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第三年,我才發(fā)現沈浩手機里有個名叫「母子情深」的相冊。
點開全是婆婆偷拍我洗澡的裸照。「媽說這樣能教你怎么生兒子?!顾碇睔鈮?。
那天起我裝了監(jiān)控,錄下她用我內衣盆刷馬桶。還聽見她得意地打電話:「城里媳婦就是賤,
我兒子說她床上叫得還沒我唱山歌響!」我默默把避孕藥磨成粉,
倒進她每天逼我喝的「送子湯」。直到她拿著妊娠報告尖叫:「我六十歲了怎么可能——」
沈浩一巴掌甩向我時,我笑著按下播放鍵。手機里傳來婆婆的詛咒:「等她生了兒子就滾蛋!
錢和房都是咱娘倆的!」---浴室里的水汽氤氳,模糊了鏡面。羅嵐擠了點洗面奶,
仔細揉搓著臉,試圖洗去一整天的疲憊。外面隱約傳來婆婆高亢嘹亮的山歌聲,斷斷續(xù)續(xù),
夾雜著砧板上剁肉的咚咚聲響,像是在為什么盛事做準備。是了,今晚,
婆婆又說弄來了什么“偏方”,得就著新鮮肉餅湯喝下去才行。羅嵐胃里一陣翻攪,
那古怪的、帶著泥土腥氣的湯藥味道似乎已經鉆進了鼻腔。她掬起一捧冷水,用力潑在臉上,
水珠順著下巴滴落,砸在白色盥洗池里。閉上眼睛,總能閃過婆婆那張臉——湊得極近,
唾沫星子幾乎噴到她臉上,卻帶著一種近乎灼熱的期盼:“嵐嵐,喝呀,趁熱!
媽跑了十幾里地找老神仙求的,喝了準能抱大孫子!”三年了。整整三年。
她從最初羞澀的新嫁娘,變成現在這個對著浴室鏡子都會愣神許久的女人。
手指無意識地劃過冰涼的陶瓷臺面,碰到一個硬物。是沈浩的剃須刀。她拿起來,
想替他放回角落,卻意外帶掉了擱在置物架深處的舊手機。他去年換了新款,
這個舊的就一直扔在這里,說有時打游戲怕發(fā)熱備用,后來也就忘了。手機屏幕磕在地磚上,
發(fā)出一聲悶響。羅嵐嘆了口氣,彎腰撿起來。屏幕居然亮了,摔了一下,誤觸到了相冊圖標。
她本想直接按熄,視線卻猛地被定住。相冊列表里,
一個文件夾的名稱像燒紅的針一樣刺進她眼里——「母子情深」。心臟突兀地跳了一下。
沈浩和他媽媽?什么時候感情好到要單獨建個相冊了?
她甚至從未見過他們母子倆有過什么特別親密的合影。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怪異感攫住了她。
手指比大腦更快地點了下去。加載的圓圈轉了一瞬,然后,密密麻麻的縮略圖瀑布般涌出。
不是合影。全是她。浴室里的她。霧氣朦朧,但身體輪廓清晰無比。彎腰拿沐浴露的,
仰頭沖水的,甚至……甚至有幾張角度刁鉆,明顯是隔著磨砂玻璃門縫偷拍的,
隱私部位若隱若現。血液轟的一聲全部沖上頭頂,又在瞬間褪得干干凈凈,
留下冰窖般的寒冷。羅嵐的手指開始不受控制地發(fā)抖,手機幾乎要從濕滑的掌心滑脫。
她顫抖著點開最近的一張照片——是昨晚!背景瓷磚上的水漬都一模一樣!
浴室門“咔噠”一聲被推開。沈浩探進頭來,臉上帶著慣常的不耐煩:“媽催了,
洗個臉怎么磨蹭那么久?湯都快涼了……”他的話戛然而止,
視線落在她手里亮著的手機屏幕上,落在那張不堪入目的照片上。他的臉色驟然變了,
那種不耐煩迅速蛻變成驚慌,又立刻被一種虛張聲勢的惱怒覆蓋。他一步跨進來,
反手鎖上門,壓低聲音厲喝:“你亂翻我手機干什么?!”“這……這是什么?
”羅嵐聽見自己的聲音飄忽得厲害,像隔著厚厚的水層。“沈浩……你告訴我,這是什么?
”沈浩的臉頰肌肉抽搐了幾下,眼神躲閃,但僅僅幾秒后,他似乎找到了底氣,
腰桿重新挺直,甚至帶上了一種奇異的、理直氣壯的蠻橫:“怎么了?看看怎么了?
又不是別的女人!”他一把搶過手機,動作粗魯,仿佛被侵犯隱私的是他。
“媽還不是為了你好!為了我們這個家好!”他聲音壓得更低,卻更加斬釘截鐵,
唾沫星子濺到羅嵐蒼白的臉上。“媽說了,看你這身子骨,盆骨窄,不好生養(yǎng)!得仔細看看,
研究研究,才能教你怎么調理,怎么一舉得男!你懂什么!”羅嵐像被一道驚雷劈中,
從頭到腳都麻木了。耳朵里嗡嗡作響,沈浩的話語扭曲變形,
只剩下“媽說”、“媽說”……這兩個字像毒蛇的信子,嘶嘶地舔舐著她的神經。
她看著眼前這個男人,這個她同床共枕了三年的丈夫,突然陌生得可怕。
他的五官扭曲在一起,那副她曾經覺得英俊的皮囊下,
透出的是一種她無法理解的、被另一種意志徹底侵蝕的腐朽?!盀榱恕鷥鹤樱?/p>
”她喃喃重復,像是聽到世上最荒誕的笑話?!安蝗荒兀 鄙蚝圃桨l(fā)理所當然,
甚至帶上了一絲埋怨?!叭炅耍亲右稽c動靜都沒有,媽著急有什么錯?
讓你喝湯你還推三阻四!一點都不懂事!”門外,婆婆“咚咚”地敲著門,
嗓門洪亮得能震碎玻璃:“浩兒!嵐嵐!在里面磨嘰啥呢!湯的精華都要熬沒啦!趕緊出來!
有什么話不能吃完飯再說?”沈浩立刻應聲:“來了媽!”他狠狠瞪了羅嵐一眼,
眼神里充滿了警告,壓低聲音快速道:“我告訴你羅嵐,這事你就爛肚子里!別惹媽不高興!
趕緊出來喝湯!”他拉開門,臉上瞬間切換成殷勤的笑容,迎向他媽媽:“媽,您別忙了,
快坐下歇著,我來端湯?!逼牌艊湍伒膰梗p手在圍裙上擦了擦,
朝浴室里的羅嵐飛了個眼刀,聲音卻甜得發(fā)膩:“哎喲,我這老婆子忙點沒啥,
只要你們小兩口好,早點讓我抱上大胖孫子,媽累死都心甘情愿!”羅嵐僵立在浴室中央,
冰冷的水珠從發(fā)梢滴落,順著脊椎一路下滑,凍僵了她的四肢百骸。
耳邊是那對母子的歡聲笑語,眼前是手機上那些冰冷的、充滿羞辱的照片。她慢慢地抬起頭,
看向鏡子里那個面色慘白、眼神空洞的女人。然后,她抬起手,一點點地,極其緩慢地,
擦掉了鏡面上的水汽。鏡中的女人,眼底深處,有什么東西咔嚓一聲,碎了。徹底碎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冰冷的、死寂的火焰,在無聲地燃燒。
……晚飯的餐桌上像經歷了一場浩劫。婆婆端著最大的湯碗,咕咚咕咚喝著第三碗肉餅湯,
發(fā)出滿足的喟嘆。她的筷子在菜盤里肆無忌憚地翻撿,挑走所有她看中的肉片,
一邊嚼一邊唾沫橫飛地講述今天菜市場的見聞,聲音洪亮得能掀翻屋頂。
“哎呀你們是沒看見,那魚販子還想缺斤短兩!被我一眼就識破了!我把他罵得狗血淋頭!
哼,跟我斗!”她得意地揚著下巴,飯粒沾在嘴角。沈浩吃得滿頭大汗,
聞言立刻捧場:“媽您真厲害!厲害!來,這塊最大的肉給您!
”他又夾了一筷子菜放到羅嵐碗里,語氣隨意得像在打發(fā)叫花子?!皪箥梗斐?,
媽特意給你做的,涼了腥氣?!蹦菈K肉帶著婆婆翻攪過的痕跡。
羅嵐看著碗里堆積如山的飯菜,胃里翻江倒海。
那碗濃稠的、黑乎乎的“送子湯”就放在她手邊,散發(fā)著令人作嘔的氣味。婆婆斜睨著她,
敲敲桌子:“喝呀!愣著干什么?一口都不許剩!這可是好東西,金貴著呢!
”羅嵐垂下眼睫,掩去眸底深處的冰冷。她沒有動那碗湯,只是拿起水杯,慢慢抿了一口。
“媽,”她開口,聲音平靜得連自己都有些意外,“我那個洗內衣的專用白瓷盆,
您看見了嗎?”婆婆翻撿菜的動作頓了一下,眼珠子轉了轉,隨即滿不在乎地一揮手:“哦!
那個小盆子???我看著挺結實,刷馬桶邊角縫隙正好!就手用了!怎么了?
一家人還分你的我的?窮講究!”哐當一聲,
是羅嵐放在桌下的手不小心碰倒了腳邊的垃圾桶。她緩緩吸了一口氣,又慢慢吐出?!坝昧耍?/p>
”她輕聲重復?!八ⅠR桶?”“對??!”婆婆理直氣壯,甚至帶著一種挑釁的優(yōu)越感。
“洗屁股的盆子刷馬桶怎么了?不都是自家東西?沖一沖不都一樣干凈?你們城里人啊,
就是毛病多!”沈浩皺皺眉,似乎覺得有點不妥,但看到他媽的臉色,
立刻轉頭斥責羅嵐:“一個破盆子而已,媽用了就用了,你大驚小怪什么?趕緊吃飯喝湯!
”羅嵐不再說話。她低下頭,拿起那碗“送子湯”,送到嘴邊。
濃烈的土腥氣和某種草藥難以言喻的苦澀味道沖入鼻腔,她屏住呼吸,一口氣,緩緩地,
將整碗湯灌了下去。溫熱的、令人惡心的液體滑過喉嚨,燒灼著她的食道和胃囊。
婆婆滿意地笑了,聲音刺耳:“這才對嘛!早這么聽話多好!”沈浩也松了口氣,
臉上露出笑容。羅嵐放下空碗,碗底與桌面接觸,發(fā)出輕微的一聲“磕噠”。她抬起手,
輕輕擦去嘴角的藥漬,手指微微顫抖,眼底卻是一片干澀的漠然。夜里,沈浩鼾聲如雷。
羅嵐睜著眼,看著天花板上昏暗的光影。身邊這個男人,曾經讓她心動,
讓她以為找到了歸宿,此刻卻像一具陌生的軀殼,散發(fā)著令人窒息的愚昧和惡臭。
她悄無聲息地坐起身,赤腳踩在冰冷的地板上,走到梳妝臺前。
她拿出那個早已準備好的、指甲蓋大小的微型攝像頭。
它的鏡頭在黑夜里泛著幽微的、不易察覺的光。她環(huán)顧這個家。這個她辛苦工作掙錢買下,
一點一點布置裝修,曾經充滿憧憬和愛意的巢穴,如今每一個角落都彌漫著令人作嘔的氣息。
最終,她的目光定格在客廳電視柜的一個隱蔽夾角,正對著餐廳、廚房,以及衛(wèi)生間門口。
那里擺著一盆茂盛的綠蘿,枝葉蔓垂。她走過去,指尖拂過綠蘿寬大的葉片,
然后將那粒微小的攝像頭,穩(wěn)穩(wěn)地、精準地,藏進了葉片交錯的陰影深處。不。不止一個。
衛(wèi)生間洗漱鏡框的裝飾縫里,另一個鏡頭,
悄然對準了洗手池和那個……曾經專門用來清洗她最貼身衣物的區(qū)域。她做這一切的時候,
手腳冰涼,心跳卻平穩(wěn)得出奇。沒有憤怒,沒有悲傷,甚至沒有恨。
只有一種冰冷的、絕對的計算和決心。做完這一切,她回到床上,
在沈浩震天的鼾聲和濃郁的體味中,閉上了眼睛。她需要證據。需要看到更多。需要知道,
這令人發(fā)指的荒謬,到底能深入到何種地步。接下來的日子,羅嵐成了一個沉默的影子。
她不再對婆婆的言行提出任何異議。她喝下每一碗味道詭異的“送子湯”,
吃下婆婆翻撿過的飯菜,對震耳欲聾的山歌聲和污言穢語充耳不聞。
甚至當婆婆又一次“順手”拿走了她剛開封不久、價格不菲的精華液,
嘴里還嘟囔著“年紀輕輕用這么貴的東西就是浪費,媽幫你試試效果”時,
她也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什么都沒說。沈浩對她這種“順從”非常滿意,
偶爾還會施舍般地夸她一句“越來越懂事了”。婆婆更是志得意滿,言行愈發(fā)肆無忌憚。
羅嵐只是默默地,每天在夜深人靜時,戴上耳機,點開手機里那個隱秘的APP,
查看監(jiān)控記錄。畫面抖動,記錄著這個家的日常。她看到婆婆在她上班后,
穿著外面的鞋子直接踩上她剛擦干凈的地板??吹狡牌虐驯翘檫┰谙春玫那嗖松?,
然后扔進鍋里??吹狡牌磐低盗镞M他們臥室,打開她的衣柜,
把她的真絲連衣裙一件件拿出來在自己身上比劃,甚至對著鏡子搔首弄姿,最后挑走一件,
塞進自己的包袱。
她也看到了那個白色的、邊緣有一圈淡藍色小花的瓷盆——她專門托朋友從日本帶回來,
用來清洗貼身衣物的——被婆婆從床底下拖出來。婆婆拿著它,走進衛(wèi)生間,兌上潔廁靈,
然后……開始用力地刷洗馬桶的邊緣和底座。刷完,甚至懶得認真沖洗,
就隨手扔在了衛(wèi)生間角落,和拖把桶放在一起。羅嵐面無表情地看著,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留下幾個月牙形的血痕。直到這一天。監(jiān)控畫面里,婆婆似乎是剛打完電話,
臉上洋溢著一種興奮又惡毒的光彩。她趿拉著拖鞋,啪嗒啪嗒走到客廳,一屁股坐在沙發(fā)上,
又拿起手機,似乎是回撥了過去,按了免提。然后,
那極具穿透力的、帶著濃重鄉(xiāng)音和得意洋洋的嗓音,清晰地透過耳機,
炸響在羅嵐的耳膜上:“……哎喲喂我的老姐妹!你就放心吧!我這城里媳婦,看著光鮮,
其實就是個慫包軟蛋!好拿捏得很!”“哼,我兒子?我兒子當然聽我的!她算個什么東西!
我兒子說了,她床上死魚一樣,叫得還沒我唱山歌響呢!沒勁透了!”“看著吧,
等她啥時候給我老沈家生下個大胖孫子,立馬就讓她滾蛋!錢、房子,那都是我兒子的!
到時候再給我兒子找個屁股大好生養(yǎng)的!哈哈哈!”尖銳刺耳的笑聲,像一把生銹的鋸子,
反復拉扯著羅嵐的神經。耳機里的聲音還在繼續(xù),污言穢語滔滔不絕。羅嵐緩緩摘下了耳機。
世界瞬間陷入一種詭異的寂靜??蛷d里,婆婆還在對著手機唾沫橫飛,
那張刻薄的嘴一開一合,像一場拙劣的默劇。她站起身,走進廚房。打開頂柜,
拿出那包婆婆視若珍寶、號稱從老家深山廟里求來的、褐色的“送子偏方”藥材。
一股混合著草藥和不明物質的怪異味道散發(fā)出來。然后,她轉身回到臥室,反鎖了門。
從衣柜最深處,摸出一板幾乎全新的藥片——短效避孕藥。她需要的時候才會吃,
最近因為婆婆盯得緊,已經很久沒動。她用干凈的紙巾墊著,
將那些白色的小藥片一顆顆擠出來,放在紙巾上。拿出一個小搟面杖,
仔細地、耐心地、一遍又一遍地碾壓、研磨,直到它們變成細膩的白色粉末。她的動作冷靜,
精準,沒有一絲顫抖。做完這一切,她拉開房門。婆婆還在客廳高談闊論。羅嵐走進廚房,
像往常一樣,拿出那個專用的藥罐,接水,放在燃氣灶上,準備給婆婆“熬藥”。
火光舔舐著罐底,水漸漸沸騰。她看著那翻滾的水泡,聽著客廳傳來的尖銳笑聲,
面無表情地拿起那張承載著白色粉末的紙巾。手腕輕輕一抖。
細白的粉末無聲無息地匯入翻滾的深褐色藥汁中,瞬間被吞噬,消失無蹤。
她用筷子緩緩攪動。藥汁咕嘟咕嘟地冒著泡,散發(fā)出更加濃郁詭異的苦澀氣味。每一天,
每一碗。日子像上了發(fā)條一樣循環(huán)往復。
婆婆依舊每天雷打不動地監(jiān)督她喝下那碗加料的“送子湯”,臉上的期盼和得意越來越濃。
沈浩看著她的肚子,眼神也越來越熱切,偶爾還會破天荒地給她夾點菜,說些“多吃點,
養(yǎng)好身體”的話。羅嵐只是順從地喝下,然后在他們看不見的地方,
倒掉偷偷留在杯子里的殘渣,仔細清洗杯子。她繼續(xù)收集著監(jiān)控里的每一幀畫面,
每一句對話。手機里那個名為“證據”的加密文件夾,越來越龐大。直到一個多月后的傍晚。
飯桌上,婆婆突然撂下筷子,捂著嘴干嘔了幾聲?!罢α藡??不舒服?”沈浩立刻關切地問。
婆婆擺擺手,臉色有點發(fā)白:“沒啥,可能這兩天有點受涼,胃里不舒服?!苯酉聛淼膸滋欤?/p>
“受涼”的癥狀非但沒減輕,反而越來越嚴重。晨起干嘔,食欲不振,聞到油膩味就犯惡心。
沈浩急著要帶她去醫(yī)院,婆婆卻死活不肯,只說躺躺就好。羅嵐冷眼看著,什么也沒說。
又過了一周,婆婆的臉色越來越差,嘔吐頻繁,甚至開始嗜酸。她自己也漸漸覺出不對勁,
一種可怕的、荒謬的猜想讓她開始坐立不安。終于,她瞞著所有人,自己偷偷去了社區(qū)醫(yī)院。
那天下午,羅嵐提前下班回家。剛走到樓道口,
就聽見家里傳來一聲尖銳到幾乎撕裂空氣的、變了調的尖叫!她腳步停了一瞬,
然后面無表情地拿出鑰匙,打開了家門??蛷d里,婆婆像一尊被雷劈中的泥塑,
僵立在客廳中央,手里死死捏著一張紙,渾身都在劇烈地發(fā)抖。她的臉慘白如紙,
嘴唇哆嗦著,眼珠瞪得幾乎要脫出眼眶,里面充滿了極致的驚恐和難以置信。
沈浩正從房間里沖出來,連聲問:“怎么了媽?出什么事了?!”婆婆猛地轉過身,
看到進門的羅嵐,像是看到了索命的厲鬼,手指顫巍巍地指向她,聲音劈裂,
語無倫次地嘶嚎:“你……你……是你搞的鬼!是你這個毒婦!你給我下了什么咒?!啊?!
”沈浩一頭霧水,搶過她手里的紙:“這是什么?”那是一張妊娠報告單。
姓名:王金桂(婆婆的名字)。年齡:60。診斷結果:妊娠試驗(陽性)。
沈浩的眼睛瞬間直了,他看看報告單,又看看他媽,臉上的表情從困惑到震驚,
再到一種吃了蒼蠅般的惡心和荒謬?!斑@……這怎么可能?媽你……你六十歲了?!
這……搞錯了吧?!”他語無倫次?!笆撬撬?!就是她!”婆婆徹底崩潰了,
瘋了一樣朝羅嵐撲過來,張牙舞爪?!澳銈€不得好死的賤貨!你在我湯里放了什么臟東西!
你害我!你想讓我老沈家丟盡臉面!我跟你拼了!”羅嵐輕輕側身,躲開了她油膩的手爪。
婆婆撲了個空,踉蹌著差點摔倒,更加癲狂,捶胸頓足,哭天搶地:“我沒臉見人了?。?/p>
老天爺??!讓我死了算了??!這讓我怎么活啊!”沈浩看著這場鬧劇,臉上青紅交錯,最終,
那荒謬的羞恥和怒火猛地轉向了羅嵐——一定是這個女人的錯!一定是她做了什么!
他猛地抬頭,雙眼赤紅,額上青筋暴起,一步跨到羅嵐面前,揚手就朝她的臉狠狠扇去!
“你個毒婦!你對我媽做了什么?!”掌風襲來。羅嵐沒有躲。甚至,她的嘴角,
在那一刻幾不可查地、極其緩慢地,向上彎起一個冰冷的弧度。
就在那巴掌即將落下的一瞬間,她抬起了手。不是格擋,
而是舉起了那只一直握在手里的手機。指尖輕輕一點。
一個無比熟悉、卻在此刻顯得格外詭異陰森的嗓音,瞬間從手機揚聲器里炸響,
清晰無比地灌滿了整個客廳:——「……等她生了兒子就滾蛋!錢和房都是咱娘倆的!」
婆婆撕心裂肺的哭嚎聲,戛然而止。她的表情凝固在臉上,
那是一種極致的驚恐和見了鬼般的駭然。她死死地盯著那只手機,像是想用目光把它燒穿。
沈浩揮到半空的巴掌,也猛地僵住。他臉上的暴怒瞬間碎裂,
被巨大的驚愕和一絲猝不及防的慌亂取代。他難以置信地轉過頭,看向他媽??蛷d里,
只剩下手機錄音還在繼續(xù)播放。
——「城里媳婦就是賤……我兒子說她床上叫得還沒我唱山歌響!」
——「洗屁股的盆子刷馬桶怎么了?……你們城里人啊,就是毛病多!」一句句,一聲聲,
都是婆婆那極具特色的嗓門,帶著洋洋得意,帶著刻薄惡毒,清晰無比,鐵證如山。
錄音播放完畢。死寂。絕對的死寂落下來,壓得人耳膜生疼。羅嵐慢慢放下舉著手機的手,
目光先是落在面無人色、渾身篩糠的婆婆身上,然后,緩緩轉向臉色由紅轉青、由青轉白,
精彩得如同打翻了調色盤的沈浩。她笑了笑,聲音不大,卻像冰錐一樣,
刺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沉默?!霸趺戳??”她輕聲問,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疑惑?!皨專?/p>
您不是天天求神拜佛,就想給沈家添個丁嗎?”“這下,
”她的目光掃過那張飄落在地的妊娠報告,語氣溫和得殘忍,“……如您所愿了呀。
”沈浩那只僵在半空的手,像是被無形的滾油燙到,猛地縮了回去。
他臉上的暴怒碎裂成一片片的驚疑不定,
視線在他媽那張慘無人色的臉和羅嵐冰冷的手機之間來回逡巡,
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類似破風箱般的怪響。“不…不是…這…”他語無倫次,
試圖從那錄音帶來的巨大沖擊里抓回一點主動權,手指胡亂地指向羅嵐,“你…你偽造的!
你陷害媽!”羅嵐沒說話,只是指尖在屏幕上又輕輕一點。另一段視頻開始播放。
畫面角度刁鉆,但清晰無比——婆婆王金桂正拿著那個邊緣有淡藍色小花的白瓷盆,
兌入潔廁靈,然后毫不在意地刷洗著馬桶邊沿的污漬,刷完,
隨手將盆子扔在濕漉漉、臟污的地面上?!皞卧??”羅嵐的聲音輕飄飄的,卻像淬了毒的針,
“需要我調出您母親用這個盆子刷完馬桶后,第二天繼續(xù)逼我喝‘送子湯’的監(jiān)控嗎?
日期時間都有,高清的?!鄙蚝葡袷潜黄×瞬弊拥碾u,所有聲音都噎在了喉嚨里。
他猛地扭頭,看向他媽,眼神里第一次出現了某種近乎崩潰的質疑。
王金桂被兒子那眼神一刺,像是終于從極致的驚駭中回過神。她不去看兒子,
也不去看那張要人老命的化驗單,所有的怨毒和恐懼瞬間找到了宣泄口,她嘶嚎一聲,
再次不管不顧地朝羅嵐撲過來!“我撕爛你的嘴!砸了你的破手機!你個攪家精!喪門星!
”這一次,羅嵐沒有躲。她只是冷冷地看著那團因肥胖和憤怒而顯得笨拙臃腫的身體沖過來,
在她即將碰到自己的前一刻,極快地側身,同時腳下不著痕跡地一絆——“哎喲!
”王金桂收勢不及,加上腳下被絆,整個人失去平衡,重重地向前撲倒!
她慌亂中想抓住什么,卻只帶倒了茶幾上的一個玻璃果盤?!皣W啦——!”果盤砸在地上,
碎裂開來。蘋果、橙子滾了一地。王金桂肥胖的身體摔在玻璃碎片和水果上,
發(fā)出一聲沉悶的巨響和痛極的哀嚎?!皨?!”沈浩驚呼一聲,下意識想去扶。羅嵐站在原地,
居高臨下地看著在地上痛苦呻吟、渾身沾著果漬和碎渣的婆婆,眼神里沒有一絲波瀾。
“浩兒!浩兒!打死她!給我打死這個毒婦!
”王金桂捂著磕痛的膝蓋和可能被玻璃劃傷的手,涕淚橫流,指著羅嵐尖叫,“她推我!
她想要我的老命??!報警!快報警抓她!”沈浩看看地上狼狽不堪的母親,
又看看面無表情、手里還握著“證據”的羅嵐,一時間僵在原地,進退維谷。
他慣常的思維模式——無條件順從母親、指責妻子——在這一刻似乎徹底失靈了。
那錄音和視頻像兩根冰冷的鐵釘,把他釘死在了恥辱柱上。羅嵐輕輕笑了一聲。
那笑聲在狼藉的客廳里顯得格外刺耳?!皥缶??”她重復了一遍,
像是聽到了什么極其有趣的建議,“好啊。正好讓警察來看看,
偷拍他人隱私、多次盜竊他人財物、以及,”她頓了頓,目光掃過地上的王金桂,
“意圖用不明藥物傷害他人身體,該判多少年?哦,對了,
還有這張……”她的視線落在那張飄落在玻璃碎片旁邊的妊娠報告單上,
語氣帶著一種天真的殘忍:“六十歲高齡孕婦,這可是醫(yī)學奇跡。說不定還能上個社會新聞,
媽,您不是最愛熱鬧嗎?這次讓您出大名?!蓖踅鸸鸬目蘖R聲戛然而止,臉皮劇烈地抽搐著,
像是突然被掐住了氣管。沈浩的臉色徹底白了。他或許媽寶,或許愚孝,但他不傻。
羅嵐手里的東西,足夠讓他和他媽身敗名裂,甚至可能真的惹上官司。他那份體面的工作,
他媽在老家吹噓了一輩子的“城里兒子有出息”的臉面,都將蕩然無存。
“嵐嵐…羅嵐…”他第一次,用一種近乎哀求的、帶著恐慌的語氣叫她的名字,
“有話…有話我們好好說,都是一家人…別,別鬧到外面去…”“一家人?
”羅嵐像是聽到了世界上最可笑的笑話,“沈浩,
在你媽偷拍我洗澡、用我內褲盆刷馬桶、在湯里給我下不知道什么鬼東西的時候,
我們是一家人?在你聽著她辱罵我、算計我的房子我的錢,
甚至計劃著等我生了兒子就讓我滾蛋的時候,我們是一家人?”她的聲音不高,卻字字如刀,
劈開沈浩臉上最后一點血色?!艾F在,想起是一家人了?”她往前走了一步,
鞋尖輕輕踢開一塊玻璃碎片,發(fā)出清脆的聲響,“晚了。”她不再看地上癱軟如泥的婆婆,
也不再看臉色灰敗、搖搖欲墜的丈夫。她轉身,走回臥室,拿出一個早就準備好的行李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