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意外的溫柔
回到云頂山莊的別墅，已經(jīng)是晚上九點多。
蘇然感覺身心俱疲，只想趕緊卸妝洗澡然后躺平。演戲，尤其是演一個恩愛夫妻，實在是太耗費心神了。
“我先上去了?！彼龑﹃懗翜Y說了一聲，便匆匆上了樓。
陸沉淵看著她略顯倉皇的背影，若有所思。
他承認(rèn)，今晚的蘇然，讓他刮目相看。面對親戚的刁難，她不卑不亢，應(yīng)對得體。在爺爺面前，她溫婉乖巧，恰到好處地表現(xiàn)出了一個新媳婦的羞澀和緊張。
她的“演技”，比他想象中要好得多。
或者說……那并不僅僅是演技。他能感覺到，她某些時刻流露出的情緒，是真實的。比如，被爺爺拉著手時的拘謹(jǐn)，被自己“表白”時的臉紅，以及……被姑姑刁難時的委屈。
陸沉淵回到自己的房間，沖了個澡，換上睡袍。他處理了幾個緊急郵件，卻發(fā)現(xiàn)自己很難集中精神。
腦海里，總是會浮現(xiàn)出蘇然的樣子。
她穿著香檳色禮服，在燈下微笑的樣子。
她低頭認(rèn)真吃著自己為她挑好魚刺的飯菜的樣子。
她勇敢地回懟姑姑，卻在事后偷偷攥緊拳頭的樣子。
這個女孩，像一個謎，讓他忍不住想要去探究。
他起身，走到酒柜旁，倒了一杯紅酒，踱步到陽臺上。他的臥室陽臺和蘇然的陽臺是相連的，中間只隔了一道低矮的欄桿。
他看到，蘇然房間的陽臺門開著，她正坐在陽臺的藤椅上，抱著膝蓋，看著天上的月亮發(fā)呆。她已經(jīng)卸了妝，換上了一身舒適的棉質(zhì)睡衣，看起來就像個鄰家女孩，柔軟又無害。
似乎是感覺到了他的視線，蘇然回過頭，看到他時，明顯愣了一下。
“還沒睡？”陸沉淵舉了舉手中的酒杯，算是打招呼。
“嗯，睡不著?！碧K然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
“在想什么？”
“沒什么……就是覺得，今天像做夢一樣?！碧K然輕聲說。從一個負(fù)債累累的甜品店主，到出入豪門、被人稱呼“陸太太”，這一切都發(fā)生得太快了。
陸沉淵沉默了片刻，說：“以后，這樣的場合還會有很多。你需要慢慢習(xí)慣?！?/p>
“我知道?！碧K然點點頭，“我會努力扮演好我的角色的。”
她又一次提到了“角色”這個詞。
陸沉淵的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他走過去，靠在兩個陽臺之間的欄桿上，拉近了與她的距離。
“蘇然，”他忽然叫了她的名字，而不是“你”，“對我來說，這不僅僅是一份合同?！?/p>
蘇然抬起頭，不解地看著他。
“我爺爺?shù)纳眢w狀況，比我告訴你的要更差一些?！标懗翜Y的聲音低沉了幾分，“醫(yī)生說，他最多還有一年半的時間。我?guī)慊厝ィ恢皇菫榱搜輵蚪o他看，更是希望他能在最后的時間里，看到我身邊有個人陪著，能讓他走得安心一些?！?/p>
他的語氣里，帶著一絲蘇然從未聽過的疲憊和脆弱。
蘇然的心，像是被什么東西輕輕地刺了一下。
她一直以為，陸沉淵找她假結(jié)婚，只是為了應(yīng)付長輩的催婚，一個冷冰冰的商業(yè)交易。卻沒想到，背后還有這樣沉重的原因。
原來，這個看起來無所不能的男人，也有他無能為力的事情。
“對不起……”蘇然小聲說，“我不知道……”
“你不需要道歉?！标懗翜Y搖了搖頭，喝了一口酒，“我只是想告訴你，我很感謝你的出現(xiàn)。至少，今天看到爺爺?shù)男θ?，我覺得……這個決定是正確的?！?/p>
夜風(fēng)微涼，吹動著蘇然的頭發(fā)。她看著眼前的男人，月光勾勒出他英挺的側(cè)臉，平日里的冷漠和疏離似乎被這夜色融化了許多，讓她看到了一絲屬于普通人的溫情。
“我會……好好做的。”蘇然認(rèn)真地說道，“不只是為了合同，也是為了……讓爺爺開心?！?/p>
陸沉淵看著她清澈而認(rèn)真的眼睛，心中一動。他忽然覺得，自己當(dāng)初選擇她，或許并不僅僅是因為她的應(yīng)急能力和她的甜品。
也許，從一開始，他就被她身上那種干凈、純粹的氣質(zhì)所吸引了。
“很晚了，去睡吧。”他收回目光，站直了身體。
“嗯，你也是?！?/p>
蘇然回到房間躺在床上，卻比之前更加睡不著了。陸沉淵的那番話，在她心里掀起了不小的波瀾。
她對他的認(rèn)知，似乎在一點點地被打敗。
他不再只是一個冷漠的、高高在上的“甲方”，而是一個有血有肉、有煩惱、有孝心的……普通男人。
第二天，蘇然的生活恢復(fù)了平靜。
陸沉淵一早就去了公司。別墅里又只剩下她一個人。
“暖陽小筑”正在重新裝修，她暫時成了個“無業(yè)游民”。無所事事的蘇然，決定去廚房做點什么。
她打開那個堪比超市的巨大冰箱，發(fā)現(xiàn)里面除了各種高級食材，還有很多速食產(chǎn)品和營養(yǎng)液。王姨告訴她，這是陸沉淵平時工作忙，沒時間好好吃飯時用來果腹的。
蘇然看著那些毫無生氣的包裝，皺了皺眉。她想起了陸沉淵那略顯蒼白的臉色和他吃飯時挑剔的胃口。
一個念頭在她腦海中閃過。
她找出面粉、黃油和雞蛋，開始忙碌起來。她做的是養(yǎng)胃的小餅干，加了猴頭菇粉和山藥粉，用木糖醇代替了蔗糖，健康又美味。
下午，她親手將烤好的餅干分裝在幾個漂亮的盒子里，然后給張偉打了個電話。
“張?zhí)刂?，你好，我是蘇然?！?/p>
“太太您好！有什么吩咐？”張偉的聲音一如既往地恭敬。
“那個……我做了一些小餅干，想給陸沉淵送過去。他……他中午有時間吃飯嗎？”蘇然有些不好意思地問。
電話那頭的張偉愣了一下，隨即大喜過望：“有時間！當(dāng)然有時間！太太您要過來嗎？我馬上下去接您！”
總裁夫人要來送愛心午餐（雖然只是餅干），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說不定總裁一高興，他們整個特助辦都能少挨點罵。
半小時后，蘇然提著餅干盒，再次來到了陸氏大廈。
這一次，她是以“陸太太”的身份。前臺小姐看到她，立刻恭敬地起身，幫她按了總裁專用電梯的按鈕。
頂樓，張偉早已在電梯口等候。
“太太，您來了！”
“陸沉淵……在忙嗎？”
“總裁正在開一個視頻會議，不過應(yīng)該快結(jié)束了。您先到休息室稍等片刻?！?/p>
張偉將蘇然領(lǐng)到總裁辦公室旁邊的小會客廳，為她倒了杯水，然后識趣地退了出去。
蘇然坐在沙發(fā)上，有些局促地看著手里的餅干盒。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突然有這個念頭，或許是昨晚陸沉淵那番話讓她心軟了，又或許……只是單純地看不得他不好好吃飯。
大概過了十幾分鐘，辦公室的門開了。
陸沉淵一邊接著電話，一邊走了出來。他看到蘇然，顯然有些意外，但還是對電話那頭的人說：“具體方案下午發(fā)我郵箱。”然后便掛斷了電話。
“你怎么來了？”他走到蘇然面前。
“我……做了些餅干，給你送過來。”蘇然把盒子遞給他，“加了養(yǎng)胃的食材，你平時工作忙，可以當(dāng)零食吃?！?/p>
陸沉淵低頭，看著那個包裝精致的餅干盒，盒子上還系著一個漂亮的蝴蝶結(jié)。他沉默地接過來，打開蓋子。
一股淡淡的奶香和谷物香氣飄了出來。他拿起一塊，放進嘴里。餅干酥脆，甜度很低，很好吃。
“有心了?！彼粗?，眼底是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溫柔。
“不客氣……”蘇然被他看得有些臉熱，連忙轉(zhuǎn)移話題，“那我先回去了，不打擾你工作了。”
“等一下?！标懗翜Y叫住她，“中午一起吃飯。”
“??？不用了，我……”
“就這么定了?！标懗翜Y不容她拒絕，拿起內(nèi)線電話，“張偉，訂觀景餐廳的位置，兩人?！?/p>
最終，蘇然還是被陸沉淵“強行”留了下來。
觀景餐廳在陸氏大廈的頂樓，是只對內(nèi)開放的高級餐廳。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整個城市的繁華景致。
兩人相對而坐，氣氛不再像第一次在別墅吃飯時那么沉默。
“店里的裝修方案，看過了嗎？還滿意嗎？”陸沉淵主動開口。
“嗯，看過了，設(shè)計師很專業(yè)，我很喜歡?！?/p>
“資金方面如果有什么問題，隨時可以跟我說?！?/p>
“謝謝。”
蘇然發(fā)現(xiàn)，只要不涉及“感情”，他們之間的對話，其實可以很自然。就像兩個……普通朋友。
吃完飯，陸沉淵送蘇然到樓下。
“回去路上小心?！?/p>
“好?！?/p>
蘇然坐上車，看著陸沉淵站在大廈門口目送她的車離開，心里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她好像……越來越不排斥這段“合同婚姻”了。甚至，開始在某些瞬間，享受著作為“陸太太”所帶來的……被關(guān)心和被照顧的感覺。
這個認(rèn)知，讓蘇然的心，有些慌亂。
她提醒自己，蘇然，清醒一點，這都是假的。他對你好，只是因為你現(xiàn)在是他的“合作伙伴”。
可是，心底里那個小小的聲音卻在反駁：真的……全都是假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