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越來越深。
林婉清靠在冰冷的門板上,眼皮重得像掛了秤砣,卻怎么也不敢合上。院子里一丁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dòng),都能讓她驚得渾身一哆嗦。
心,始終在嗓子眼懸著,七上八下的。
就在她意識(shí)模糊,腦袋一點(diǎn)一點(diǎn),快要栽倒睡過去的時(shí)候,院門外,響起了一陣極輕、卻極有規(guī)律的敲門聲。
“咚,咚咚,咚?!?/p>
是他們約好的暗號(hào)!
林婉清像被針扎了一下,一個(gè)激靈,所有的困意瞬間煙消云散。
心臟“砰砰”地,像是要從胸口里跳出來。
她手腳發(fā)軟地?fù)涞介T邊,哆哆嗦嗦地抽開那根沉重的門栓,猛地一下拉開了房門。
門外,站著的正是李大成。
他身上帶著一股子塵土味,臉上滿是奔波后的疲憊,可那雙眼睛,在黑暗里卻亮得像兩團(tuán)火。
“我回來了,嫂子?!?/p>
“快……快進(jìn)來!”
直到那根手臂粗的門栓“哐當(dāng)”一聲落進(jìn)門扣,她才像虛脫了一樣,靠著門板大口喘氣。她轉(zhuǎn)過身,那雙水汪汪的桃花眼,一眨不眨地看著他,里面全是后怕和怎么也藏不住的擔(dān)憂。
李大成看著她這副模樣,心里一暖,笑了。
他把身上那個(gè)鼓鼓囊囊的布包解下來,往屋里那張破舊的八仙桌上,隨手一倒。
“嘩啦啦——”
清脆又沉悶的聲響,在寂靜的屋子里突兀地炸開。
一厚沓嶄新的“大黑十”,混著各種面額的紙幣和花花綠綠的票子散在了桌上。
錢堆的旁邊,還有一袋雪白的、散發(fā)著誘人麥香的白面,一大包沉甸甸的粗鹽,還有另外一口袋裝得冒尖的棒子面和紅薯。
林婉清的眼睛,瞬間瞪得溜圓。
她的嘴巴微微張著,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發(fā)不出半點(diǎn)聲音,整個(gè)人都傻了。
她這輩子,別說親眼見了,就是在最大膽的夢(mèng)里,也從沒夢(mèng)到過這么多的錢!這么多的票!
還有……
天啊,那可是白得晃眼,只有逢年過節(jié)才舍得買一點(diǎn)點(diǎn)的精貴白面啊!
“這……這……”
她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伸出手,想去碰一碰,卻又怕眼前的一切都是幻覺,一碰就碎了。
“一百六十五塊錢,換了十斤白面票,二十斤粗糧票?!?/p>
李大成看著她那副魂都飛了的表情,心里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滿足感。
他隨手拿起那包白面,在林婉清的眼前晃了晃,咧開嘴,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
“嫂子,看見沒?白面!”
“明天,咱不吃那拉嗓子的棒子面了?!?/p>
他的聲音不高,卻像一顆燒紅的烙鐵,狠狠地燙在了林婉清的心上。
他湊近了些,看著她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你烙白面餅給我吃,烙得厚厚的,金黃金黃的,讓你也吃個(gè)夠,吃得飽飽的!”
林婉清的眼淚,“唰”地一下就下來了。
這不是傷心,也不是委屈。
是一種巨大的、突如其來的安全感和幸福感,像山洪一樣,瞬間沖垮了她一直苦苦支撐的堤壩。
她的手終于伸了出去,輕輕地、顫抖地,碰了一下那疊嶄新的“大黑十”。
那粗糙又堅(jiān)實(shí)的觸感,無比真實(shí)地告訴她,這一切都不是夢(mèng)。
“大成……”
她哽咽著,再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猛地?fù)溥M(jìn)了李大成的懷里,把臉深深地埋在他那結(jié)實(shí)又帶著汗味的胸膛上,放聲大哭。
她要把這些天所有的恐懼、委屈和不安,把丈夫死后的彷徨,把被鄰居欺負(fù)的屈辱,全都哭出來。
懷里的軟玉溫香,哭得梨花帶雨,讓李大成渾身的血液都開始燥熱起來。
他感覺到她單薄的后背在自己懷里劇烈地顫抖,眼淚很快就浸濕了他胸口的粗布褂子,帶來一片滾燙的濕意。
他伸出寬厚的手掌,輕輕拍著她因?yàn)槌槠澏兜暮蟊?,感受著她身體的柔軟和那驚人的曲線。
“哭什么。”
李大成低下頭,在她散發(fā)著淡淡皂角香的耳邊低語(yǔ)。
“我在呢,以后這種好日子長(zhǎng)著呢,這點(diǎn)東西算個(gè)啥?!?/p>
他等她哭聲漸小,才把桌上的錢和票都收攏起來,塞進(jìn)一個(gè)干凈的布包里。
然后不容分說地,直接塞進(jìn)了林婉清的手里。
“嫂子,錢你拿著。以后這個(gè)家,你管錢?!?/p>
“想買什么就買什么,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再也不用看別人臉色了!”
林婉清抓著手里那個(gè)沉甸甸的布包,像是抓住了自己的命。
她淚眼婆娑地抬起頭,仰視著李大成。
屋里的煤油燈光,將他的臉映照得輪廓分明,那雙眼睛里,帶著一股讓她心慌意亂的霸道和溫柔。
她的心跳,再一次失控了。
屋子里的空氣,仿佛都跟著灼熱起來,變得黏稠。
她能感覺到自己的臉頰、脖子,連同小巧的耳根,全都燒成了一片,燙得嚇人。
看著她那張被淚水洗過,更顯嬌艷的臉,看著那因?yàn)榭奁l(fā)紅潤(rùn)飽滿的櫻桃小嘴,李大成再也忍不住,緩緩地低下了頭。
林婉清的腦子里一片空白,渾身發(fā)軟,忘了躲閃,也根本不想躲閃,只是認(rèn)命般地,緩緩閉上了眼睛,長(zhǎng)長(zhǎng)的睫毛還在不停地顫抖。
“唔……”
“軟、潤(rùn)、甜??!”
李大成唇上的感覺,讓他那只原本安分地放在她后背上的手,開始不老實(shí)了。
那只帶著薄繭的大手,順著她纖細(xì)的脊背,緩慢而堅(jiān)定地滑下,越過那不盈一握的腰間,最后帶著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道,重重地、卻又帶著一絲憐惜地,落在了她挺翹的臀上。
他的手沒有亂動(dòng),只是就那么停留在那,掌心滾燙。
那是一種無聲的、充滿了占有欲的宣告。
“!”
林婉清渾身一個(gè)激靈,像被一道閃電從頭劈到腳,猛然驚醒。
“大成,不成!”
她像是被燙到了一樣,用盡全身的力氣,慌慌張張地推開了李大成,臉上血色盡褪。
“我們……我們不能這樣……我是你嫂子……傳出去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林婉清的聲音又急又慌,帶著濃重的哭腔,死死地抓著自己的領(lǐng)口,仿佛那是最后一道防線。
李大成看著她驚慌失措的樣子,那雙桃花眼里寫滿了掙扎和恐懼,他知道,火候還差一點(diǎn)。
他沒有再逼近,只是上前一步,用帶著粗繭的手,動(dòng)作輕柔地擦去她臉頰上新的淚痕,聲音沙啞,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肯定。
“嫂子,我知道?!?/p>
他直視著她躲閃的眼睛,一字一頓,像是在宣誓。
“但總有一天,你不再是我的嫂子?!?/p>
林婉清被他這句話,和他眼里那勢(shì)在必得的眼神,燙得渾身一顫,心亂如麻,連站都快站不穩(wěn)了。
“不……不要……”
她語(yǔ)無倫次地?fù)u頭。
“我……我們不行的……我配不上你……我這個(gè)身份……等日子好過了,我……我托人給你找個(gè)好姑娘,我不行的……”
“好?!?/p>
李大成看著她快要崩潰的樣子,笑了笑,主動(dòng)后退了一步,給了她喘息的空間。
“我聽嫂子的?!?/p>
他轉(zhuǎn)身,若無其事地收拾起地上的糧食。
“夜深了,你也累了一晚上,快去睡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說?!?/p>
李大成自顧自地收拾完,就回了自己那間只能放下一張床的耳房。
林婉清一個(gè)人愣在原地,許久,才魂不守舍地回到里屋。
她躺在床上,懷里死死地抱著那個(gè)沉甸甸的布包,布包里有錢,有票,有這個(gè)家未來的希望。
可她的腦子里,卻翻來覆去都是李大成最后那句話。
“但總有一天,你不再是我的嫂子。”
還有他那只滾燙的手,落在自己身上時(shí),那又怕又羞,卻又隱隱有些期待的觸感……
黑暗中,林婉清把臉埋進(jìn)被子里,只覺得渾身滾燙,一顆心亂得像是要跳出來。
這一夜,她注定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