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許橫這邊,把責任推給別人后,終于無事一身輕,輕功馬匹相互交替向著張伯他們趕去。
夜幕,許橫提著一塊鹿肉走進了一個村落,村民看著那個猙獰的面具,仿佛是看到什么盛世美顏。不僅不怕,還爭搶著許橫到家里招待。最后許橫被村長以絕對的優(yōu)勢帶回了家里。
“我現(xiàn)在也是能刷臉的人了!”許橫在心里偷樂。把鹿肉送給村長當借宿費,約定好明天在家吃飯。許橫躺在床上浮想聯(lián)翩。
當初說有空去山里看望張伯他們,但是后來四處救火一直沒顧上,到現(xiàn)在還不知道張伯他們在哪里落腳。不過有張伯在,他們過得應該都還好吧?自己這么久沒過去,張伯和張阿婆應該很擔心吧?
還有小喜,過去這么久不知道有沒有心情好一點?小喜突然成了孤兒,這段時間也一直沒時間回去安慰。明天就能見到了,希望他們都還好吧!
第二天一早,天還沒亮許橫就已經(jīng)醒了,這是這段時間東躲西藏養(yǎng)成的警惕性。悄悄打開門,許橫越過院墻向村外走去。這個村子也是遭了兵災的,雖然許橫來的及時,但是田里還未收割的糧食卻被付之一炬。即便村長家也不富裕,還是給他們省點吧!
臨近中午,許橫終于到達了當初分別的樹林。拿出一塊方巾包住光溜溜的腦袋,然后閉上眼睛,施展聽風辨位。一個多月過去,眾人留下的痕跡早已消失不見。
許橫往山上又走了數(shù)里,躍上附近最大的一棵樹,然后深吸一口氣,施展奇術·獅吼正聲:“張叔,阿婆,小喜,我回來了……回來了……來了……了!”
許橫的聲音在山間持續(xù)回蕩,驚起一陣鳥飛獸吼。
許橫站在樹梢等著。果然,過了不久,一朵煙花沖天而起,這是張伯發(fā)出的信號。
也不下地,許橫在密集的樹梢上跳躍,一路向著煙花的方向飛掠而去。臨近目的地,就看到張伯帶著張阿婆、小喜和一眾村民正站在一個山洞前翹首以盼。
“你這臭小子,還是這么毛躁,”張伯見許橫從樹上跳下,臉上帶著驚喜,話語里卻全是埋怨:“這么久跑哪去了?嚇得你阿婆天天哭!”
看著張伯眼里的淚花,還有一旁喜極而涕的張阿婆和小喜,許橫心里涌出一股滿足感,只要他們平安,那受的這些苦都是值得的。
抱了抱倔強的張伯和越發(fā)清瘦的張阿婆,許橫抱起站在身邊的小喜問道:“小喜。有沒有想叔叔???”
“想了”
聽到這個倔強小丫頭的回答,許橫微微一愣,之前威逼利誘都沒讓小丫頭承認自己是叔叔。
看著比初見時沉默許多的小喜,許橫有些心疼的把她摟在懷里,然后對眾人笑著說:“走,先進去,跟我說說大家現(xiàn)在怎么樣?!?/p>
眾人進山洞席地而坐。從張伯的描述中,許橫知道他們一路走來也不容易。村里有個老獵人,以前災年的時候來過這座山里打獵,曾經(jīng)看到過這個山洞,所以入了山就直奔這個山洞來了。
山路崎嶇,戰(zhàn)馬剛進山就寸步難行,只能殺了。有三個老人受不了連日奔波也在半路去世。大家只能把他們草草掩埋,繼續(xù)趕路。
來到山洞之后好了很多。他們靠著那老獵人教的陷阱和腌制的馬肉,反而比在村里嘗到的葷腥還多。
“現(xiàn)在大周……”許橫在聽完張伯的描述也開始說起外面的現(xiàn)狀:“就是南邊的軍隊,已經(jīng)打到了固安縣城,估計也快打下來了。所有遼兵都被收攏防守幽州城,外面已經(jīng)沒有潰兵了?!?/p>
看著大家露出的喜色,許橫還是不得不潑了盆冷水:“幽州城防守嚴密,兩國應該會在幽州城和益津關對峙。以后咱們這邊戰(zhàn)事絕不會少,我想著咱們是不是要跟著大周軍隊進到瓦橋關內(nèi)?”
眾人面面相覷,故土難離,不是誰都有決心拋家舍業(yè)重新開始的。最后還是張伯先開了口:“遷去南邊也好,就是咱們村這些人都是莊稼漢,去了南邊還有地種嗎?”
許橫終歸年輕,沒想到這茬,思考了一下說道:“燕云十六州本來就地廣人稀,這些年很多百姓南遷,如果只是在瓦橋關內(nèi)找塊地建村應該不難。具體情況的我過兩天去關內(nèi)看看,回來再告訴你們。”
“大郎,我們種的糧食還在嗎?”一個村民有些擔心的問道:“這眼看六月底了,麥子再不收就壞地里了!我們能出去收麥子嗎?”
“能?!痹S橫大手一揮。這也是他最自豪的地方。很多村子的麥子都被遼兵收割或者燒光。小河北邊的幾個村子因為許橫一直把遼兵牽扯在小河南岸,反而大多得到了保全。
“那咱們就盡快出去吧!”張伯接口道:“無論要不要搬村子,都需要糧食。要收糧食得趕快了,這才大早上,咱們們收拾收拾,一會兒就下山?!?/p>
聊到糧食,大家都急不可耐,仔仔細細照料了一年的麥子,如果一場雨下來就全完了。眾人都匆匆忙忙跑去收拾行李準備下山!
許橫剛來此地,也無從下手,反而清閑了下來,牽著小喜的手走到洞外給她講這段時間的經(jīng)歷。
經(jīng)歷當然是刪減版的。只說自己武功蓋世,在外面大殺四方。救了好多人,還抓了一個契丹大官,不過他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求饒,自己心軟就把他放了。把耶律休哥的身份和那個商賈的形象結(jié)合在一起,逗得小喜咯咯直笑。
看到小喜終于露出笑容,許橫也松了一口氣,他還是喜歡那個眼睛放光的倔強小丫頭。心里思量著以后該怎么安排這三個失去村子的孩子!
上山容易下山難,不過這次有許橫在。遇到陡峭的地方直接用輕功一個個接下來,反而比上山時還要快一些。
走進林子,許橫又從遠處把馬趕回來。糧食都吃的差不多了,三十匹馬就足夠使用了。這次不用太過著急,夜里休息了一夜,第二天傍晚終于趕到了村子。
雖然只是一個多月,但很多人看到村子的時候還是潸然淚下。不過都是苦日子過慣的人,豐收的喜悅很快沖散了多愁善感的氛圍。各回各家,準備把鐮刀磨利明天好收麥子。
重新坐在自己的床上許橫也是一陣心安,不怪村民們故土難離。許橫只是在這里待了一個月,在外面睡覺的時候也總會想起這張破舊的小床。
時隔多日,炊煙重新在村子升起。吃過晚飯,許橫在小屋里輕輕拍打著蒲扇,三個孩子并排躺在床上睡覺。許橫突然有種當了老父親的感覺。自己是俠客,又不是奶爸。轉(zhuǎn)念想到江叔也是抱娃闖江湖的,還被稱為燕云魅魔,難道這樣更帥一點?
趕緊搖搖頭驅(qū)散腦海中亂七八糟的想法,放下蒲扇起身,輕輕關上房門來到正在磨鐮刀的張伯身邊坐下!
“都是苦命的孩子!”張伯嘆了一口氣繼續(xù)說道:“我問了他們,兩個男娃都愿意跟著我,只有那個女娃一直不松口,估計是想跟你一起。你怎么想的?”
“還沒想好?!痹S橫轉(zhuǎn)移了話題:“張伯,你愿意去南邊嗎?”
“去!我們老兩口無所謂,不能讓娃娃們待在這破地方?!睆埐f出了自己的想法,然后扭頭看著許橫說:“別怪那幾個老家伙,他們不是不知道好歹。兒子服徭役走了幾年還沒回來,都知道是沒了,但是留在這里總有個盼頭!”
許橫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也知道強求不得,只能怪該死的遼國。不愿在這個話題上多聊,低聲對張伯說道:“我明天就出發(fā)去關內(nèi),十日之內(nèi)一定回來。您帶著村民先把糧食收了,再問問有多少愿意走的,做好準備。周軍不知道什么時候就退兵了,我一回來咱們就走?!睆埐c頭,自無異議。
“張伯,張伯”
彎下腰正要繼續(xù)磨鐮刀的張伯聽到許橫又在小聲叫自己,以為還有事要說,扭過頭卻看到許橫臉上帶著的狡黠和訕笑。瞬間想起了當初許橫從山里偷竹子回來時候的表情。隨即笑罵道:“臭小子,準沒憋什么好屁,說吧!什么事?”
“張伯,人家俠客都是睡屋頂?shù)??!痹S橫嘴里跟張伯說著話,眼睛卻盯著已經(jīng)修好的茅草屋頂,繼續(xù)說道:“我還沒睡過屋頂呢,被其他俠客知道肯定被笑話!”
“睡吧!睡吧!反正以后也用不到了”張伯一臉的哭笑不得,不由想到了兵災前的許橫。眼珠子一轉(zhuǎn)就是一個歪點子。抓魚打鳥,爬樹跳墻,每天院子里都是歡聲笑語。
自從這次許橫回來之后,整個人沉穩(wěn)了許多,也沉默了許多。張伯知道為什么,一個村子的重擔壓在肩頭,誰也輕松不起來?,F(xiàn)在看著許橫故態(tài)復萌,心里也舒了一口氣。磨鐮刀的動作也輕快了許多。
許橫跳上房頂,不是故作輕松,而是想開了。他孤身來到這個世界,自問沒有虧欠過誰。走一段路,行一次俠。認識一些人,經(jīng)歷一段事,美好的記在心底,丑陋的忘在腦后。世道關他什么事,又不是他這個穿越者造成的。咸吃蘿卜淡操心要不得,但求無愧于心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