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愛我,愛到深入骨髓,人盡皆知。三年前,京城第一世家的繼承人裴宣,不顧家族反對,執(zhí)意娶了我這個家道中落的孤女沈念?;楹笕?,他將我寵成了一個不識人間疾苦的公主,為我擋下所有風(fēng)雨,給我極致的偏愛與溫柔。我曾以為,我們會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夫妻,直到我發(fā)現(xiàn)他書房暗格里的那張藥方。那是一劑安胎藥,開具的日期就在上周,上面清清楚楚地寫著京城婦科圣手“李仁心”的親筆簽名??晌?,因為年少時傷了身子,早已被斷定此生再難有孕。這三年來,我們從未談及子嗣,他總說有我便足夠。那么,這劑足以在京城掀起軒然大波的安胎藥,究竟是為誰準(zhǔn)備的?那個女人,又是誰?
今天是我的二十四歲生辰,也是我嫁給裴宣的第三個結(jié)婚紀念日。
清晨的陽光透過巨大的落地窗,灑在臥室柔軟的羊毛地毯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我從偌大的床上醒來,身側(cè)的位置已經(jīng)空了,只余下淡淡的、屬于裴宣的清冽木質(zhì)香。
我揉了揉眼睛,坐起身,床頭柜上放著一杯溫好的蜂蜜水,旁邊壓著一張便簽,是裴宣龍飛鳳舞的字跡:“念念,早安。公司晨會有個緊急會議,我先過去。衣帽間里給你備了禮服,晚上帶你去個地方。愛你。”
我的心頭一暖,嘴角不自覺地揚起。
裴宣就是這樣,無論多忙,總會把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帖帖,用細致入微的體貼將我包裹。
我起身走進衣帽間,一眼就看到了掛在最中央的那條星空藍的抹胸長裙。裙擺上綴滿了細碎的鉆石,在燈光下熠熠生輝,宛如將整片銀河穿在了身上。這是我上個月在巴黎看秀時隨口提了一句喜歡的款式,沒想到他竟然記在心里,還把它當(dāng)作禮物送給了我。
我換上長裙,鏡中的自己肌膚勝雪,眉眼如畫,與這條華美的裙子相得益彰。我輕輕轉(zhuǎn)了個圈,想象著晚上裴宣看到我時,眼中會是怎樣的驚艷。
這份期待,像一顆裹著蜜糖的種子,在心底悄然發(fā)芽,讓一整天的等待都變得甜美起來。
下午時分,我的婆婆,裴家的當(dāng)家主母——周婉琴,不請自來。
她一進門,視線就在我平坦的小腹上掃了一圈,那眼神銳利得像把刀子,隨即又換上一副雍容華貴的笑容:“念念啊,今天是你生日,媽媽來看看你。阿宣呢?”
“媽,您來了。阿宣去公司了,晚上才回來?!蔽夜Ь吹貫樗钌喜瑁瓜卵酆?,掩去眸中的一絲黯然。
“又是公司,”周婉琴端起茶杯,撇了撇嘴,“這男人啊,事業(yè)再重要,傳宗接代才是頭等大事。念念,你和阿宣結(jié)婚都三年了,這肚子怎么一點動靜都沒有?我們裴家可就他這一根獨苗?!?/p>
這番話,三年來我已經(jīng)聽了不下百遍,每一次都像針一樣扎在我的心上。
我的手在身側(cè)悄然握緊,指甲幾乎要嵌進肉里。我不能懷孕,這是我心底最深最痛的秘密。當(dāng)年家中遭遇變故,我為了保護唯一的弟弟,從高樓墜下,雖然保住了一條命,卻永遠失去了做母親的資格。
這件事,我只告訴過裴宣。他當(dāng)時抱著我,眼眶通紅,一遍遍地說:“沒關(guān)系,念念,我只要你。孩子我們不要了,有你就夠了?!?/p>
他的誓言言猶在耳,可面對婆婆的步步緊逼,我依舊無力反駁。我只能低下頭,輕聲說:“媽,是我的身子不爭氣?!?/p>
“不爭氣就得調(diào)理!”周婉琴的聲音拔高了幾分,“我托人給你找了個老中醫(yī),方子都給你開好了,回頭我讓張媽給你送來,你每天都得喝。要是再沒用,就去醫(yī)院做個全面檢查,現(xiàn)在科技這么發(fā)達,總有辦法的!”
我沉默著,心中一片苦澀。我知道,她是為裴家好,可這些話對我而言,無異于凌遲。
好不容易送走了婆婆,我一個人坐在空曠的客廳里,心情跌落到了谷底。墻上掛著的我和裴宣的巨幅婚紗照,照片里的我們笑得那么燦爛,仿佛擁有了全世界??扇缃瘢@份看似完美的幸福,卻因為沒有孩子這個缺憾,蒙上了一層陰影。
我忍不住想,裴宣真的不在意嗎?他那樣喜歡孩子,每次看到朋友家的寶寶,眼里的溫柔和羨慕都快要溢出來。他嘴上說不要,心里會不會也有一絲遺憾?
這個念頭一旦升起,就像藤蔓一樣瘋狂地纏繞著我的心臟,讓我?guī)缀醮贿^氣來。
傍晚六點,裴宣的電話準(zhǔn)時打了過來,他的聲音一如既往地溫柔,帶著一絲歉意:“念念,對不起,臨時出了點狀況,我可能要晚一個小時才能到家。你餓了就先吃點東西墊一墊?!?/p>
“沒關(guān)系,我等你?!蔽遗ψ屪约旱穆曇袈犉饋砗推綍r一樣,“你別太著急,路上注意安全?!?/p>
掛了電話,我心中那點因婆婆而起的不快,被他的溫柔撫平了大半。我告訴自己,不要胡思亂想,裴宣是愛我的,這就夠了。
我換好禮服,化了精致的妝,坐在梳妝臺前,靜靜地等待我的男主角登場。
可一個小時過去了,兩個小時過去了,墻上的時鐘指針已經(jīng)指向了九點,裴宣還是沒有回來。
我給他打電話,一連打了三個,都無人接聽。
一種不祥的預(yù)感籠罩了我。裴宣從不是個會失聯(lián)的人,就算再忙,他也會抽空回我一個信息。
我坐立不安,在房間里來回踱步。窗外夜色漸濃,原本充滿期待的心,一點點地冷卻,沉了下去。
直到十點半,玄關(guān)處才傳來開門的聲音。
我立刻沖了出去,看到裴宣疲憊地站在門口,身上還穿著白天的西裝,領(lǐng)帶扯得有些歪,英俊的臉上帶著一絲我從未見過的慌亂。
“阿宣,你……”
“念念,”他看到我,快步走過來將我擁入懷中,聲音沙啞,“對不起,我回來晚了。公司出了點大事,我一直在處理。”
他抱得很緊,我能聞到他身上除了熟悉的木質(zhì)香外,還夾雜著一絲若有若無的、陌生的香水味。很淡,是一種清甜的梔子花香,絕不是公司里那些女秘書會用的濃郁香型。
我的心猛地一沉。
“處理好了嗎?你吃飯了嗎?”我強壓下心頭的異樣,從他懷里退出來,抬頭看著他。
“差不多了。還沒吃,現(xiàn)在就想抱著你?!彼皖^吻了吻我的額頭,眉宇間的疲憊卻掩蓋不住。
我注意到,他襯衫的袖口上,有一小塊不太明顯的污漬,像是……藥漬?
“你先去洗個澡吧,我讓廚房給你熱點吃的?!蔽彝浦∈易?,盡力表現(xiàn)得像個善解人意的妻子。
他沒有懷疑,點了點頭,轉(zhuǎn)身進了浴室。
聽著里面?zhèn)鱽淼膰W嘩水聲,我站在原地,渾身冰冷。
那個陌生的香水味,那個可疑的藥漬,還有他那反常的慌亂和疲憊,串聯(lián)在一起,在我腦海中構(gòu)成了一個可怕的猜想。
不,不會的。我拼命搖頭,告訴自己一定是我想多了。裴宣那么愛我,他不會背叛我的。
我深吸一口氣,想去書房幫他把明天要用的文件整理出來,讓他能早點休息。
裴宣的書房一向是我可以自由出入的地方。我推開門,熟悉的檀香氣息撲面而來,讓我緊繃的神經(jīng)稍微放松了一些。書桌上堆著一些文件,我走過去,想幫他分門別類地放好。
就在我拿起一份合同的時候,我的目光無意間瞥到了書架。那是一個嵌入墻壁的巨大紅木書架,上面擺滿了各種書籍。其中,一本關(guān)于古典建筑的厚重畫冊,比平時向外凸出了約莫一厘米。
裴宣有輕微的強迫癥,他所有的東西都會擺放得整整齊齊,絕不可能出現(xiàn)這樣的失誤。
一個鬼使神差的念頭驅(qū)使著我,我伸出手,將那本畫冊往里推了推。
“咔噠。”
一聲極其輕微的機括聲響起。
我愣住了。只見書架的側(cè)面,一個原本與墻壁嚴絲合縫的暗格,緩緩地彈了出來。
我的心跳瞬間漏了一拍。
這是什么?我嫁給他三年,竟然從不知道這里還有一個暗格。
我的手有些顫抖,緩緩地伸向那個小小的空間。里面沒有我想象中的機密文件,也沒有價值連城的珠寶,只有一個小小的、折疊得方方正正的紙片。
我將它拿了出來,展開。
昏黃的燈光下,那張薄薄的紙片仿佛有千斤重,壓得我喘不過氣來。
那是一張藥方。
最頂端,“安胎飲”三個字,像燒紅的烙鐵,狠狠地燙傷了我的眼睛。
開方人:李仁心。
我當(dāng)然知道李仁心是誰,京城最有名的婦科圣手,一手調(diào)理孕婦的本事出神入化,號稱“送子觀音”。多少豪門貴婦為了求他一劑方子,不惜一擲千金。
而藥方下面,是取藥的憑證,來自京城最大的藥堂“同仁堂”,上面蓋著鮮紅的印章,日期,赫然是上周三。
上周三……我記得那天裴宣也說公司有急事,很晚才回來。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渾身的血液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
安胎藥。
不是給我的。
我根本不需要,也用不上。
那……是給誰的?
那個讓他深夜不歸、身上沾染了陌生香水味的女人嗎?
那個讓他神色慌亂、襯衫上留下藥漬的女人嗎?
那個……懷了他孩子的女人?
“轟”的一聲,我腦中的某根弦徹底斷了。
我以為固若金湯的愛情,我引以為傲的婚姻,在這一刻,被這張輕飄飄的紙,砸得粉碎。
那個口口聲聲說“有我便足夠”的男人,那個將我捧在手心寵了三年的男人,終究還是……背叛了我。
他不僅有了別的女人,那個女人,甚至還懷了他的孩子。
多么可笑,多么諷刺。
我這個正牌的裴太太,是個不能生育的廢人。而另一個女人,卻能輕易地擁有我夢寐以求的一切。
我捏著那張藥方,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白。紙張的邊緣,割得我手心生疼。
我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直到浴室的水聲停止,我才猛然驚醒。
我迅速將藥方折好,放回暗格,然后將畫冊推回原位,一切恢復(fù)如初,仿佛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
我不能讓他發(fā)現(xiàn)。
在他沒有親口承認之前,我不能打草驚蛇。
我需要證據(jù),需要知道那個女人到底是誰。
我走出書房,回到臥室,裴宣正好擦著頭發(fā)從浴室出來。他看到我,笑著張開雙臂:“念念,過來?!?/p>
我僵硬地走過去,被他擁入懷中。他身上帶著沐浴后的清爽水汽,可我卻再也感覺不到絲毫的溫暖,只覺得刺骨的冰冷。
“怎么了?臉色這么難看,是不是等急了?”他撫摸著我的臉頰,語氣里滿是心疼。
我看著他深邃的眼眸,那里面依舊盛滿了溫柔和愛意,和我記憶中的一模一樣??扇缃裨谖铱磥?,這溫柔的背后,卻藏著最殘忍的欺騙。
“沒有,”我搖搖頭,從他懷里掙脫出來,努力擠出一個笑容,“只是有點累了。阿宣,我生日的驚喜呢?”
我還是想再給他一次機會。
或許,事情不是我想的那樣呢?
裴宣的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歉疚,他從床頭柜的抽屜里拿出一個絲絨盒子,遞給我:“念念,生日快樂。抱歉,今晚的安排……泡湯了?!?/p>
我打開盒子,里面靜靜地躺著一條鉆石項鏈,和我身上的裙子是同一個系列,璀璨奪目。
若是從前,我一定會歡喜地撲進他懷里。
可現(xiàn)在,我只覺得這鉆石的光芒,刺眼得讓我?guī)缀跻飨聹I來。
“我很喜歡,謝謝你?!蔽逸p聲說,將項鏈?zhǔn)蘸谩?/p>
“睡吧,你累了一天了。”他吻了吻我的額頭,像過去三年里的每一個夜晚一樣。
我們躺在同一張床上,他很快就因為疲憊而沉沉睡去,呼吸均勻。
而我,睜著眼睛,一夜無眠。
那個女人是誰?
是最近剛從國外回來的,他的那個青梅竹馬林婉兒?還是他公司里新來的某個漂亮下屬?
無數(shù)個名字和面孔在我腦海中閃過,每一個都可能是插足我們婚姻的第三者。
我必須查清楚。
第二天,我趁裴宣去上班后,獨自一人來到了“同仁堂”。
我想知道,上周三,到底是誰,拿著裴宣的卡,來這里取走了這副價值不菲的安胎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