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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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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幕墻外的陽光刺得人眼睛發(fā)痛,樊勝美卻覺得渾身發(fā)冷。

三個穿著花襯衫的男人堵在人事部辦公室門口,為首的刀疤臉把一張皺巴巴的借條拍在前臺,唾沫星子濺在鋼化玻璃上:"讓樊勝美出來!她哥樊勝英欠我們五十萬賭債,今天必須還!"

周圍的竊竊私語像潮水般涌來,樊勝美攥著文件夾的指節(jié)泛白。她剛結束一個跨國會議,西裝裙的褶皺還沒撫平,臉上精致的妝容卻遮不住眼底的慌亂。這不是第一次被追債上門,但在全公司人面前被堵截,還是頭一遭。

"先生,請你們出去,這里是辦公場所。"她強裝鎮(zhèn)定地走上前,高跟鞋敲擊地面的聲音卻在發(fā)抖。

刀疤臉上下打量她,嘴角勾起油膩的笑:"樊小姐穿得人模狗樣,怎么就舍不得幫親哥還點錢?他可是你唯一的哥哥,你不幫他誰幫他?"

"我哥的債務與我無關。"這句話她說過無數次,卻從來沒被人當真過。

"無關?"刀疤臉從口袋里掏出手機,點開一段視頻,"你媽在電話里親口說的,你在大公司當領導,有的是錢!她還說你不還錢,我們就來公司找你——"

視頻里母親帶著哭腔的聲音像針一樣扎進耳朵,樊勝美猛地攥緊拳頭,指甲深深嵌進掌心。又是這樣,永遠這樣。每次哥哥闖禍,父母總能用"血濃于水"把她綁在贖罪柱上,仿佛她來到這個世界,就是為了給樊勝英當墊背的。

"琳達,幫我叫保安。"她對前臺說,聲音卻被突然響起的手機鈴聲打斷。是父親打來的,不用接也知道是什么事。

"別叫保安啊妹妹,"刀疤臉往旁邊讓了讓,露出身后兩個虎背熊腰的男人,"我們只是來討債,不想傷人,但要是你逼我們......"

周圍的同事紛紛起身圍觀,有人拿出手機拍照,有人對著她指指點點。樊勝美感覺自己像被剝光了衣服扔在菜市場,那些曾經羨慕她"精致"的目光,此刻都變成了扎人的針。

【檢測到宿主情緒波動劇烈,是否使用清醒丹?】

腦海里突然響起系統(tǒng)的提示音,林嵐的意識在樊勝美體內猛地清醒。對了,她不是原來的樊勝美了。那個只會默默流淚、打落牙齒和血吞的樊勝美,已經被原生家庭榨干了最后一絲力氣?,F(xiàn)在占據這具身體的,是在現(xiàn)實世界被債務和職場危機逼到絕境的林嵐——一個四十五歲、早就學會了如何在泥沼里掙扎的女人。

"不用。"她在心里默念,指尖的顫抖奇跡般地平息下來。

下一秒,樊勝美突然轉身走向法務部,高跟鞋的聲音堅定得像敲在鐵板上。刀疤臉愣了愣,罵罵咧咧地跟上去:"哎你跑什么?想耍賴是不是?"

法務部的李律師正在整理文件,看到樊勝美帶著三個彪形大漢進來,嚇得差點把咖啡杯摔了。"小樊?這是......"

"李律師,"樊勝美把一份打印好的《民法典》拍在桌上,指尖點著其中一條,"請您告訴這幾位先生,根據第一千一百六十一條,繼承人以所得遺產實際價值為限清償被繼承人依法應當繳納的稅款和債務。超過遺產實際價值部分,繼承人自愿償還的不在此限。"

她的聲音清晰冷靜,完全不像剛才那個慌亂的女人:"我哥樊勝英今年三十五歲,身體健康,既沒去世也沒失蹤,他的個人債務,為什么要我這個妹妹來還?"

李律師推了推眼鏡,仔細看了看條文,又看了看目瞪口呆的刀疤臉,清了清嗓子:"這位先生,從法律層面來說,成年子女的個人債務確實由本人承擔,其兄弟姐妹沒有代償義務。你們應該向債務人樊勝英主張債權,而不是來找他的妹妹。"

刀疤臉顯然沒料到會來這么一出,撓了撓頭:"可她媽說......"

"我媽說的話不具備法律效力。"樊勝美打斷他,從手機里翻出一張照片,是樊勝英摟著兩個女人在**門口的合影,"你們看清楚,這是你們要找的人。他昨天還在澳門堵伯,地址我可以發(fā)給你們,要不要現(xiàn)在聯(lián)系?"

刀疤臉的臉色變了。他們本來就是欺軟怕硬,以為能靠撒潑逼這個看起來體面的女人掏錢,沒想到對方直接搬來了法律條文,還拿出了債務人的下落。

"你......你別?;樱?他色厲內荏地吼道。

"我辦公室有監(jiān)控,剛才你們的威脅言論都錄下來了。"樊勝美拿起桌上的座機,"如果你們現(xiàn)在離開,我可以當沒發(fā)生過。否則我現(xiàn)在報警,告你們尋釁滋事,順便把這張照片發(fā)給警方,讓他們查查樊勝英的堵伯案。"

三個男人交換了個眼神,刀疤臉狠狠瞪了她一眼,撂下句"我們還會來的",帶著人灰溜溜地走了。

辦公室里一片死寂,李律師張了張嘴:"小樊,你......"

"謝謝李律師。"樊勝美拿起那份《民法典》復印件,指尖在條文上摩挲片刻,突然笑了,"原來我早就不用替他還債了。"

回到工位時,手機還在不停地響,父親的號碼執(zhí)著地跳動著。樊勝美深吸一口氣,走到消防通道接起電話。

"小美??!你怎么能讓討債的人走呢?"父親的聲音帶著指責,"他們說了,再不還錢就要卸你哥一條腿啊!"

"卸就卸。"樊勝美的聲音冷得像冰,"那是他自己賭出來的債,該斷腿也是他活該。"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隨即爆發(fā)出母親的哭聲:"你這個沒良心的!那是你親哥??!他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們老兩口也活不成了!你就當可憐可憐我們,再幫他這一次......"

"最后一次?"樊勝美笑了,笑聲里全是疲憊,"媽,這是第十幾次'最后一次'了?從我剛畢業(yè)第一個月工資被你們拿去給他還賭債,到去年我差點賣血去給他填窟窿,你們什么時候說過算數?"

她靠在冰冷的墻壁上,看著窗外灰蒙蒙的天,像看著自己被原生家庭吞噬的半生:"我工資卡上現(xiàn)在只有三千塊,是這個月要交的房租。信用卡欠了兩萬七,其中一萬五是替樊勝英交的保釋金。我沒有錢了,一分都沒有。"

"你怎么會沒錢?你不是在大公司當經理嗎?"母親的哭聲變成了質疑,"你是不是藏私房錢了?樊勝美我告訴你,你要是不救你哥,我就去你公司跳樓!"

這句話像最后一根稻草,徹底壓垮了樊勝美心里那點僅存的親情。林嵐的意識在這一刻與原主的記憶完全融合,那些被壓榨的委屈、被算計的憤怒、被綁架的痛苦,像火山一樣噴發(fā)出來。

"你敢來,我就敢報警。"樊勝美的聲音平靜得可怕,"到時候警察來了,我就把這些年樊勝英的賭債清單、你們每次逼我打錢的聊天記錄,全給他們看。讓他們評評理,到底是我不孝,還是你們偏心到沒了底線。"

母親的哭聲戛然而止。

"從今天起,"樊勝美一字一頓地說,"樊勝英的債,你們自己想辦法。我的工資要交房租、要生活,還要攢錢養(yǎng)老。你們要是還認我這個女兒,就別再逼我。要是不認,那就當沒生過我。"

她不等對方回應,直接掛斷電話,順手把父母和樊勝英的號碼拉進了黑名單。做完這一切,她靠在墻上滑坐下來,眼淚終于忍不住掉了下來。不是委屈,是解脫。像拔掉了扎在肉里十幾年的刺,疼得鉆心,卻也終于能喘口氣了。

手機屏幕亮起,是部門總監(jiān)發(fā)來的微信:"樊勝美,來我辦公室一趟。"

她抹掉眼淚,對著消防通道的鏡子理了理頭發(fā)。鏡中的女人眼眶通紅,卻眼神清亮。她深吸一口氣,推開了總監(jiān)辦公室的門。

"王總。"

王總監(jiān)指了指對面的椅子,臉色有些復雜:"剛才的事,我聽說了。"

"抱歉影響了公司秩序。"

"你不用道歉。"王總監(jiān)嘆了口氣,"我知道你家里情況特殊,但這次影響太不好了。HR那邊已經收到好幾個投訴,說影響辦公環(huán)境。"

樊勝美心里一緊,這是要辭退她?

"我給你批一周假,"王總監(jiān)卻話鋒一轉,"你先回去處理好家里的事,調整一下狀態(tài)。工作的事不用擔心,等你回來再說。"

意外的寬容讓樊勝美愣了愣,隨即明白過來。她在這家外企做了八年HR,從專員做到薪酬經理,手里握著多少人的績效考核和晉升秘密,王總監(jiān)心里清楚。這個節(jié)骨眼上把她逼急了,對誰都沒好處。

"謝謝王總。"

"回去吧。"王總監(jiān)擺擺手,"對了,別太委屈自己。"

走出寫字樓時,夕陽正把天空染成橘紅色。樊勝美站在天橋上,看著橋下川流不息的車河,第一次覺得這座城市的風,好像沒那么冷。

回到歡樂頌22樓時,邱瑩瑩和關雎爾正坐在客廳里發(fā)愁??吹剿貋?,兩個小姑娘立刻站起來:"樊姐,你沒事吧?我們聽說......"

"我沒事。"樊勝美笑了笑,"讓你們擔心了。"

"那些人太過分了!怎么能去公司堵人呢!"邱瑩瑩氣得臉通紅。

關雎爾推了推眼鏡:"樊姐,需要我們幫忙嗎?"

"不用,已經解決了。"樊勝美換了鞋,徑直走向自己的房間,"我有點累,先回房休息。"

關上門的瞬間,她緊繃的肩膀垮了下來。房間不大,卻塞滿了各種東西——衣柜里掛著十幾件看起來光鮮亮麗的連衣裙,仔細看會發(fā)現(xiàn)領口的線頭沒處理干凈;梳妝臺上擺著蘭蔻、雅詩蘭黛的瓶子,里面裝的卻是平價護膚品;書架上放著幾本精裝名著,書脊嶄新得像是沒翻過。

這就是樊勝美,一個用A貨和精致包裝起來的空殼子。她拼命工作,不是為了自己,是為了給家里填窟窿;她精心打扮,不是為了取悅自己,是為了抓住那點可憐的優(yōu)越感。

林嵐的意識在提醒她:該清理了。

她打開衣柜,把那些高仿的連衣裙、假包、劣質高跟鞋一件件扔到床上。這件香奈兒外套是攢了三個月工資買的仿品,為了在同學會上撐場面;那雙紅底鞋是刷信用卡買的假貨,只為了相親時讓對方覺得她家境不錯;還有那個LV包包,是樊勝英騙她說要去談生意,結果拿去抵押賭債,她又偷偷贖回來的......

每一件東西背后,都藏著一段卑微又可笑的過去。

"都該扔了。"樊勝美拿起剪刀,毫不猶豫地把那件香奈兒外套的標簽剪掉。

邱瑩瑩在門外聽到動靜,敲了敲門:"樊姐,你在干嘛?"

"清理垃圾。"

打開門時,邱瑩瑩和關雎爾看著滿床的"名牌",都驚呆了。"樊姐,這些不是你最喜歡的......"

"以前喜歡,現(xiàn)在不喜歡了。"樊勝美把一個假包扔進垃圾桶,"都是些沒用的東西。"

她打開抽屜,開始盤點自己的資產。工資卡余額3256元,信用卡欠款27431元,公積金賬戶里有12萬,卻是她最后的底氣,不能動。除此之外,再無長物。

八年HR,在別人眼里是光鮮亮麗的白領,實際上卻是個連三萬塊都拿不出來的窮光蛋。樊勝美自嘲地笑了笑,卻并不沮喪。

因為她突然意識到,樊勝美最值錢的,從來不是這些A貨。

她打開電腦,調出一個加密文件夾。里面是她八年來積累的人脈資源——五百多個各行各業(yè)的高管聯(lián)系方式,詳細記錄著他們的職業(yè)經歷、薪酬期望、跳槽意向;還有二十多家獵頭公司的合作名單,以及她做的人才評估報告,精準度甚至超過專業(yè)獵頭。

以前她做這些,是為了在HR領域站穩(wěn)腳跟,是為了那點可憐的成就感??涩F(xiàn)在,林嵐的經驗在提醒她:這才是真正的寶藏。

高端獵頭,這個念頭像閃電一樣劃過腦海。她熟悉勞動法,了解薪酬體系,手里握著優(yōu)質人才資源,還有外企八年積累的人脈——這不就是現(xiàn)成的職業(yè)路徑嗎?

獵頭不需要朝九晚五坐班,時間靈活;收入上不封頂,做得好一年賺幾十萬不是問題;最重要的是,這是完全屬于她自己的事業(yè),不用再看任何人臉色,不用再被原生家庭拖后腿。

樊勝美看著屏幕上那些名字,眼睛越來越亮。她拿出紙筆,開始列計劃:第一步,聯(lián)系以前合作過的獵頭公司,了解行業(yè)規(guī)則;第二步,篩選手里的人才資源,確定主攻領域;第三步,制定收費標準和合作方案......

窗外的月光透過窗簾縫隙照進來,落在她專注的側臉上。這個曾經被家庭拖入泥潭的女人,第一次為自己規(guī)劃起未來。

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是陌生號碼發(fā)來的短信,只有短短幾個字:"樊勝英被抓了,速來派出所。"

樊勝美看著短信,指尖懸在刪除鍵上,卻沒有按下去。她知道,這只是開始。原生家庭的圍獵不會輕易結束,職場的風浪也才剛剛起頭。

但這一次,她不會再逃了。


更新時間:2025-08-24 10:04: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