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窮山溝里的李杏花靠山屯不是什么好地方。三面環(huán)山,一面靠河,河是條季節(jié)性的干河,
山是光禿禿的石頭山,種啥啥不長,守著這窮地兒的人,一輩輩都盼著能走出山溝,
可真正走出去的,十個里難有一個。李杏花就是在這山溝里長起來的。她人如其名,
像春天山坳里偷偷冒頭的野杏花,算不上驚艷,卻帶著股子干凈又倔強的勁兒。
皮膚是常年幫家里干活曬出的健康麥色,眼睛亮得像山澗的泉水,
笑起來時嘴角有兩個淺淺的酒渦——就憑這模樣,在十里八鄉(xiāng)的姑娘里,
她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卣贾按寤ā钡拿^??蛇@“村花”的名頭,在窮日子面前不值一文。
杏花家是靠山屯最窮的一戶。爹前年上山采石砸斷了腿,癱在炕上動彈不得,
藥錢像個填不滿的窟窿;娘身子骨弱,地里的活兒只能勉強應(yīng)付;下面還有個年幼的弟弟,
正是嘴饞長身體的時候。一家人的日子,就像風(fēng)中搖曳的油燈,看著隨時都要滅。
壓垮這盞燈的最后一根稻草,是王老虎。王老虎不是老虎,是靠山屯的村霸。
仗著他遠房表哥在鎮(zhèn)上當(dāng)個小官,在屯里橫行霸道,占了最好的幾畝水田,還放高利貸。
杏花爹當(dāng)初砸斷腿,急著用錢做手術(shù),就是跟王老虎借的利滾利的閻王債。如今,
利滾利滾到了一個嚇人的數(shù),王老虎帶著兩個兇神惡煞的跟班,
堵在了杏花家漏風(fēng)的土坯房門口。“李瘸子,錢該還了吧?”王老虎唾沫橫飛,
三角眼瞟向里屋,“聽說你家杏花長得俊,要不這樣,讓她跟了我,那點債就一筆勾銷,
往后你們家還能跟著我吃香喝辣,咋樣?”炕上的李父氣得渾身發(fā)抖,
指著王老虎說不出話;李母抱著弟弟,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杏花剛從地里回來,
手里還攥著沒來得及放下的鋤頭,聽到這話,臉“唰”地白了,咬著牙說:“王老虎,
你做夢!錢我們會還,但我絕不會嫁給你!”“喲,小丫頭片子還挺倔?”王老虎冷笑一聲,
上前一步就要去拽杏花的胳膊,“在這靠山屯,我說了算!你不嫁?行啊,
明天我就拆了你家這破房,把你爹扔到后山喂狼!”杏花死死攥著鋤頭,指節(jié)泛白,
眼里的淚在打轉(zhuǎn),卻倔強地不讓它掉下來。她知道王老虎說得出做得到,這窮山溝里,
沒權(quán)沒勢的人家,在他面前就像螻蟻。那天晚上,杏花沒睡。她坐在炕沿,
看著爹痛苦的呻吟,聽著娘壓抑的哭聲,心里像被刀割一樣。天快亮?xí)r,她悄悄起身,
揣了兩個硬邦邦的窩頭,走出了家門。她要去后山碰碰運氣。老人們說,后深山里有藥材,
運氣好能挖到值錢的天麻或靈芝,也許……也許能湊夠還債的錢。
二、崖邊的奇遇后山的路難走,越往里走,草木越茂密,怪石嶙峋,幾乎沒什么人跡。
杏花深一腳淺一腳地踩著露水,心里只有一個念頭:挖藥材,救家里??伤龥]經(jīng)驗,
翻了半天,只找到些不值錢的蒲公英。太陽升到頭頂時,她餓了,掏出窩頭啃了兩口,
干得咽不下去。就在這時,一陣“簌簌”的響動從旁邊的灌木叢傳來。杏花嚇了一跳,
以為是野豬或狼,趕緊撿起一塊石頭防身??摄@出來的,卻是一只鹿。那是一只梅花鹿,
毛色是漂亮的淺棕色,身上點綴著白色的斑點,像落了一身星星。它的角不算大,
卻分了幾個雅致的叉,眼睛濕漉漉的,帶著點好奇,正盯著杏花手里的窩頭看。
靠山屯的山里很少見梅花鹿,這只看起來還很年輕。杏花松了口氣,
放下石頭——她聽說梅花鹿通人性,不會傷人。也許是餓極了,梅花鹿往前湊了湊,
鼻子嗅了嗅,發(fā)出一聲輕輕的“呦呦”聲。杏花猶豫了一下,把手里剩下的半個窩頭遞過去。
她自己也餓,可看著鹿那雙干凈的眼睛,實在不忍心。梅花鹿低下頭,小口小口地啃著窩頭,
溫?zé)岬谋亲硬涞叫踊ǖ氖中?,癢癢的?!澳阋拆I了嗎?”杏花輕聲問,像是在跟它說話,
又像是在自言自語,“我也很難……我要是找不到值錢的東西,我爹娘就要被欺負(fù)了。
”梅花鹿啃完窩頭,抬起頭,看著杏花,忽然又“呦呦”叫了兩聲。就在這時,
奇怪的事情發(fā)生了。杏花的腦子里,突然清晰地響起一個聲音,像是個少年的聲音,
帶著點稚嫩:“前面……石頭下面……有好東西……”她愣住了,四處看了看,沒人啊?
難道是幻覺?“不是幻覺……是我在說話……”那個聲音又響起來,還帶著點委屈,
“你給我吃的,我?guī)湍恪毙踊偷乜聪蜓矍暗拿坊?,它正歪著頭看她,
眼睛里像是有笑意。她的心跳得飛快,試探著問:“是……是你在跟我說話?
”梅花鹿點了點頭,又“呦呦”叫了兩聲,那個聲音再次響起:“跟我來……”它轉(zhuǎn)身,
朝著前面一個陡峭的石壁跑去,跑幾步就回頭看看杏花,像是在叫她跟上。杏花猶豫了幾秒,
咬咬牙跟了上去——反正已經(jīng)走投無路了,就算是被鹿騙了,還能 worse 到哪里去?
梅花鹿帶著她來到一處被藤蔓遮掩的石壁下,用前蹄刨了刨一塊松動的石頭。
“搬開……”那個聲音說。杏花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那塊石頭挪開。石頭下面,
不是泥土,而是幾株帶著泥土的植物,根莖胖乎乎的,呈長橢圓形,表面黃白色,
還有明顯的環(huán)節(jié)——這是……天麻!而且看這品相,是野生的好天麻!
杏花的眼睛一下子亮了,這幾株天麻,要是拿到鎮(zhèn)上去賣,能值不少錢!“謝謝你!
”她激動地看向梅花鹿,聲音都在發(fā)顫。梅花鹿“呦呦”叫了兩聲,像是在說“不客氣”。
它又往前跑了幾步,在一片潮濕的草叢里停下,
用蹄子指了指——那里藏著幾顆紅得透亮的野果,酸甜多汁,正好解餓。杏花一邊吃著野果,
一邊看著梅花鹿,心里翻起驚濤駭浪。她不是傻子,
她知道自己身上發(fā)生了怪事——她能聽懂梅花鹿說話了。這是怎么回事?
難道是……老人們說的“撞邪”?可這“邪”明明在幫她啊。她忽然想起昨天王老虎逼婚時,
自己絕望地想:“要是能換個活法就好了,哪怕是換個人生……”難道是這個念頭,
讓她有了這奇遇?不管是怎么回事,眼下,這能力救了她。她小心翼翼地把天麻挖出來,
用帶來的布包好。梅花鹿一直陪在她身邊,時不時用頭蹭蹭她的胳膊,像是在安慰她。
“我叫李杏花,”她蹲下來,摸了摸梅花鹿的背,毛很軟,“你有名字嗎?
”“沒有……他們都叫我‘小白’,因為我斑點比別的鹿白……”那個少年般的聲音說。
“那我也叫你小白吧?!毙踊ㄐα?,這是她這幾天來第一個真心的笑容,“小白,
今天多虧了你?!毙“谆瘟嘶文X袋,像是在說“小事一樁”。
三、蘋果樹帶來的希望杏花帶著天麻回到家時,家里正亂作一團。王老虎的人又來了,
把本就破舊的桌子掀了,李母抱著弟弟縮在墻角哭,李父氣得直咳嗽?!白∈?!
”杏花大喊一聲,沖了進去。王老虎的跟班看到杏花,嬉皮笑臉地迎上來:“喲,
村花回來了?想通了?”杏花沒理他們,徑直走到李父身邊,把布包打開:“爹,娘,
我挖到天麻了,能賣錢!”李父李母愣住了,看到那幾株飽滿的天麻,眼睛里露出一絲希望。
王老虎湊過來看了看,撇撇嘴:“這點破玩意兒,能值幾個錢?不夠利息的!”“夠不夠,
你說了不算!”杏花挺直腰板,“這是野生天麻,品相好,鎮(zhèn)上藥材鋪收得貴。
你再寬限幾天,我一定把錢湊齊!”王老虎打量著杏花,見她眼神堅定,不像說謊,
又看了看那天麻,心里嘀咕著也許真能值點錢,哼了一聲:“行,我給你三天!
三天后湊不齊錢,不光你得跟我走,你家這破房也得歸我!”說完,帶著人揚長而去。
家里總算暫時安靜了。杏花趕緊把天麻處理干凈,第二天一早就揣著去了鎮(zhèn)上。
藥材鋪的老板是個老中醫(yī),一看那天麻就眼睛發(fā)亮,當(dāng)場給了個不錯的價錢。
杏花拿著沉甸甸的錢袋,手都在抖——雖然不夠還清所有債務(wù),但足夠還一部分,
再加上王老虎寬限的三天,也許能想到別的辦法?;氐娇可酵蜁r,夕陽正染紅了半邊天。
杏花沒直接回家,而是去了后山,她想找小白。果然,小白就在昨天相遇的那片林子附近,
正低頭啃著青草??吹叫踊ǎ痤^,歡快地“呦呦”叫了兩聲?!靶“祝x謝你。
”杏花走過去,把身上帶的、特意給小白留的餅子拿出來,“賣了不少錢,能緩一陣了。
”“錢……還會花完的……”小白的聲音在她腦子里響起,
“光靠挖東西……不行……”杏花嘆了口氣:“我知道,可我也想不出別的辦法。
我們家那幾畝地,種玉米土豆也就夠糊口的,賣不了幾個錢?!毙“淄嶂^,像是在思考,
過了一會兒說:“山腳下……那片地……不一樣……”“山腳下?”杏花愣了愣,
山腳下有片荒地,石頭多,土也薄,村里人都嫌那兒種啥啥不成,沒人愿意要。
“土下面……有水……”小白的聲音慢悠悠的,
“陽光……也夠……種果樹……能活……”“種果樹?”杏花更驚訝了,“那片地那么差,
能種活果樹?”“能……”小白肯定地說,
“我知道……有一種蘋果……還有梨子……適合那里……”小白說的蘋果和梨子,
杏花沒聽過。它描述著那種蘋果的樣子:個頭不大,紅撲撲的,咬一口能甜到心里,
還帶著點果酸;梨子是黃澄澄的,水分特別足,就算放久了也不會糠。“真有這種果樹?
”杏花半信半疑,但小白幫過她,她愿意相信它?!拔?guī)闳タ础毙“渍f完,
帶著杏花往山的更深處走。走了大約半個多小時,來到一片隱蔽的山谷,
谷里竟然真的長著幾棵果樹,一棵結(jié)著紅蘋果,一棵掛著黃梨子,看起來不起眼,
可湊近了聞,有股特別清新的果香?!斑@是……野果樹?”杏花驚訝地問,
她在靠山屯活了十八年,從沒聽說過這地方有果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