霧氣繚繞的群山,
心底總會涌起一股莫名的悸動,仿佛有什么東西在呼喚著我。那年我十七歲,高三。
古榕鎮(zhèn)中學是鎮(zhèn)上唯一一所高中,我們這些孩子,從小學到高中,
幾乎都在這片被大山環(huán)繞的土地上長大。智能手機開始在城里流行,但在我們這里,
能用上翻蓋手機發(fā)短信,就已經(jīng)算是走在時代前沿了。網(wǎng)絡(luò)?那是個遙遠的概念,
只有鎮(zhèn)上唯一的網(wǎng)吧里,才能偶爾窺見一絲外界的喧囂。記得有一次,
我和幾個同學省吃儉用攢了一個星期的零花錢,才去網(wǎng)吧體驗了兩個小時的"網(wǎng)上沖浪",
那種新奇感至今難忘??筛鄷r候,我們的娛樂方式依然很傳統(tǒng)——在榕江邊捉魚蝦,
在古榕樹下講故事,在吊腳樓的陽臺上數(shù)星星。我的家,就在鎮(zhèn)子邊緣,
一棟有些年頭的木質(zhì)吊腳樓。推開窗,就能聞到空氣中混雜著泥土、青草和淡淡腐木的氣息,
那是古榕鎮(zhèn)獨有的味道,也是我從小到大最熟悉的味道。我總覺得,這片土地是有呼吸的,
它在清晨吐出濕潤的霧氣,在午后蒸騰出熱氣,在夜晚又將那些古老的秘密,
悄無聲息地融入風中。每當夜幕降臨,我常常會坐在窗前,聽著遠處傳來的山歌,
看著月光下?lián)u曳的樹影,感受著這片土地的脈動。奶奶說,這是山靈在低語,是祖先在守護。
我叫白初槿,一個聽起來有些詩意的名字,卻屬于一個內(nèi)向、敏感,
甚至有些"多愁善感"的少女。從小,我就比別人更容易察覺到一些細微的變化。比如,
風吹過古榕樹時,我總能聽到一些若有若無的低語;比如,老屋里那些舊物件,
似乎總能向我訴說它們曾經(jīng)的故事。奶奶常說,我是被山靈眷顧的孩子,心眼比別人多,
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東西。那時我只當是老人家哄我開心,現(xiàn)在想來,或許她早就知道,
我與這片土地的連接,遠比她想象的要深。記得有一次,
我無意中觸碰到了奶奶珍藏的一個銀手鐲,
突然眼前閃過一幕幕模糊的畫面:一個年輕的苗族女子在山間奔跑,
她的笑聲清脆如鈴;一個襁褓中的嬰兒被輕輕放在古榕樹下,
周圍圍滿了祝福的族人;一個佝僂的老婦人坐在火塘邊,手中編織著什么,眼神中滿是不舍。
這些畫面如此真實,卻又如此遙遠,讓我一度以為是自己想象力太豐富。直到后來,
我才明白,那些都是奶奶年輕時的片段,是她的情感和記憶,通過那個銀手鐲傳遞給了我。
高三的生活枯燥而乏味,每天除了書本,就是試卷。我們像一群被困在籠子里的鳥,
拼命扇動翅膀,渴望飛出這片大山。高考,是唯一的出口。然而,
就在這緊張而壓抑的氛圍中,學校突然宣布,要組織一次"春季采風"活動,
目的地是——老寨子。當班主任在班會上宣布這個消息時,教室里立刻響起了一片哀嚎。
、"不如多做幾套試卷"、"高考在即還搞這些花里胡哨的"……同學們的抱怨聲此起彼伏。
只有我,心里卻涌起了一絲莫名的興奮。那是一種久違的感覺,
仿佛有什么東西在黑暗中閃爍,吸引著我前去探索。老寨子,
那是古榕鎮(zhèn)最古老、也最神秘的一個村落。它坐落在離鎮(zhèn)子約莫十公里外的深山里,
據(jù)說那里住著我們民族最純粹的血脈,也流傳著最多不為人知的秘密。鎮(zhèn)上的人,
尤其是年輕人,很少會去老寨子,那里仿佛被時間遺忘,
保留著最原始的風貌和最古老的傳說。小時候,
我常常聽奶奶講起老寨子的故事:那里的吊腳樓有上百年的歷史,那里的古榕樹能預知吉兇,
那里的山歌能治愈心靈的創(chuàng)傷,那里還有一個神秘的老巫醫(yī),
能用蘆笙與山靈對話……聽到這個消息,同學們大多興致缺缺,覺得是浪費學習時間。
但我卻感到一絲莫名的興奮?;蛟S是內(nèi)心深處對未知的好奇,或許是那些古老的傳說,
總能輕易地撥動我敏感的神經(jīng)。我隱約覺得,這次采風,不會像表面上那么簡單。那天晚上,
我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里,我站在一片迷霧中,前方隱約可見一座古老的吊腳樓,
樓前站著一個佝僂的身影,手中拿著一架烏黑的蘆笙。她向我招手,仿佛在呼喚著什么。
我想走近,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雙腳像灌了鉛一樣沉重。當我終于掙扎著邁出一步時,夢就醒了。
醒來后,我的心還在狂跳。窗外的月光灑在床頭,映照出我蒼白而緊張的臉。我有一種預感,
這次采風,將會改變我的人生軌跡。它會是古榕鎮(zhèn)向我揭開神秘面紗的第一步,也是我,
白初槿,真正認識這片土地,認識自己的開始。第二章:廢棄的吊腳樓采風那天,
天氣出奇的好,陽光透過稀疏的樹葉,在石板路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我們一行人,
背著簡單的行囊,沿著蜿蜒的山路,朝著老寨子進發(fā)。一路上,同學們嘰嘰喳喳,
討論著高考,討論著未來,偶爾也會開一些無傷大雅的玩笑。我則安靜地走在隊伍的最后,
目光穿梭于山林之間,總覺得那些古老的樹木和嶙峋的怪石背后,
隱藏著什么不為人知的秘密。山路并不好走,有些地方陡峭得需要手腳并用才能攀爬。
向?qū)莻€年過六旬的老者,名叫阿福叔,
是寨子里為數(shù)不多愿意往返于老寨子和古榕鎮(zhèn)之間的人。
他走在這條崎嶇的山路上卻如履平地,時不時還會停下來,
指著路邊的某種植物告訴我們它的名字和用途。"這是斷腸草,有毒,
但也能入藥;那是山胡椒,我們用它來調(diào)味;還有這個,叫千年矮,
它的根能治風濕……"他的聲音沙啞而低沉,卻充滿了對這片土地的熱愛和敬畏。
走了將近三個小時,我們終于到達了老寨子。
這里的景象讓我屏住了呼吸——仿佛時間在這里靜止了幾百年。古老的吊腳樓依山而建,
層層疊疊,錯落有致。大多數(shù)房子已經(jīng)無人居住,木質(zhì)結(jié)構(gòu)在歲月的侵蝕下顯得搖搖欲墜,
瓦片也掉了大半,露出黑洞洞的屋頂??諝庵袕浡还沙睗竦拿刮叮?/p>
混雜著泥土和枯葉的氣息,讓人感到一種被時間遺忘的沉重。寨子中央有一棵巨大的古榕樹,
樹冠如蓋,幾乎遮蔽了半個寨子的天空。樹下有一口石井,井水清澈見底,
據(jù)說這口井有上千年的歷史,從未干涸。阿福叔告訴我們,這口井是寨子的命脈,
也是寨子的記憶,它見證了寨子的興衰榮辱,也承載了無數(shù)代人的悲歡離合。
老師給我們布置的任務(wù)是寫一篇關(guān)于老寨子風土人情的采風日記,并鼓勵我們深入探索,
尋找靈感。同學們?nèi)宄扇旱厣㈤_,有的在拍照,有的在寫生,有的則干脆找了個地方坐下,
拿出手機玩起了貪吃蛇。阿澤,我的青梅竹馬,拉著我的手,興奮地說:"初槿,
我們?nèi)ツ沁吙纯窗?,聽說那邊有個觀景臺,可以看到整個寨子的風景!"我沒有跟著他。
我的目光被寨子邊緣一棟孤零零的吊腳樓吸引了。那棟樓比其他的都要高大,有四層之多,
卻也更加破敗,仿佛被某種無形的力量遺棄。它的周圍雜草叢生,
沒有一條像樣的小路通向那里,與其他吊腳樓保持著一種奇特的距離感。
當?shù)氐南驅(qū)О⒏J逶鵁o意中提及,那是幾十年前一個老巫醫(yī)的居所,后來巫醫(yī)去世,
子孫都搬走了,這里就成了寨子里的"禁地"。"初槿,你不去看風景嗎?
"阿澤疑惑地看著我。"你們?nèi)グ桑蚁朐谶@里看看。"我指了指那棟吊腳樓,
"我對那里感興趣。"阿澤皺了皺眉:"那里?。堪⒏J逭f那里不能去,是寨子的禁地。
""我就遠遠看看,不會進去的。"我向他保證道。阿澤猶豫了一下,
最終還是點了點頭:"那好吧,別去太久,我們中午在古榕樹下集合。
"看著阿澤和其他同學遠去的背影,我的心臟不由自主地加速跳動。"禁地"二字,
像磁鐵一樣吸引著我。我小心翼翼地繞過那些倒塌的木樁和雜草,朝著那棟吊腳樓走去。
越靠近,那種古老而沉重的氣息就越發(fā)濃烈。我甚至能感覺到,
空氣中似乎有某種無形的東西在流動,像水波一樣,輕輕拍打著我的皮膚。
這種感覺既陌生又熟悉,讓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奶奶常說的"山靈"。終于,
我站在了吊腳樓前。這是一棟典型的苗族吊腳樓,四層高,全部由木頭建造,
沒有用一根鐵釘。樓身已經(jīng)呈現(xiàn)出深褐色,有些地方甚至長滿了青苔。
二樓的陽臺已經(jīng)坍塌了一半,三樓的窗戶也破損不堪,只有四樓的屋頂還算完整。
最引人注目的是樓前的一塊石碑,上面刻著我看不懂的古老文字和圖騰,
據(jù)說那是苗族的象形文字,記錄著這棟樓的歷史。我深吸一口氣,推開虛掩的木門。
一股混雜著霉味、灰塵和某種古老香料的氣息撲面而來,讓我不由自主地咳嗽了幾聲。
屋子里光線昏暗,只有幾束陽光透過破損的窗戶,勉強照亮了屋內(nèi)的景象?;覊m彌漫,
蜘蛛網(wǎng)密布,一切都顯得那么荒涼,卻又透著一股說不出的神秘感。我小心翼翼地邁步進去,
每一步都踩在吱呀作響的木地板上,發(fā)出令人心悸的聲音。屋子里擺放著一些破舊的家具,
一張搖搖晃晃的木桌,幾把缺胳膊少腿的椅子,還有一些看不清用途的壇壇罐罐。
墻上掛著一些已經(jīng)褪色的民族服飾和裝飾品,角落里還堆著一些干枯的草藥。
整個屋子給人一種時光停滯的感覺,仿佛主人只是暫時離開,隨時都會回來。
我的目光在屋子里游走,最終停在了角落里的一架樂器上。它被小心地放置在一個木架上,
雖然周圍布滿灰塵,卻顯得格外莊重。那是一架蘆笙,通體烏黑發(fā)亮,
上面雕刻著繁復而古老的圖騰。它被一塊褪色的紅布蒙著,雖然蒙著厚厚的灰塵,
卻依然能感受到它身上散發(fā)出的古樸氣息。它靜靜地躺在那里,仿佛在等待著什么,
又仿佛在訴說著什么。我不由自主地走近它,感覺有一種無形的力量在召喚著我。就在這時,
我聽到了一聲輕微的嘆息,仿佛是從蘆笙中發(fā)出的。我嚇了一跳,環(huán)顧四周,
卻發(fā)現(xiàn)屋子里除了我之外空無一人。難道是我的錯覺?
還是……這架蘆笙真的有什么特別之處?我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輕輕觸碰了那架蘆笙。
第三章:蘆笙的回響就在指尖觸碰到蘆笙的一剎那,一股冰冷的電流瞬間竄遍全身!那感覺,
就像是觸碰到了高壓電線,又像是被冰冷的蛇纏繞。我猛地一顫,下意識地想要收回手,
但指尖卻像是被某種無形的力量吸附住了,動彈不得。緊接著,我的腦海里,像放電影一樣,
閃過無數(shù)模糊而又真實的畫面。這些畫面不是簡單的影像,
而是帶著聲音、氣味、觸感和情緒的完整體驗,仿佛我的靈魂被抽離,穿越了時空的界限,
回到了那個遙遠的年代。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個佝僂的身影。
她穿著一身深藍色的苗族服飾,衣襟和袖口繡著繁復的銀色花紋,頭戴一頂銀冠,
上面掛滿了小巧的銀鈴鐺,隨著她的動作發(fā)出清脆的聲響。她的面容蒼老而慈祥,
眼角的皺紋如同山間的溝壑,記錄著歲月的滄桑。在昏暗的油燈下,她對著蘆笙低聲吟唱,
那歌聲沙啞而古老,帶著一種穿透歲月的力量,每一個音符都像一把鑰匙,
打開了我記憶深處的某個匣子。我能感覺到,那歌聲里充滿了悲憫和力量,
仿佛能驅(qū)散一切陰霾。"山靈啊,水魅啊,請聽我訴說……"她的歌聲在我耳邊回蕩,
"我的族人病了,我的土地干了,我的孩子們哭了……請賜予我力量,讓我治愈他們的傷痛,
讓我滋潤他們的心靈……"我驚訝地發(fā)現(xiàn),我不僅能聽到她的歌聲,還能感受到她的心跳,
她的呼吸,她的情感。那是一種深沉而復雜的感覺,有對族人的愛,有對自然的敬畏,
有對生命的尊重,還有對未來的憂慮。這些情感像潮水一樣涌入我的內(nèi)心,
讓我不由自主地與她產(chǎn)生共鳴。畫面一轉(zhuǎn),我發(fā)現(xiàn)自己站在一間燈火通明的屋子里。
一群面帶愁容的族人圍坐在老巫醫(yī)身邊,他們的眼神里充滿了希望與敬畏。
有抱著啼哭嬰兒的年輕母親,嬰兒的臉色蒼白,呼吸微弱;有拄著拐杖的老人,
他的腿上有一個潰爛的傷口,散發(fā)著難聞的氣味;有面色蠟黃的病人,他們咳嗽著,喘息著,
仿佛隨時都會離開這個世界……他們都靜靜地聽著老巫醫(yī)的歌聲,仿佛那歌聲是唯一的救贖。
老巫醫(yī)的指尖在蘆笙上跳動,吹奏出古老而神秘的旋律。那旋律時而低沉如泣,
仿佛在訴說著大地的悲傷;時而高亢激昂,仿佛在呼喚著天空的力量;時而輕柔婉轉(zhuǎn),
仿佛在安慰著受傷的心靈。我看到,隨著蘆笙聲的響起,屋子里彌漫起淡淡的煙霧,
那煙霧帶著一種奇特的香氣,是我從未聞過的味道,既像是某種珍貴的香料,
又像是多種草藥的混合體。那些病痛似乎被這煙霧驅(qū)散,絕望的臉上重新煥發(fā)出生機。
嬰兒的啼哭漸漸平息,老人的傷口開始愈合,病人的呼吸變得平穩(wěn)……我甚至能感受到,
那煙霧中帶著一種草藥的清香,以及某種難以言喻的,屬于生命的力量。
那是一種溫暖而強大的能量,像陽光一樣照耀著每一個人,像泉水一樣滋潤著每一顆心。
我感到一陣莫名的感動,眼淚不由自主地流了下來。突然,畫面再次變換。這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