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滄南市，深黯學(xué)院。
黃昏的光線黯淡，涂抹在訓(xùn)練場冰冷的合金地面上。空氣里混雜著汗味、塵土，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鐵銹氣息。
凌夜趴在地上，臉頰緊貼著粗糙的地面，冰涼的感覺透過皮膚，滲進骨頭里。一只腳踩在他的背上，力道不算重，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壓制，讓他掙扎的力氣都消散了。
“嘖，就這點力氣？”一個聲音響起，帶著毫不掩飾的輕蔑，“連站都站不穩(wěn)，還想著當守夜人？”
說話的是張岳，學(xué)院這一屆的佼佼者之一。他的禁墟【巖鎧】能操控周身小范圍的巖石，增強防御。此刻，一層灰褐色的薄薄巖層覆蓋在他的手臂上，在夕陽下泛著冷硬的光。
旁邊圍著幾個學(xué)員，他們的哄笑聲像細小的砂礫，刮擦著凌夜的耳膜。
“岳哥，跟這種人較什么勁？他連神秘粒子都感應(yīng)不到，就是個普通人。”
“聽說他父母是殉職的守夜人，葉梵司令特批才進來的，不然……”
“葉司令也不能一直護著吧？每次考核都墊底，拖累我們……”
凌夜咬緊牙關(guān)，指甲摳進地面的縫隙，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發(fā)白。背上的那只腳，仿佛碾碎了他最后一點支撐。他沒有抬頭去看那些嘲弄的臉，目光死死盯著前方——訓(xùn)練場墻壁上，那幅巨大、有些斑駁但依然鮮明的噴繪圖騰。
那是一柄劃破黑暗的直刀，刀身映照著點點星辰，下方是一行蒼勁有力的標語：
“以我黑夜，護你永晝?！蛞鼓恍￡犞戮?！”
林七夜。安卿魚。曹淵。百里胖胖。江洱。珈藍……
那些名字，那些故事，是支撐他熬過孤兒院冰冷歲月、頂住學(xué)院里無數(shù)冷眼的唯一光亮。他聽著他們的傳奇長大，心里也藏著一點微弱的火苗，想著或許有一天，自己也能在黑夜里為別人點一盞燈。
可現(xiàn)實是，他連自己都照不亮。
“喂，”張岳彎下腰，湊近了些，聲音壓低了，帶著一種刻意的戲謔，“聽說你床頭貼滿了夜幕小隊的海報？怎么，天天拜他們，就能覺醒個厲害的禁墟？別做夢了！英雄是英雄，普通人就是普通人，命里注定的！”
他腳底在凌夜背上擰了一下。
一陣鈍痛傳來，但更深的痛楚在心底某個地方被狠狠戳中。
是啊，三年了。同期的學(xué)員，最晚的也在一年前就感應(yīng)到了神秘粒子，覺醒了或強或弱的能力。只有他，像個被隔絕在外的絕緣體，無論多么拼命地鍛煉身體、學(xué)習(xí)理論，在那超凡的力量面前，依舊是個徹頭徹尾的普通人。
也許他們說得對，自己本就不該踏進這里。
就在凌夜的眼神幾乎要被絕望吞噬時，訓(xùn)練場的廣播響了。
“所有學(xué)員注意，半小時后，‘守夜史與精神’公共課將在第一階梯教室進行，不得缺席。重復(fù)……”
廣播聲讓張岳皺了皺眉，他悻悻地收回腳，啐了一口：“算你走運。聽著，下次實戰(zhàn)對練，自己識相點認輸，別浪費大家時間。”
一行人哄笑著走遠。
凌夜趴在原地，很久沒有動彈。背后的疼痛和周圍的寂靜一起涌上來，將他緊緊包裹。他慢慢地、掙扎著坐起身，靠在冰冷的墻根下，蜷縮起來。
墻壁上，林七夜的海報眼神銳利，仿佛穿透時光注視著他，那目光讓他抬不起頭。
對不起，林七夜前輩。我……太沒用了。
夜色徹底吞沒了最后的光線。學(xué)院的路燈次第亮起，投下昏黃的光暈。凌夜沒有去上課，他拖著酸痛的身體，漫無目的地走著，本能地避開人群，最終來到了學(xué)院最深處的廢棄器械堆放處。
這里偏僻、安靜，只有銹蝕的金屬和荒草陪伴著他。他找了個大號廢棄輪胎坐下，把臉深深埋進掌心。
為什么？
為什么偏偏是我？
不甘、委屈、憤怒、自我懷疑……種種情緒像藤蔓一樣纏繞著他的內(nèi)心。他甚至不敢大聲哭出來，只能發(fā)出壓抑的、如同受傷小獸般的嗚咽。
就在他精神最恍惚的那一刻。
夜空中，極高處，似乎傳來一聲微不可察的、類似玻璃碎裂的輕響。
下一刻，一道模糊的流光撕裂夜幕，速度快到根本無法看清，只留下一股異常的能量波動一閃而逝。
砰！
一個硬物精準地砸在了凌夜的后腦勺上！
力量不大，但足以讓他本就混亂的意識瞬間斷線。
他甚至沒來得及感到疼痛，眼前便猛地一黑，整個人直挺挺地從輪胎上栽倒下去，失去了知覺。
黑暗中，他仿佛墜入了一條光怪陸離的隧道。無數(shù)破碎的畫面和聲音在他腦海里翻涌——
皮卡丘臉頰跳躍的電弧……噴火龍熾熱的咆哮……夢幻狡黠的身影穿梭于云間……超夢立于孤崖之上，冷漠而悲傷的眼神……巨大的吼鯨王躍出海面……古老祭壇上，阿爾宙斯周身石板環(huán)繞，散發(fā)出創(chuàng)世般的威壓……
這是……什么？
動畫片？記憶碎片？幻覺？
劇烈的頭痛欲裂，仿佛大腦要被這些洶涌而來的信息撐爆。
不知過了多久，劇烈的眩暈感漸漸平息。他發(fā)現(xiàn)自己站在一片廣闊無垠、散發(fā)著柔和微光的大陸上。天空沒有日月星辰，卻流淌著彩虹般的光帶。空氣清新得不似凡塵，充滿了勃勃生機。
遠處，有森林、草原、山脈、河流……無數(shù)形態(tài)各異的生物在其中生活、嬉戲、爭斗。那些他曾在家用電器廣告間隙看過的、被稱為“寶可夢”的生物，此刻如此真實地存在于他的感知中。
“這里……是哪里？”凌夜茫然四顧，心跳如鼓。
他下意識地向前走，腳下的草地柔軟而真實。不知走了多久，在一片寧靜的湖泊旁，他看到了一間小巧古樸的木屋。
門虛掩著。
他推開門，里面空無一人，家具上落著一層薄薄的灰，仿佛主人剛剛離開不久。屋子的角落里，散亂地放著幾十個紅白相間的圓球，以及一些他叫不出名字的瓶瓶罐罐和樹果。
精靈球？
凌夜的呼吸驟然急促起來。這一切都太真實了，真實得可怕。
他顫抖著拿起一顆精靈球，冰涼的觸感卻讓他灼熱的意識稍微清醒了一點。
就在他試圖理清這瘋狂的一切時，一股難以言喻的、強大到令他靈魂戰(zhàn)栗的精神波動，如同深水炸彈般從木屋的深處轟然擴散開來！
那波動中夾雜著孤獨、迷茫、憤怒、以及一種俯瞰眾生的冰冷威嚴。
凌夜猛地轉(zhuǎn)頭，望向屋內(nèi)最陰暗的角落。
陰影中，一道模糊的、銀白色與紫色相間的身影緩緩浮現(xiàn)。它擁有人形的輪廓，尾巴蜷縮在身后，頭部巨大的器官散發(fā)著令人心悸的幽光。它的眼神穿透黑暗，精準地鎖定了凌夜。
那雙眼睛里，沒有瞳孔，卻仿佛映照著整個宇宙的冰冷與空洞。
超夢！
凌夜的血液瞬間冰涼，大腦一片空白。身體的本能在瘋狂尖叫著危險，讓他逃跑，但他的雙腳卻像被釘在了地上，動彈不得。
他與那雙冰冷的眼睛對視著。
沒有語言，一股磅礴的精神力量卻如同海嘯般直接沖垮了他的心理防線，蠻橫地闖入他的意識！
劇烈的沖擊讓現(xiàn)實中昏迷在地的凌夜身體劇烈地抽搐起來，額頭上青筋暴起，痛苦地皺緊了眉頭。
而在他緊握的右手掌心，那顆從天而降、砸暈了他的紅白球體，正安靜地躺在那里，表面在清冷的月光下，流轉(zhuǎn)過一絲微不可察的奇異光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