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陸夜辭的婚姻早已名存實(shí)亡,像一間陳設(shè)精致卻沒有暖氣的空房子。
我們之間那片無法逾越的沉默,比窗外冬夜的寒風(fēng)還要刺骨。而門外那個如影隨形的跟蹤狂,
則是我本已脆弱的神經(jīng)上,最后一根即將繃斷的弦。
我瘋狂地愛著記憶中那個會為我撥開額發(fā)、眼含星辰的男人,
卻又無比憎恨眼前這個用冷漠將我隔絕在外的陌生軀殼。我曾以為,
我最大的敵人是門外那個看不見的鬼魂。但漸漸地,我開始懷疑,真正的深淵,
或許就潛藏在我丈夫那雙深不見底的、再也看不見我的眼睛里。
他身上那股我所不熟悉的冷冽氣息,究竟是來自一場深夜的應(yīng)酬,
還是來自一場我無法想象的狩獵?1門鎖轉(zhuǎn)動的聲音清脆得像一聲警告。我推開門,
視線立刻被門口腳墊上那抹不祥的黑色攫住。
那是一束用黑色絲帶捆綁的、已經(jīng)完全枯萎的黑玫瑰?;ò旮煽菥砬?,
邊緣像被火燎過一樣焦黑,散發(fā)著一股混合了墓土和金屬銹蝕的甜腥味,
像某種祭祀儀式后被遺棄的祭品。它無聲地宣告著:“我知道你住在這里,我離你很近。
”恐懼像一只冰冷的手,瞬間扼住了我的喉嚨。一股寒意從腳底瞬間竄上天靈蓋,
我的指尖冰涼,呼吸停滯。我沒有尖叫,而是像被激怒的困獸一樣,伸手抓起那束花。
干枯的花刺毫不留情地扎進(jìn)了我的掌心,但那種尖銳的物理痛感,
完全被心臟被攥緊的冰冷窒息感所吞噬。我握著這束“武器”,沖進(jìn)屋內(nèi)??蛷d里,
冰冷的財(cái)經(jīng)新聞播報(bào)聲充斥著整個空間——“恒生指數(shù)今日下跌……”。陸夜辭坐在沙發(fā)上,
身影被電視屏幕的光映得輪廓分明。他甚至沒有回頭。我沖到他面前,
聲音因恐懼而顫抖:“陸夜辭,你看!你看這個!”他終于從屏幕上移開視線,
目光掃過那束枯萎的花。就在那一瞬間,
他眼中一閃而過的、某種超越了單純“不耐煩”的情緒——那是一種極致的、淬了冰的厭惡,
甚至帶著一絲我無法解讀的殺意。更詭異的是,我仿佛看到那束已經(jīng)死透的枯萎玫瑰,
在他目光的注視下,最后一點(diǎn)殘存的水分被徹底抽干,花瓣邊緣的焦黑瞬間加深,
幾乎要化為飛灰。但那一切都消失得太快,快到讓我以為是自己精神崩潰下的錯覺。
他沒有調(diào)低電視音量,用一種居高臨下的、仿佛在訓(xùn)誡一個不懂事孩子的語氣說:“林晚,
你能不能不要總是一驚一乍的?處理掉?!边@句話不是建議,是命令,
更是對我整個精神狀態(tài)的徹底否定。我沒有再與他爭辯。我死死地盯著他,
然后轉(zhuǎn)身走向垃圾桶。每一步都像踩在冰上。無人相信。無法求助。我唯一的“盟友”,
卻暗示這場戰(zhàn)爭只存在于我的臆想之中。我將那束花狠狠地砸了進(jìn)去。
一小撮比煙灰更細(xì)膩的黑色粉末,從我顫抖的指縫間飄落,無聲地消失在深色的地毯上。
我的胸膛劇烈起伏,但眼神卻從絕望轉(zhuǎn)變?yōu)橐环N被逼到絕境后生出的、冷硬的決心。
我回到房間,關(guān)上門,隔絕了那冰冷的財(cái)經(jīng)播報(bào)聲。我打開電腦,
在搜索框里一字一頓地敲下:“家用微型監(jiān)控設(shè)備”。既然沒有人相信我,
那我就自己來尋找證據(jù)。我要親眼看到那個藏在暗處的鬼魂,要將那不容置疑的真相,
像一根釘子一樣,釘在所有人的面前。2攝像頭安裝后的頭兩天,
我?guī)缀醭闪耸謾C(jī)屏幕的奴隸。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畫面里只有令人心碎的平庸。
快遞員、外賣員、鄰居家的狗……沒有任何異常。我開始瘋狂地內(nèi)耗。也許,
根本沒有什么跟蹤狂。也許,這只是我為了逃避婚姻失敗而臆想出的怪物。
這個念頭比任何鬼影都更讓我恐懼。就在我?guī)缀跻艞壍牡谌齻€夜晚,
就在我準(zhǔn)備承認(rèn)自己是個瘋子時,監(jiān)控畫面里出現(xiàn)了陸夜辭。他深夜獨(dú)自回家,
高大的身影在踏出電梯后,并沒有立刻走向家門,而是疲憊地靠在冰冷的墻壁上。
他抬手捏著眉心,那個在人前永遠(yuǎn)挺拔的背影,在無人的走廊里,
第一次流露出一種幾乎要被壓垮的孤獨(dú)??粗?,我的心沒來由地一陣刺痛,
自責(zé)感像潮水般涌來。然而,幾分鐘后,當(dāng)畫面中的“我”拖著疲憊的身體走出電梯時,
我的心臟瞬間被恐懼攥緊。那個熟悉的、令人作嘔的黑影猛地從消防通道里竄出,
像一頭捕食的野獸,向我撲來!就在那千鈞一發(fā)之際,家門被猛地撞開。
一道黑色的殘影以人類肉眼無法捕捉的速度掠過,瞬間擋在了我和那個黑影之間。是陸夜辭。
但……那不是我的陸夜辭。監(jiān)控畫面因這劇烈的動態(tài)而布滿了噪點(diǎn),尤其是在他的雙眼周圍,
像素點(diǎn)瘋狂地跳躍、扭曲,仿佛連電子信號都在恐懼。暗紅色的光從他的瞳孔深處滲出,
像兩團(tuán)即將焚燒殆盡的余燼。緊接著,
我看到了此生最無法想象的一幕——一對巨大、華麗如同黑曜石雕琢而成的羽翼,
從他的肩胛骨后悍然張開,它們吞噬了走廊所有的燈光,也吞噬了監(jiān)控里所有的聲音!
他甚至沒有用手去觸碰那個男人。他只是輕輕一揮那渡鴉般的羽翼,
那個黑影的身體就像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瞬間撕扯、擠壓,連一聲慘叫都沒能發(fā)出,
便化作一捧黑色的塵埃,在空氣中徹底消散。手機(jī)從我顫抖的手中滑落,“啪”地一聲悶響,
掉在柔軟的地毯上。世界安靜了。不,不是安靜。
是我的耳朵里開始爆發(fā)出尖銳的、持續(xù)不斷的耳鳴,像無數(shù)根鋼針刺穿了我的鼓膜,
將外界的一切聲音都屏蔽為一片刺耳的白噪音。胃里翻江倒海,一股灼熱的酸水涌上喉嚨,
我死死捂住嘴,才沒讓自己吐出來。牙關(guān)不受控制地瘋狂戰(zhàn)栗,發(fā)出“咯咯咯”的響聲,
渾身的血液仿佛瞬間被抽干,又被灌滿了冰冷的鉛水。
沙發(fā)冰冷的皮革貼著我冷汗涔涔的后背,我卻感覺不到,我只覺得自己在不停地往下墜。
我得逃。立刻就得逃。我嫁給了一個魔鬼??伤吭趬ι夏莻€樣子……那么累……他殺人了!
那個人就那么沒了,像一撮灰一樣……但他張開翅膀前,
下意識地把我護(hù)在了身后……這些念頭在我腦子里瘋狂地沖撞、撕扯,
幾乎要把我的理智撕成碎片。不知過了多久,我像一個提線木偶,
用僵硬到不屬于自己的手指,撿起了手機(jī)。我強(qiáng)迫自己一遍又一遍地回放那段錄像。
在極致的恐懼中,我死死地盯著屏幕,像一個瘋子在尋找救命的稻草。我看到了,
在那雙燃燒的、非人的眼眸之下,
他有一個極其細(xì)微的、將“我”下意識隔在身后的保護(hù)性側(cè)身。我看到了,
在他將那個男人化為飛灰后,收攏那雙足以遮天蔽日的羽翼時,
他的肩膀幾不可察地垮塌了一瞬,甚至用手撐了一下墻壁才穩(wěn)住身形。那一瞬間,
恐懼的寒冰被一股更強(qiáng)烈的心碎與憐惜擊碎了。我終于看懂了他所有的冷漠與疏離。
那不是不愛,而是一種我無法想象的、沉重到必須用非人姿態(tài)才能扛起的守護(hù)。
那雙為我隔絕所有危險(xiǎn)的漆黑羽翼,在收攏的瞬間,
也一并收斂了他對我曾有過的、全部的溫柔。
我刪除了手機(jī)上所有關(guān)于攝像頭的購買記錄和瀏覽信息,只留下那段原始視頻。
我沒有選擇逃避,也沒有選擇歇斯底里。我將手機(jī)放在茶幾上,
視頻停留在陸夜辭張開黑翼的那一幀,然后平靜地坐在客廳的沙發(fā)上,等待他回家。
我必須知道一切。我要的不再是安慰,而是全部的、不加掩飾的真相。
3門開的聲音打破了客廳的死寂。陸夜辭走了進(jìn)來。他看到我的瞬間,全身都僵住了。
他的視線越過我,落在了茶幾上那部亮著屏幕的手機(jī)上。畫面,
正定格在他張開黑翼的那一幀??諝庀袷悄塘?,連灰塵都停止了浮動。
我能清晰地聽見自己胸腔里那顆心臟在瘋狂擂鼓,每一次跳動都撞得我肋骨生疼。最終,
是我先開了口。我的聲音像一張被繃緊的砂紙,干澀而粗糲:“你沒什么想對我說的嗎?
”他閉上眼,再睜開時,臉上所有的血色都已褪盡,只剩下一種被徹底擊敗的疲憊。
他放棄了掙扎,聲音沙啞得幾乎聽不清:“我是魅魔?!摈饶??
這個詞荒謬得像個蹩腳的冷笑話,一股近乎歇斯底里的笑意猛地沖上我的喉嚨,
我?guī)缀蹙鸵Τ雎晛?。但下一秒?/p>
監(jiān)控里那雙吞噬光線的黑色羽翼、那個男人在我眼前化為飛灰的畫面,
像無數(shù)塊冰冷的玻璃碎片,狠狠扎進(jìn)了我的腦海。那股笑意瞬間凍結(jié)成了冰。
我感到一陣劇烈的眩暈,胃里翻江倒海。我下意識地用指甲死死摳進(jìn)沙發(fā)的扶手里,
用那尖銳的痛感來對抗這打敗世界觀的沖擊。我看著他,
瘋狂地在他那張熟悉的臉上尋找著非人的證據(jù)?!澳莻€跟蹤狂,只是一個誘餌?!彼^續(xù)說,
每一個字都像一塊石頭,砸進(jìn)我們之間死寂的空氣里,“我的敵人叫‘荊棘’,
他想逼我出來。”我的心臟因?yàn)檫@兩個新名詞而劇烈地抽搐起來,但我沒有移開視線。
我終于觸碰到了真相的邊緣,我需要更多。我死死地盯著他,
問出了那個最關(guān)鍵的問題:“為什么是我?他為什么要通過我來逼你?”這個問題,
像一把鑰匙,重新鎖上了他剛剛才打開一道縫隙的心門。
他臉上那剛剛才有所松動的、屬于人的脆弱表情,瞬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
是那層我所熟悉的、密不透風(fēng)的冰冷保護(hù)殼。他避開了我的視線,
用一種決絕到近乎殘忍的語氣,說出了那句將我徹底推開的話:“這與你無關(guān)。
你只需要知道,離我越遠(yuǎn),你就越安全?!蹦且凰查g,
一股寒意從我的尾椎骨猛地竄上天靈蓋,我的頭皮一陣發(fā)麻。耳朵里嗡嗡作響,
眼前的一切都像是蒙上了一層血色的薄霧。與我無關(guān)?保護(hù)?又是這個詞!他以為他是誰?
我的神,還是我的典獄長?在他眼里我算什么?一個需要被精心包裹的瓷娃娃?
不……我甚至連人都不是,我只是一個需要被打包送走的“麻煩”!這感覺太熟悉了。
我仿佛又看到了父母那張“為你好”的、充滿善意謊言的笑臉,
聽到了電話里父親那句“一切都好”的、溫柔的欺騙。我沒有再和他爭辯。我站起身,
看著他疲憊地走進(jìn)臥室,然后關(guān)上了門?!芭椤钡囊宦曒p響,像是一場審判的落槌,
將我釘死在了原地。我獨(dú)自站在空曠的客廳里,周圍一片死寂。那股冰冷的憤怒,
像巖漿一樣在我血管里灼燒,將我所有的軟弱和恐懼都燒成了灰燼。
我受夠了被動地等待真相的碎片,受夠了被當(dāng)作一個需要被管理的“問題”。
既然你不給我真相,那我就自己去把它挖出來。等他離開后,
我要進(jìn)入那間他從不讓我踏足的書房。我不再是被動的受害者,
我要去尋找屬于我的武器——無論是知識,還是禁忌。這是我在這場戰(zhàn)爭中,
第一次主動發(fā)起的反擊。4我沒有等很久。陸夜辭離開時,天還未亮。
玄關(guān)處傳來大門輕微的合攏聲,像野獸收斂了利爪,悄無聲息地潛入黎明前的黑暗。
我等了十分鐘。用這十分鐘,我將血管里沸騰的巖漿冷卻成堅(jiān)冰。然后,
我從儲物間的工具箱里,拿出了那串從未用過的備用鑰匙。
書房的門鎖發(fā)出“咔噠”一聲輕響,像一個秘密被撬開的聲音。門被推開的瞬間,
一股寒氣像實(shí)體一樣撲面而來。那不是空調(diào)制造的冷,而是一種生命絕跡的死寂。
空氣里彌漫著一股混合了古老紙張和暴雪后臭氧的怪味。
這里沒有一絲屬于陸夜辭的生活氣息,更沒有家的溫度。這里不像人間,
更像一個被時間遺忘的墳?zāi)?。我的目光掃過一排排頂天立地的書架。
書脊上全是燙金的、我看不懂的扭曲文字,它們像無數(shù)雙沉默的眼睛,
冷漠地注視著我這個闖入者。我像一個誤入神殿的凡人,
被這里厚重的、非人的知識壓得喘不過氣。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渺小與無助。
這些書對我來說是天書,我從中找不到任何答案。
我的視線最終落在了房間中央那張巨大的黑檀木書桌上。桌面上空無一物,
只有一臺合上的筆記本電腦,和一個黃銅制的信件托盤。那就是我送給他的結(jié)婚一周年禮物。
書桌只有一個抽屜,上面帶著一把小小的銀鎖。我試著拉了拉,紋絲不動。
一股挫敗感涌上心頭。我像個小偷一樣闖入了他的禁地,卻連秘密的邊緣都摸不到。
我的手指無意識地?fù)徇^那個冰冷的黃銅托盤,一個苦澀的念頭電光石火般擊中了我。
他從沒用過它。他只是把它放在這里,像一個無聲的紀(jì)念碑,紀(jì)念著一段早已死去的溫情。
我懷著一種近乎自虐的心情,挪開了那個托盤。鑰匙在下面。一把小巧的、泛著銀光的鑰匙,
靜靜地躺在托盤壓出的印痕里。我的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疼得我?guī)缀鯊澫卵?/p>
原來,他把打開秘密的鑰匙,藏在了我送給他的、象征著我們失敗婚姻的信物之下。
我顫抖著手,將鑰匙插進(jìn)鎖孔,輕輕一擰。抽屜里沒有我想象中的文件或照片。
只有一個用黑色天鵝絨布包裹著的、巴掌大小的皮面本。我解開絨布,
指尖觸碰到皮面的瞬間,一股刺骨的、非自然的冰冷猛地傳來。那感覺不像是在觸摸皮革,
更像是在觸摸一塊從尸體上剝下的、還未完全僵硬的皮膚。
本子陳舊的皮革氣息混雜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味,鉆入我的鼻腔。我翻開了它。
里面的文字和書架上的如出一轍,是我無法解讀的魔族語言。我飛快地翻著,
直到我的手指停在一幅占據(jù)了整整兩頁的插圖上。那畫面簡單卻充滿了驚心動魄的張力。
左邊,一個背生巨大黑色羽翼的魔族,輪廓像極了陸夜辭。右邊,一個孱弱的人類女性。
他們伸出手,將流著血的手掌緊緊貼在一起。在他們身后,那不是一幅分割的畫面,
而是一場詭異扭曲的融合??菸臉渲ι?,正野蠻地生長出黑曜石般鋒利的尖刺新芽。
而頭頂那片本該象征希望的漫天星辰,卻散發(fā)著骨灰般冰冷死寂的光芒。這不是交換,
這是一場同歸于盡式的共生。毀滅與新生,被強(qiáng)行擰在了一起,分不清彼此。
就在我被這幅圖的詭異所震懾時,我的目光被插圖旁一行潦草的字跡攫住了。那不是印刷體,
而是手寫上去的。不是魔族的文字,而是我熟悉的中文。那字的顏色早已干涸,
變成了暗沉的黑褐色。我湊近了,才辨認(rèn)出,那竟是用人類的鮮血寫下的。
那無疑是一個女人的字跡,娟秀中透著瘋狂。最后一筆“途”字的捺,
因極度的不甘與絕望而狠狠劃下,幾乎要將陳舊的紙張撕裂。一行字,像一道烙印,
狠狠地燙進(jìn)了我的瞳孔里:“以血為橋,以愛為鎖,同生共死,再無歸途。”那一瞬間,
我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恐懼、戰(zhàn)栗、心碎……這些情緒像潮水般襲來,
卻又在瞬間被一種冰冷的、醍醐灌頂般的清明所取代。我找到了。這就是我的“武器”。
它不是一把刀,也不是一本書。它是一個選擇。
一個將我的命運(yùn)和陸夜辭的命運(yùn)徹底捆綁在一起的、同生共死的選擇。新生或者毀滅,
都將由我自己來決定。我不再是那個需要被他推開、被他“保護(hù)”的累贅了。
我用指腹輕輕拂過那行血字,然后合上了本子,用天鵝絨布將它重新包好,放回抽屜,上鎖。
我將那把銀色的小鑰匙放回原處,再把那個黃銅信件托盤一絲不茍地蓋在上面,
抹去我來過的一切痕跡。我悄無聲息地退出了書房,輕輕關(guān)上了門。我回到客廳,
坐在沙發(fā)上,靜靜地等待著天亮。窗外的天空泛起魚肚白,但我的世界,
卻剛剛迎來一場最徹底的、冰冷的黑暗。而我,將是這場黑暗里,唯一的執(zhí)火人。
5陸夜辭回來的時候,身上帶著一場大戰(zhàn)后尚未散盡的、暴雪與金屬混合的冰冷氣息。
他沒有看我,甚至沒有換鞋,徑直走到我面前,用一種不容置喙的、宣布最終審判的語氣,
對我下達(dá)了命令?!笆帐皷|西,你現(xiàn)在就走?!蔽毅蹲×?,
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幾乎無法呼吸?!澳阍谡f什么?
”“車和人都在樓下等著?!彼荛_了我的視線,看著我身后的某處虛空,
聲音里沒有一絲溫度,“他們會送你去一個絕對安全的地方。等一切結(jié)束,我會去接你。
”一切都和我想象的一樣,卻比我想象的更殘忍。我的血液瞬間沖上頭頂,憤怒像一把火,
將我所有的冷靜都燒成了灰燼?!拔也蛔?!陸夜辭,你不能這么對我!你憑什么替我做決定?
”“這不是在跟你商量?!彼K于看向我,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里,
是我從未見過的、鋼鐵般的堅(jiān)決,“這是命令?!蔽宜械膽┣蟆①|(zhì)問和憤怒,
都像是石子投進(jìn)了深海,連一圈漣漪都激不起來。我歇斯底里地朝他大喊,
告訴他我知道“血之契約”,我知道我們早已同生共死。
他只是用一種近乎憐憫的眼神看著我,那眼神仿佛在看一個不懂事的、正在無理取鬧的孩子。
“林晚,別鬧了?!薄盀槟愫谩边@三個字,他甚至都懶得再說出口。在他眼中,
我所有的覺醒和決心,都只是一場需要被盡快平息的“胡鬧”。他不再給我任何爭辯的機(jī)會,
上前一步,抓住了我的手腕。他的手像一只鐵鉗,冰冷而有力,拖著我就往門口走。
那一瞬間,我所有的力氣都像是被抽干了。我終于明白,語言是多么無力的東西。
在他用絕對力量筑起的、名為“保護(hù)”的墻壁面前,
我所有的反抗都只是一個可笑的、不自量力的笑話。我停止了掙扎。這突如其來的順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