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探照燈光柱像枷鎖，把凌夜釘在場地中央。空氣里有股沒散盡的焦糊味，混著塵土和一絲極淡的、不像人的冰冷氣息。
五六名深藍制服的守夜人占據(jù)角落，眼神像刀子，精神力像無形的觸手，一遍遍掃過凌夜和周圍每一寸地皮。領頭的是個臉冷得像鐵的中年男人，肩章紋路顯示是隊長。剛才那聲帶著精神壓迫的厲喝就是他。
凌夜趴在地上，身體控制不住地抖，每咳一下都扯著快散架的骨頭，疼得鉆心。血從破了的嘴角和翻裂的指甲縫滲出來，在慘白的皮膚上特別扎眼。他艱難地抬起渙散驚恐的眼睛，看向問話的隊長，嘴唇哆嗦著，想說什么，又被劇烈的喘氣打斷。
“我……不知道……”聲音嘶啞微弱，氣快斷了，“剛才……突然……燈滅了……好多聲音在腦袋里響……像要炸開……然后……我就飛出去了……”
他說得破碎混亂，完全符合一個被高強度能量沖擊波及的低精神力者該有的反應——感官過載，意識混亂，說不清核心。
一個隊員快速檢查完回來，低聲報告：“陳隊，檢測到超高強度、性質不明的精神力殘留，能級峰值……估不出！但源頭消失得徹底，沒留實體痕跡或空間裂縫。還有，大量金屬碎屑有異常懸浮又落地的痕跡，那邊路燈滅了，燈罩上有非物理低溫結霜。”
陳隊眉頭擰成疙瘩，目光像探針扎向凌夜：“你不知道？能量源中心就在你邊上！你看見了什么？聽見了什么？或者……感覺到了什么異常？”聲音帶著精神誘導，想撬開凌夜的潛意識。
凌夜配合地露出更痛苦困惑的表情，雙手抱住快裂開的頭：“感覺……很冷……非常冷……像魂都凍住了……還有……好多眼睛在看……四面八方……然后……就什么都沒了……”
他巧妙地把超夢降臨時的精神威壓冰冷感，和自己被多重精神力鎖定的感覺混在一起說，真假摻半。沒描述具體形態(tài)，只強調(diào)感官情緒沖擊，更像“受害者”視角。
陳隊盯著他看了足足十秒，那目光像要把他剖開。凌夜拼命維持精神空白和身體痛苦狀態(tài)，把所有關于銀白身影、精靈球碎片的記憶死死壓進意識最底層，一點情緒漣漪都不敢起。他知道，在這些老練守夜人面前，一絲細微精神波動都可能被抓到。
“搜?！标愱犂渎曄铝睢?/p>
兩名隊員立刻上前，動作麻利地搜凌夜全身。凌夜心跳到嗓子眼，但強迫肌肉放松，表現(xiàn)順從茫然。當一名隊員的手快碰到他內(nèi)袋里那顆殘破精靈球時，他甚至感覺到冰冷外殼下有絲微不可察的悸動。
萬幸，隊員重點在找能量殘留、武器或異常物品，對一個像破爛玩具球的玩意兒，只粗略一摸就忽略——畢竟，那上面現(xiàn)在確實感應不到任何異常能量，所有神異都隨著超夢隱匿徹底內(nèi)斂。
“報告，沒發(fā)現(xiàn)異常物品。只有點個人雜物和……這個，好像是訓練擦傷的藥膏？”隊員拿著從凌夜另一個口袋翻出的半管藥膏。
陳隊目光這才從凌夜身上移開，掃視狼藉場地，臉色陰沉得要滴水。
“無法估量的能級……性質不明……出現(xiàn)消失都沒征兆……是針對學院的挑釁？還是從未記錄的神秘現(xiàn)象？”他低聲自語，顯然遇到大麻煩。
最終，他揮手：“帶他去醫(yī)療部，全面檢查加深度精神評估。通知技術部，封鎖這片區(qū)域，地毯式能量溯源分析！啟動三級戒備，上報司令部！”
兩名隊員上前，架起幾乎走不了的凌夜。
凌夜低著頭，任由他們拖著走，臉上還是那副劫后余生驚魂未定的樣子。只有低垂眼簾遮住的最深眼底，一絲冰冷的、屬于孤狼的銳光閃過。
第一關，暫時熬過。
醫(yī)療部檢查繁瑣細致：身體創(chuàng)傷處理、抽血、腦波監(jiān)測，還有個擁有【心靈安撫】禁墟的治療師做淺層精神探查。凌夜全程配合，精神壁壘卻始終緊繃，把所有不該有的記憶碎片死死封鎖。治療師只探測到劇烈精神沖擊后遺癥和普通恐懼情緒，沒發(fā)現(xiàn)更深異常。
他被安排進隔離觀察室休息，門外有守衛(wèi)。
躺在冰冷病床上，身體疼痛和精神疲憊像潮水涌來，但他毫無睡意。
寂靜中，他再次嘗試將意識沉入腦海深處那片瑰麗大陸。
這一次，沒有狂暴精神沖擊，沒有冰冷審視。
大陸依舊寧靜，流轉微光。小木屋安然湖邊。
然而，湖泊上空，原本空無一物的地方，此刻多了一團極黯淡、幾乎與環(huán)境融為一體的銀色虛影。
它非實體，更像一縷被強行剝離的意識印記，或一個臨時坐標點。靜靜懸浮，散發(fā)極度內(nèi)斂、仿佛沉睡般的波動。
凌夜意識小心翼翼靠近。
接觸剎那，一段冰冷、殘缺、卻無比清晰的信息流，直接灌入他感知：
深黯學院內(nèi)部及周邊區(qū)域能量分布的精細掃描圖譜；幾條最優(yōu)的、避開所有監(jiān)控和精神力探測點的隱匿路線三維模型；剛才出現(xiàn)的幾名守夜人隊員實力、禁墟類型、威脅等級快速分析報告；最后，是一個簡單冰冷的倒計時影像——提醒此地“清靜”只是暫時。
沒有交流，沒有情緒。
像臺超級計算機執(zhí)行完“隱匿”指令后，自動生成的任務簡報和風險評估，共享給唯一“臨時合作者”。
凌夜怔住。
他沒想到超夢的“隱匿”不是簡單消失，而是以他無法理解的方式化為信息錨點，高效完成環(huán)境偵查分析。
這種高效、冷漠、絕對理性到極致的行事風格，讓他背后發(fā)涼。
但同時，一個念頭無法抑制地冒出來：
如果……真能獲得這種層面的協(xié)助……
他看著懸浮的銀色虛影，看著腦中清晰的學院布防圖和撤離路線，第一次如此清楚認識到，自己握著的，是怎樣一個……足以打敗一切的籌碼。
孤狼的獠牙，似乎在這一刻，悄然淬上了一層來自異次元的冰冷寒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