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堂內,檀香裊裊。
講臺上,授師正襟危坐,聲音抑揚頓挫,講述著引氣入體的體內關竅與靈力運轉周天的細微差別。
日光透過雕花木窗斜斜灑落,光柱里塵埃浮動,空氣里彌漫著一種陳舊紙頁和少年人蓬勃汗氣混合的味道。
底下,一眾蘇家子弟或凝神細聽,或眉頭緊鎖苦苦思索。
唯有角落里的蘇澈,姿態(tài)松弛得格格不入。
他背靠冰冷的墻壁,雙目微闔,呼吸悠長平穩(wěn),仿佛已沉入最深沉的夢境。
陽光在他輪廓分明的側臉上投下小片陰影,整個人透著一股萬事不縈于懷的閑適。
“哼!”
講臺上,授師的目光第三次掃過蘇澈那張睡顏,鼻腔里哼出一聲,飽含了不加掩飾的厭惡。
丁等資質的渣滓!
許久不來也便罷了,如今既然來了又不專心,竟還如此明目張膽地酣睡?
簡直是放肆!
一股無名火在授師胸口竄起,握著書卷的手指都捏得發(fā)白。
他幾乎要忍不住將手中的書卷狠狠擲過去,將這個礙眼的家伙砸出去。
然而,想起不久前學堂家老蘇文遠的叮囑……
“蘇澈這家伙有點意思!并非傳聞那般不堪,你且留意一些!”
授師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翻騰的怒意。
不明白!
為何家老對蘇澈另眼相看?
不值得!
為一個注定被家族淘汰且爛泥扶不上墻的廢物浪費口舌,甚至冒著觸怒家老的風險?
太不值當了!
他移開視線,將全部心神重新投入到對幾個資質尚可的子弟的講解上。
聲音刻意拔高了幾分,仿佛要用這“朗朗書聲”將那角落里的朽木徹底隔絕。
殊不知,蘇澈的意識此刻正活躍得如同沸騰的巖漿。
他看似閉目養(yǎng)神,心神卻不?;貞浿烽T那傳承玉簡中的內容。
其中浩瀚駁雜的信息,正被他貪婪地汲取、梳理著。
《血煞真解》中關于“氣血搬運與體魄強化的微觀關聯(lián)”、“煞氣引動天地靈氣的特殊節(jié)點”、“幾種罕見煉體藥浴的君臣佐使配伍禁忌”……
族學授師翻來覆去強調的引氣周天?
在蘇澈此刻看來,簡直如同小兒看圖識字般粗陋可笑。
“嘖嘖嘖,這族學里教的……翻來覆去都是些‘靈氣從A點走到B點是基礎,從B點繞回A點是周天’的廢話文學?”
“血煞門這傳承中上來就講怎么把靈氣當泥頭車使,直接撞開堵塞的經(jīng)脈,順便把筋骨血肉當鐵胚一起給淬了……簡單,粗暴,高效!”
“這老學究還在講‘如何更溫柔地撫摸靈氣’,這邊直接上‘大力出奇跡’的硬核教學了?!?/p>
蘇澈一邊瘋狂汲取著玉簡中打敗性的知識,一邊在內心瘋狂吐槽。
“這差距,簡直比藍星985和挖掘機技校的差距還大!難怪血煞門當年被群毆,這教學大綱太超綱了,把人家祖?zhèn)鞯摹Y質決定論’棺材板都給掀了!”
“以后還是不來學堂了!沒啥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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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家藥堂。
濃烈的藥草苦澀氣息彌漫在空氣中。
蘇明哲躺在硬邦邦的竹榻上,半邊臉頰腫得如同發(fā)酵的面團,紫紅透亮,上面一個清晰的五指印如同烙印,嘴角還殘留著未擦干凈的血跡。
他眼皮沉重,仿佛意識在昏迷與清醒的邊緣掙扎,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臉頰的劇痛,發(fā)出細微的呻吟。
竹榻旁,站著一個身材魁梧、面容冷硬的中年男子。
他穿著蘇家家老特有的袍服,眼神銳利,周身散發(fā)著筑基期修士特有的沉凝威壓。
正是蘇明哲之父,家老蘇大強。
他沒有看榻上凄慘的兒子,目光則落在旁邊跪伏在地、抖如篩糠的護衛(wèi)身上。
“是小的……失職!未能及時阻止……請家老大人責罰!”
護衛(wèi)的聲音帶著哭腔,額頭死死抵著冰冷的地面,汗水浸濕了鬢角。
蘇大強聽完護衛(wèi)語無倫次的陳述,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甚至連一絲怒意都欠奉。
他揮了揮手,如同驅趕一只蒼蠅:
“知道了,滾下去??鄢略吕瑵L出內府護衛(wèi)序列,調去外城巡守?!?/p>
聲音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最終宣判。
那護衛(wèi)渾身一顫,家老并未要他的命,當下如蒙大赦,連連磕頭:“謝家老開恩!謝家老開恩!”
隨即連滾爬爬地退了出去,背影狼狽不堪。
風輕云淡的處置完護衛(wèi),蘇大強這才緩緩轉過身,目光如同實質的冰錐,刺向還在裝暈的蘇明哲。
“已經(jīng)沒有外人了!”
“你小子還要裝暈到什么時候?”
蘇大強冷漠的開口,毫不客氣的戳破了自己兒子裝暈的假象。
蘇明哲聞言哪里還敢裝暈,眼睛睜開后立即對上了自己父親那毫無溫度的眼神,心頭猛地一寒。
“爹……我……”
蘇明哲當下掙扎著想坐起來。
“廢物!”
冰冷的聲音如同重錘,狠狠砸在蘇明哲心上。
蘇大強負手而立,俯視著兒子,語氣沒有絲毫波動,只有冰冷的剖析:
“煉氣中期,使用術法對付一個連引氣入體門檻都摸不到的‘廢物’?!?/p>
“竟被人以凡俗武者的身法輕松躲過?”
“近在咫尺,被人欺身到面前,連半點反應都做不出?”
“最后竟被一巴掌……僅僅是一巴掌!”
“直接被抽暈?”
蘇大強每說一句,蘇明哲的臉色就慘白一分,巨大的羞恥感如同毒蛇般噬咬著他的心臟。
“輕敵!”
“愚蠢!”
“反應遲鈍!”
“實戰(zhàn)經(jīng)驗幾近于零!”
蘇大強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股恨鐵不成鋼的厲色。
“就憑你這副德性,也配稱乙等資質?”
“也配做我蘇大強的兒子?”
“簡直丟盡了老子的臉面!”
蘇明哲嘴唇哆嗦著,想辯解,卻在父親那洞穿一切的目光下啞口無言,只剩下無邊的屈辱。
“這一巴掌,挨得好!”
蘇大強冷冷地下了結論。
“它讓你看清楚,你所謂的‘天才’,在真正的戰(zhàn)斗面前,是何等的不堪一擊!”
“它更讓你看清楚,這蘇家,從來不是靠嘴皮子和自以為是的資質就能站穩(wěn)腳跟的地方!”
他俯下身,冰冷的眼神逼視著兒子驚惶的雙眼,一字一句,如同淬火的鋼鐵:
“蘇澈,三房那個廢物小子?”
“哼!不管他用了什么邪門歪道,也不管他背后藏著什么貓膩,他今日能打你的臉,就是他的本事!”
“想找回場子?想洗刷恥辱?”
“那就給我爬起來!”
“用你的拳頭!用你的實力!堂堂正正地把他踩在腳下!”
“否則……”
蘇大強直起身,最后瞥了一眼面無人色的兒子,語氣森然。
“你就永遠頂著這個巴掌印活下去吧!”
說罷,他再不看蘇明哲一眼,玄色袍袖一拂,轉身大步離去,留下滿室刺骨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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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熔金,將青嵐古城西市的屋脊染上一層暖色。
“雄風再造堂”那驚世駭俗的對聯(lián)和招牌,在晚霞中依舊醒目。
鋪子里,送走一位千恩萬謝、腳步虛浮卻滿臉紅光的中年富商,蘇澈揉了揉眉心,將桌上五十塊下品靈石掃入儲物袋。
袋中靈石碰撞,發(fā)出悅耳的叮當聲,數(shù)量已逼近七百之數(shù)。
“嘖,還是搞錢舒坦??沙掷m(xù)發(fā)展?jié)摿薮蟀??!?/p>
蘇澈心中盤算著自己如今的家底,陳松年給的五十塊上品靈石在這次血紋淬體后只剩下了四十塊,加上自己現(xiàn)有的下品靈石,勉強有了四十六塊上品靈石的儲備。
若是全換成下品靈石則有五千八百五十二塊!
這些靈石已經(jīng)足夠蘇澈再進行數(shù)次血紋淬體了。
蘇澈想著自己如今擁有的天文數(shù)字,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揚。
靈石,這修仙界的硬通貨,誰會嫌多?
這時,門外等候區(qū)兩位衣著華貴、一看便是商賈打扮的中年人正低聲交談,聲音不大,卻清晰地飄入蘇澈敏銳的耳中。
“……王兄,聽說了嗎?‘萬寶樓’那邊放出風了,下月初八,三年一度的大拍要開場了!”
“嗨,怎么沒聽說!我家那口子念叨好幾天了,說這次便有那‘冰心玉魄鐲’,傳聞是棲霞山玉真大師的封爐之作,蘊含一道‘清心寧神’的靈紋,對穩(wěn)固道基大有裨益!吵著非要拿下不可!這價錢,怕是要上天了!”
被稱為王兄的胖子一臉肉痛地咂嘴。
“玉鐲算什么?”
另一人神秘兮兮地壓低聲音。
“我二舅在萬寶樓當個小管事,內部消息!這次真正的好東西,壓軸之后的‘神秘環(huán)節(jié)’才嚇人!據(jù)說是從某個剛被發(fā)現(xiàn)的古修士洞府里流出來的……殘缺丹方?聽聞還有什么上古煉體秘術的殘篇?總之,引得許多筑基強者都暗中過問了!”
“上古秘術?”
王胖子倒吸一口涼氣,綠豆眼瞪得溜圓。
“嘶……那得是什么天價?怕不得把咱們這些人的家底掏空十回?”
“誰說不是呢!所以啊!”
那人嘆了口氣,語氣帶著羨慕和無奈。
“咱們也就看看熱鬧,開開眼界。真正能下場搏殺的,還得是世家大族,宗門巨擘,或者身家豐厚到嚇死人的筑基老怪!咱們啊,能淘換點邊角料就不錯了……誒,到我了到我了!”
兩人結束交談,其中一人整理衣袍,換上一副恭敬又帶著點急切的笑容,快步走進鋪子。
蘇澈面上不動聲色,依舊是一副高深莫測的“神醫(yī)”派頭,為眼前這位新患者搭脈。
心中卻早已掀起波瀾!
萬寶樓拍賣會!
殘缺丹方?
上古煉體秘術殘篇?
這簡直是瞌睡來了送枕頭!
而拍賣會,無疑是快速獲取珍稀資源的最佳途徑!
更關鍵的是那所謂的“上古煉體秘術殘篇”倒是很吸引自己!
血煞門的傳承雖然不錯,但終究是八百年前的東西,且若是被族中發(fā)現(xiàn)自己修煉了血煞門的功法,還不知道會如何處置自己……
若能得到其他的煉體功法,哪怕只是片段,也不失為一種保命的手段。
而且血煞門傳承中一些不足輕重的秘術功法也可以拍賣出去,換取一些自己需要的資源,當真是一舉兩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