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暴雨與向日葵雨水像斷了線的珠子,噼里啪啦地砸在周予寒的行李箱上。
他站在陌生的小區(qū)門口,黑色衛(wèi)衣的帽子壓得很低,只露出半張蒼白的臉和緊抿的薄唇。
"就是這棟,3單元502。"母親撐著傘,聲音里帶著刻意的輕快,"你林叔叔人很好,
他兒子比你大四歲,正在你們學校實習..."予寒沒應聲,
只是機械地拖著行李箱走進電梯。箱輪在光滑的地面上發(fā)出刺耳的聲響,
像某種不情愿的抗議。電梯門開的那一刻,暖黃色的燈光和飯菜香氣一同涌了出來。
一個高個子男生站在門口,白色毛衣的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線條分明的小臂。"周阿姨,
你們來了。"他的聲音溫和得像一杯恰到好處的溫水,"我剛熱了牛奶,
外面這么冷..."予寒抬頭,對上一雙含著笑意的眼睛。
這個叫林晝陽的"繼兄"比他高出大半個頭,發(fā)梢還帶著些許濕氣,顯然是剛洗過澡。
他的眼角微微下垂,笑起來時右臉頰有個若隱若現(xiàn)的酒窩。"這是予寒吧?
"林晝陽伸手想接過行李箱,"你的房間我收拾好了,朝南的,采光...""不用。
"予寒側身避開他的手,聲音冷得像塊冰。他徑直走向母親指的那個房間,砰地關上門,
把所有的溫暖和善意都隔絕在外。房間里確實如林晝陽所說,陽光充足。
予寒把行李箱扔在墻角,坐在床沿打量這個陌生的空間。淡藍色的床單,原木色的書桌,
窗臺上甚至擺著一小盆多肉。一切都透著精心準備的痕跡,這讓他更加煩躁。
他扯下衛(wèi)衣帽子,露出右耳上那枚銀色耳釘。這是他生母留下的唯一物件,
內(nèi)側刻著一行小字,在特定角度才能看清。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冰涼的金屬,予寒望向窗外。
雨還在下,模糊了整個世界。不知過了多久,輕輕的敲門聲響起。"予寒?
"是林晝陽的聲音,"我熱了牛奶,放在門口了。晚上有紅燒排骨和清炒時蔬,
如果餓了就出來吃。"腳步聲漸漸遠去。予寒盯著門縫下那一線光亮,直到它消失。
他緩緩起身,打開門,地上果然放著一杯牛奶,旁邊還有兩塊燕麥餅干。牛奶溫度剛好,
不燙手卻足夠溫暖。予寒端起杯子,突然注意到門把手上掛著一個小布袋。他湊近看,
發(fā)現(xiàn)里面是幾朵干燥的向日葵,金黃的花瓣已經(jīng)失去水分,卻依然保持著盛放的姿態(tài)。
布袋上用黑色記號筆寫著小小的字:"聽說你喜歡天文,向日葵總是朝著太陽。
"予寒的手指微微顫抖。他從不記得自己告訴過任何人這個愛好。
---# 第二章:天臺與止痛藥周予寒把止痛藥片藏在舌根下,
苦澀的味道迅速在口腔蔓延。他靠在教學樓天臺的欄桿上,閉眼忍受著一波又一波的頭痛。
這是老毛病了,從父親開始酗酒那天就有了。清晨的風帶著初秋的涼意,
吹亂了他額前的碎發(fā)。予寒睜開眼,發(fā)現(xiàn)水泥地面上多了些粉筆痕跡——是跳房子的格子,
從1到10,歪歪扭扭卻充滿童趣。最后一個格子里,靜靜地躺著一支黑色鋼筆。予寒皺眉,
四下張望。天臺空無一人,只有幾只麻雀在欄桿上蹦跳。他蹲下身,拾起那支鋼筆。
筆身沉甸甸的,筆帽上刻著小小的"LZY"三個字母。林晝陽的筆。他下意識想扔掉,
卻鬼使神差地擰開了筆帽。里面塞著一張對折的小紙條,
展開后是工整的行楷:"校醫(yī)說咖啡因會加重頭痛——林老師"予寒的指尖微微發(fā)顫。
他昨晚確實在廚房沖了速溶咖啡,但當時林晝陽明明在書房批改作業(yè),
怎么可能...上課鈴驟然響起。予寒把鋼筆塞進口袋,紙條卻撕成了碎片,撒進了風中。
高三(7)班的教室里,班主任正在介紹新來的實習老師。"同學們,這是林老師,
將負責我們班的語文課實習..."予寒低著頭,在物理卷子上機械地寫著公式。
直到那個熟悉的聲音響起,他才猛地抬頭。林晝陽站在講臺上,白襯衫的袖口整齊地卷著,
露出線條流暢的小臂。他正在黑板上寫下自己的名字,陽光透過窗戶灑在他的側臉上,
勾勒出一道柔和的輪廓。"...希望在接下來的日子里能和大家共同進步。
"林晝陽微笑著掃視全班,目光在經(jīng)過予寒時沒有絲毫停留,仿佛他們從未見過。
班主任接著說:"林老師雖然是實習生,但教學經(jīng)驗豐富,
去年還獲得了..."予寒重新低下頭,鉛筆尖在紙上戳出一個小洞。
他不明白為什么林晝陽要假裝不認識他,更不明白那支鋼筆是什么意思。
頭痛又開始隱隱發(fā)作,他摸向口袋里的藥片,卻碰到了那支鋼筆。
冰涼的金屬觸感讓他想起昨晚。他半夜起來倒水,看見林晝陽的書房門縫還透著光。
透過窄窄的縫隙,他看見對方正在翻閱一本《偏頭痛的病理與護理》,
桌上還攤開著幾頁筆記。"周予寒同學?"班主任的聲音把他拉回現(xiàn)實。
全班同學都轉過頭來看他,包括講臺上的林晝陽。"你的物理成績一直是年級前列,
林老師想選幾個同學成立學習小組,你有興趣嗎?"予寒的指甲掐進掌心。
他看見林晝陽眼中閃過一絲期待,但很快被專業(yè)的平靜取代。"沒興趣。"他聽見自己說。
教室里一片寂靜。班主任尷尬地咳嗽兩聲,林晝陽卻只是笑了笑:"沒關系,
學習小組本來就是自愿參加的。"下課鈴解救了尷尬的氣氛。同學們?nèi)齼蓛呻x開教室,
只有予寒還坐在位置上。他注意到林晝陽在講臺收拾教案時,
左手無名指上有一道新鮮的傷口,像是被紙劃傷的。"林老師!"一個女生跑上講臺,
"這道題我不太明白..."林晝陽耐心地彎腰講解,側臉在陽光下像鍍了一層金邊。
予寒突然想起那袋干枯的向日葵,
想起母親昨晚說的話:"晝陽那孩子從小就喜歡收集干燥花,說它們雖然不再生長,
卻永遠保持著最美的樣子。"予寒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聲響。
他大步走向門口,卻在經(jīng)過講臺時感覺口袋一輕——那支鋼筆不知什么時候滑了出來,
落在地板上發(fā)出清脆的響聲。林晝陽彎腰撿起鋼筆,兩人的手指在空中短暫相觸。
予寒感受到對方指尖的溫度,比他想象中要暖。"謝謝。"林晝陽說,
聲音輕得只有他們能聽見,"這支筆對我很重要。"予寒沒有回答,轉身離開。
但走出教室后,他發(fā)現(xiàn)自己的掌心全是汗,而那支鋼筆的溫度似乎還留在皮膚上。
---# 第三章:夜跑與舊鞋周予寒的跑鞋踩在潮濕的柏油路上,發(fā)出沉悶的響聲。
晚上十一點的街道幾乎空無一人,只有路燈投下長長的影子。
這是他轉學后堅持的第三個星期,每晚雷打不動的十公里。右耳的耳釘在奔跑中微微發(fā)燙,
汗水順著脖頸流進衣領。予寒喜歡這種感覺——肌肉的酸痛,肺部的灼燒,
還有耳邊呼嘯的風聲。只有這樣,他才能暫時忘記那個酗酒的父親,
忘記母親再婚時如釋重負的表情,忘記自己像個行李一樣被安置在這個陌生的家里。
轉過街角時,天空突然劈下一道閃電,緊接著是震耳欲聾的雷聲。
雨點像斷了線的珠子砸下來,瞬間淋透了他的黑色運動服。予寒抹了把臉上的雨水,
繼續(xù)向前跑。鞋底已經(jīng)磨得很薄,每踩一步都能感覺到地面的凹凸不平。"予寒!
"一個熟悉的聲音穿透雨幕。予寒回頭,看見林晝陽撐著一把黑傘朝他跑來,
淺灰色的居家褲被雨水打濕了一大片。"這么大雨還跑步?
"林晝陽氣喘吁吁地把傘舉過他頭頂,自己的左肩卻完全暴露在雨中,"會感冒的。
"予寒向后退了一步:"不用你管。""至少把傘拿著。"林晝陽固執(zhí)地把傘柄塞向他,
"我早上看到你的跑鞋,鞋底都快磨穿了。"予寒的胸口突然涌上一股無名火:"所以呢?
你是在可憐我嗎?"他的聲音比雨水還冷,"我不需要任何人的施舍。
"林晝陽的眼睛在雨中顯得格外黑。他沒有生氣,只是輕輕嘆了口氣:"不是施舍。
我只是..."他頓了頓,"不想看到你受傷。"雨下得更大了,
水珠順著林晝陽的睫毛滴落。予寒注意到他的嘴唇有些發(fā)白,顯然已經(jīng)在雨里站了很久。
那把黑傘頑固地懸在他頭頂,像一片不肯離去的烏云。"隨你便。
"予寒最終還是沒有接過傘,轉身跑進了雨幕中。但跑出幾步后,
他鬼使神差地回頭看了一眼。林晝陽還站在原地,傘垂在身側,整個人已經(jīng)被淋得透濕。
路燈的光暈里,他的身影顯得異常孤獨。第二天清晨,予寒在房門口發(fā)現(xiàn)了一個快遞盒。
里面是一雙嶄新的跑鞋,款式簡單卻做工精良。鞋盒底部鋪著一層向日葵花瓣,
已經(jīng)干枯卻依然金黃。沒有署名,只有一張小卡片:"希望它能陪你跑得更遠。
"予寒拿起一只鞋,發(fā)現(xiàn)鞋舌內(nèi)側繡著一個小小的星座圖案——獵戶座,他最喜歡的一個。
樓下傳來鍋鏟碰撞的聲音,還有林晝陽哼著不成調(diào)的歌。予寒把臉埋進新鞋里,
聞到一股淡淡的陽光味道。
# 第四章:家長會與日晷周予寒用橡皮擦掉草稿紙上第三遍算錯的物理題,
抬頭看了眼教室后墻上的掛鐘。下午三點二十分,家長會應該已經(jīng)開始十分鐘了。
他的座位靠窗,能清晰看到操場中央那座古老的日晷。陽光斜斜地打在青銅表面上,
影子指向"申"字。那是他轉學第一天就注意到的——日晷的刻度有誤差,
大約偏差2.3度。"喂,周予寒。"前桌的陳家明轉過頭,壓低聲音,"你家長來了嗎?
我看簽到表上...""沒有。"予寒打斷他,鉛筆尖在紙上戳出一個小洞。
母親昨晚發(fā)來信息,說林叔叔出差,她要陪客戶走不開。這已經(jīng)是本學期第三次了。
教室后門突然被輕輕推開。予寒沒有回頭,
但聽見班主任李老師的聲音突然熱情起來:"林老師!
您這是...""我來參加周予寒的家長會。"林晝陽的聲音溫和而清晰,"以兄長身份。
"予寒的背脊瞬間繃直。鉛筆芯"啪"地斷了。腳步聲漸近,最后停在他身旁的空位上。
林晝陽今天穿了件淺藍色襯衫,袖口整齊地挽到手肘,露出線條分明的小臂。
他身上有淡淡的雪松香氣,像是剛洗過澡。"不介意我坐這吧?"晝陽小聲問,
眼角微微彎起。予寒沒回答,只是把課桌上的物理競賽題往自己這邊挪了挪。
家長會進行到一半時,李老師開始分發(fā)"家長意見表"。
予寒余光看見晝陽認真地在每項評分欄都打了勾,最后在空白處寫起字來。他的字很好看,
筆鋒凌厲卻不失優(yōu)雅,像是練過硬筆書法。"...下面請各位家長移步禮堂,
聽取高考政策解讀。"李老師宣布道。人群開始移動。晝陽站起身,
輕輕將意見表反扣在桌上。"我去去就回,"他說,"你的物理筆記寫得很好。
"予寒等教室空無一人后,才翻過那張意見表。在"其他建議"欄里,
晝陽用漂亮的行書寫著:"建議開設天文選修課。
周予寒同學曾正確指出我校雕塑日晷的刻度誤差,展現(xiàn)出非凡的空間感知能力。
這種才能值得培養(yǎng)。"紙面有些起皺,像是寫字時太過用力。予寒的指尖輕輕撫過那行字,
胸口泛起一種陌生的暖意。他想起上周物理課上,自己確實隨口提過日晷的事,
但當時教室里吵吵嚷嚷,他以為沒人聽見。放學鈴聲響起時,雨又開始下了。
予寒站在教學樓屋檐下,看著家長們撐著傘匆匆離去。他沒有帶傘,
也不打算等林晝陽——那人肯定要和其他老師寒暄半天。"在想日晷的事?
"一把黑傘突然出現(xiàn)在頭頂。晝陽不知何時已經(jīng)站在他身旁,右肩被雨水打濕了一小片。
"沒有。"予寒下意識否認,卻看見晝陽從公文包里拿出一本裝訂好的資料。"我查過了,
你們學校那座日晷是1952年建的,當時負責安裝的王教授后來在論文里提到,
他故意將底座傾斜了2.5度。"晝陽的聲音帶著笑意,
"為了紀念他妻子的生日——2月5日。"予寒驚訝地抬頭,正好對上晝陽含笑的眼睛。
雨滴落在他的睫毛上,像細碎的星辰。"你怎么...""校史館有記載。
"晝陽把傘往他那邊傾斜,"要一起去看看嗎?"雨中的校園安靜得出奇。他們并肩走著,
保持著一拳的距離。予寒注意到晝陽的左肩已經(jīng)完全濕透,襯衫貼在皮膚上,
隱約可見肩胛骨的輪廓。回到家時天已經(jīng)黑了。林晝陽直接進了廚房,
不一會兒就傳來切菜的聲音。予寒站在書房門口猶豫了一會兒,
最終推門而入——他想找本參考書。書房整潔得近乎苛刻,每本書都按照高度和顏色排列。
予寒的目光掃過書架,突然在角落發(fā)現(xiàn)一本《星象觀測手冊》。他鬼使神差地抽出來,
扉頁上寫著購于兩年前的日期。書頁間夾著幾張便簽,全是關于獵戶座的筆記。
予寒翻到自己最常觀測的M42星云那一章,發(fā)現(xiàn)空白處密密麻麻寫滿了批注,
有些地方甚至畫了簡圖。字跡很新,像是最近才寫的。"吃飯了。"晝陽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予寒慌忙合上書,卻已經(jīng)來不及。晝陽走過來,身上還圍著印有向日葵圖案的圍裙。
"你對天文...很了解?"予寒問,聲音比想象中要輕。
晝陽擦了擦手上的水珠:"不算了解,只是最近在看。"他頓了頓,
"你書桌上的星圖很漂亮。"予寒這才想起,自己確實經(jīng)常在草稿紙上隨手畫星圖。
但他從不記得林晝陽進過他的房間。餐桌上擺著紅燒魚、清炒西蘭花和紫菜蛋花湯。
予寒默默吃著,發(fā)現(xiàn)魚刺都被仔細挑出來了。他抬頭看了眼正在盛湯的晝陽,
對方左手無名指上的傷口已經(jīng)結痂,卻還是貼著創(chuàng)可貼。"家長會...謝謝。
"予寒突然說,聲音小得幾乎聽不見。晝陽盛湯的手頓了頓,嘴角微微上揚:"不客氣。
你的物理老師告訴我,你有機會參加省里的競賽。"予寒盯著碗里的湯,
紫菜像小船一樣漂著。"我不打算參加。""為什么?""沒意義。"予寒放下筷子,
"獲獎了又怎樣?沒人會在乎。"餐廳陷入沉默。窗外的雨聲忽然變得很大。
晝陽輕輕放下碗,直視予寒的眼睛:"我在乎。"予寒的心臟猛地跳了一下。
晝陽的眼神太過認真,讓他不知如何回應。"如果你改變主意,"晝陽遞給他一張紙條,
"這是物理組張老師的聯(lián)系方式。他說隨時歡迎你。"紙條上是工整的字跡,
旁邊還畫了個小小的笑臉。予寒接過紙條時,指尖不小心碰到晝陽的手掌。溫暖干燥的觸感,
和他想象中一樣。---# 第五章:耳釘與詩集周予寒站在舊書店門口,猶豫要不要進去。
周日的陽光很好,曬得他右耳的銀耳釘微微發(fā)燙。他通常不會來這種地方,
但昨晚那本《星象觀測手冊》讓他失眠了。書店很小,擠在兩棟高樓之間。
推門時鈴鐺清脆地響了一聲,撲面而來的是陳舊紙張?zhí)赜械南銡狻?隨便看。
"柜臺后的老人頭也不抬地說。予寒在狹窄的過道間穿行,指尖掠過一排排書脊。
天文類書籍很少,只有幾本過期的星座年鑒。他正準備離開,
余光卻瞥見角落里的詩歌區(qū)有一抹熟悉的藍色。那是一本《星辰詩選》,封面已經(jīng)泛黃,
邊角有些卷曲。予寒的手微微發(fā)抖——這是他生母出版過的唯一詩集,早已絕版。
他小心翼翼地拿起來,翻開扉頁。"給寒寒,愿你的世界永遠有星光。
——媽媽"字跡已經(jīng)褪色,但依然清晰。予寒的喉嚨發(fā)緊,這本是他五歲生日時母親題贈的,
后來連同其他遺物一起被父親賣掉。他從未想過會在這里重逢。"多少錢?
"他拿著書走到柜臺,聲音有些啞。老人戴上老花鏡看了看:"這本不賣,是別人寄售的。
""我可以出雙倍。""不是錢的問題。"老人搖頭,"寄售者特別交代,
只賣給一個右耳戴銀耳釘?shù)哪贻p人。"予寒的呼吸一滯。
他下意識摸了摸耳朵:"寄售的人...長什么樣?""上個星期來的,高個子小伙子,
說話很客氣。"老人回憶道,"左撇子,付款時我注意到的。"林晝陽。
予寒的胸口泛起一陣奇異的溫暖。他付了錢,把書小心地裝進背包。走出書店時,
陽光正好照在臉上,他瞇起眼,想起母親曾經(jīng)說過:最明亮的星星,
往往誕生于最黑暗的塵埃云中?;氐郊視r,晝陽正在陽臺上晾衣服。看見予寒,
他笑著舉起一件還在滴水的T恤:"你的校服我重新洗了一遍,領口的墨水印去掉了。
"予寒站在客廳中央,突然不知該說什么。謝謝顯得太輕,質問又太重。最終他只是點點頭,
徑直走向自己的房間。關上門后,予寒從書包里取出詩集,
發(fā)現(xiàn)里面夾著一張便簽:"校圖書館三樓有天文臺鑰匙,我跟管理員說好了。
——L"字跡很新,顯然是剛放進去的。予寒翻開詩集,熟悉的詩句躍入眼簾。
母親筆下的星空總是溫柔又孤獨,就像他記憶中的她一樣。翻到中間時,
一張照片滑落出來——是他五歲生日那天,母親抱著他看星星的背影。
照片背面寫著日期和地點,還有一行小字:"寒寒找到北斗七星了。"予寒的眼眶突然發(fā)熱。
他以為這些早就消失了,就像母親的生命,像父親清醒時的樣子,
像他曾經(jīng)擁有過的正常生活。晚飯后,予寒破天荒地沒有立刻回房間。他站在書房門口,
看著正在批改作業(yè)的晝陽。臺燈的光線柔和地勾勒出他的側臉輪廓,
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那本詩集..."予寒開口,聲音有些啞。晝陽抬起頭,
眼神溫和:"你找到了?""為什么要這么做?"晝陽放下紅筆,
輕輕轉著左手無名指上的創(chuàng)可貼:"張老師說你會參加競賽了。""回答我的問題。
"晝陽沉默了一會兒,起身從書架上取下一個文件夾。里面是幾張泛黃的報紙剪報,
全是予寒初中時參加天文競賽的報道。"我查過所有關于你的資料,"晝陽的聲音很輕,
"從你媽媽的詩集到你初二那年獲得市里天文競賽二等獎。"予寒的指尖發(fā)涼:"為什么?
""因為我想了解你。"晝陽直視他的眼睛,"真正的你,不是那個躲在殼里的周予寒。
"月光從窗戶斜斜地照進來,在地板上畫出一道銀色的線。予寒站在光與暗的交界處,
突然摘下右耳的耳釘,放在晝陽的教案上。"弄丟了你會嘮叨。"他說,
聲音輕得像一聲嘆息。晝陽愣住了。他小心翼翼地拿起那枚小小的銀耳釘,對著燈光轉動。
月光下,
忽然看清了內(nèi)側刻著的字:"你是我永不日落的白天""這是..."晝陽的指尖微微發(fā)抖。
"我媽刻的。"予寒轉身走向門口,"她說這是她最喜歡的一句詩。"他沒有告訴晝陽,
這句詩的后半句是:"而我愿做你永夜不滅的星"。也沒有說,
這枚耳釘本該在母親去世那年就隨她下葬,是他偷偷留下的?;氐椒块g后,
予寒發(fā)現(xiàn)書桌上多了一杯熱牛奶和一塊蜂蜜蛋糕。盤子下面壓著張紙條:"明天開始,
我陪你準備競賽。——晝陽"窗外,一顆流星劃過夜空。予寒想起母親曾說,
對著流星許愿時,要把愿望說三遍。他望著那顆轉瞬即逝的光點,在心里默念:希望這一次,
我可以相信。希望這一次,我可以相信。
希望這一次...# 第六章:鋼筆與私心周予寒站在教師辦公樓走廊上,
盯著公告欄里新貼出的實習教師評估表。十二月的風從窗戶縫隙鉆進來,吹得紙張嘩啦作響。
他的目光落在"林晝陽"的名字上,評分欄里清一色的"優(yōu)秀",
只有最后一項被紅筆圈了出來:"需注意師生界限,
避免過度維護特定學生(扣5分)"評語小字寫著:"11月28日物理課,
堅持為周姓學生辯護,無視其擾亂課堂行為。"予寒的指尖無意識地撫過那個"周"字。
他記得那天——物理老師講解一道競賽題時,陳家明在下面嘲笑他的解題思路,
他忍無可忍摔了課本。當時林晝陽恰好來送資料,立即指出陳家明才是先挑釁的人。
"看什么呢?"一個聲音在背后響起。予寒猛地收回手,
轉身看見張老師抱著厚厚一摞試卷站在那里,鏡片后的眼睛帶著探究的神色。"沒什么。
"予寒往旁邊讓了一步。張老師推了推眼鏡,順著他的視線看向公告欄:"哦,實習評分啊。
"他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林老師確實很維護你。
"予寒的耳根突然發(fā)熱:"我不需要...""省里競賽的報名表我?guī)湍憬簧先チ恕?/p>
"張老師打斷他,從試卷堆里抽出一個文件夾,"這是近五年的真題和解析,
林老師熬夜整理的。"文件夾沉甸甸的,封面貼著便利貼,
上面是林晝陽工整的字跡:"第17題有三種解法,你可能會喜歡第二種。
"予寒翻開第一頁,發(fā)現(xiàn)每道題旁邊都有詳細的批注,有些地方甚至畫了示意圖。
"他周三本來要去師大參加教學研討會的,"張老師狀似無意地說,"特意改期了,
說答應要陪你做賽前集訓。"予寒的手指攥緊了文件夾邊緣。他想起前天晚上起來喝水,
看見書房燈還亮著。透過門縫,林晝陽正對著電腦屏幕皺眉,
左手無名指上的創(chuàng)可貼已經(jīng)換成了新的。"謝謝。"予寒低聲說,
不知是對張老師還是對那個不在場的人。放學后,予寒去了圖書館。競賽在下個月,
他需要查幾篇天體物理的參考資料。圖書館暖氣很足,他脫掉外套搭在椅背上,
露出里面洗得發(fā)白的灰色毛衣。"同學,閉館時間到了。"管理員的聲音驚醒了他。
予寒抬頭,發(fā)現(xiàn)窗外已經(jīng)全黑,自己面前的參考書攤開了十幾本。他匆忙收拾書包,
卻碰到了一摞旁邊的資料——是畢業(yè)生論文合集。蹲下去撿時,
一個熟悉的名字映入眼簾:林晝陽?!痘诤诵乃仞B(yǎng)的高中語文教學設計研究》。
予寒猶豫了一下,還是翻開了扉頁。論文寫得嚴謹扎實,附錄里貼滿了課堂設計案例。
翻到最后一章時,一張對折的紙片滑了出來。予寒展開它,
呼吸瞬間凝滯——那是他去年參加市物理競賽的答題卡,邊緣已經(jīng)有些泛黃,
但鉛筆字跡依然清晰。答題卡背面用紅筆寫著:"此處演算比標準答案簡潔1.7倍。
建議開發(fā)相關教學案例,引導發(fā)散思維(參見P78附例3)"予寒的指尖輕輕擦過那行字。
那次競賽他因為遲到?jīng)]能做完最后一道大題,只拿了二等獎。
他以為沒人會在意那些被扣掉的步驟分。走出圖書館時,天上飄起了小雪。
予寒把答題卡小心地夾進筆記本里,抬頭看見教學樓還有幾扇亮著的窗戶。其中一扇后面,
隱約可見林晝陽的身影。他正在整理講臺,動作利落地把教案塞進公文包。
予寒突然想起什么,看了看手表——周三。過去三周,
每個周三晚上林晝陽都會在他書桌上放一杯熱可可。第一次他原封不動地倒掉了,
第二次喝了一半,上周那杯他喝得一滴不剩。雪越下越大。予寒站在校門口的梧桐樹下,
看著林晝陽撐傘走出來。他今天穿了件深灰色大衣,圍巾松松地搭在肩上,
在雪夜中像一幅移動的水墨畫。"予寒?"晝陽發(fā)現(xiàn)了他,快步走過來把傘傾斜到他頭頂,
"怎么不戴圍巾?"雪花落在晝陽的睫毛上,很快融化成細小的水珠。
予寒注意到他的公文包鼓鼓囊囊的,露出保溫杯的一角。"競賽資料我看了。"予寒說,
聲音比平時柔和,"第二種解法確實更簡潔。"晝陽的眼睛亮了起來,
像是有人往里面撒了一把星星:"那道題的角度很特別,我想你會..."他的話戛然而止。
予寒突然伸手拂去了他肩上的積雪,動作很輕,像觸碰某種易碎品。"周三的熱可可,
"予寒低聲問,"今天還有嗎?"晝陽怔了怔,嘴角慢慢上揚:"有。還加了肉桂,
你上次說喜歡那個味道。"他們并肩走在雪中,傘微微向予寒這邊傾斜。
晝陽說起他大學時參加教學比賽的事,聲音溫暖而生動。予寒安靜地聽著,偶爾點頭。
路過便利店時,晝陽突然停下:"等我一下。"他跑進去,
幾分鐘后拿著兩個熱騰騰的包子出來:"你先墊墊肚子,回家我再做飯。"包子是豆沙餡的,
甜而不膩。予寒咬了一口,熱氣模糊了眼鏡。他摘下眼鏡擦拭時,
聽見晝陽輕聲說:"你睫毛上沾了雪花。"下一秒,晝陽的手指輕輕掠過他的睫毛,
快得像一個錯覺。予寒僵在原地,豆沙的甜味在舌尖蔓延。他從未告訴過晝陽,
這是他最喜歡的點心。回到家,書桌上果然放著一杯熱可可,旁邊是幾塊手工曲奇。
杯子下壓著紙條:"明天降溫,記得加毛衣?!狶"予寒拿起杯子,
熱度透過陶瓷傳遞到掌心。窗外,雪還在靜靜地下。
---# 第七章:生父與絕版書周予寒把競賽模擬卷塞進書包,
抬頭看了眼教室后墻的時鐘。離放學還有十分鐘,窗外的陽光很好,照得人昏昏欲睡。
"周予寒同學,"班主任李老師敲了敲他的課桌,"教務處有人找。"予寒皺眉:"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