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醫(yī)療消毒水的味道像是滲進了墻壁里，冰冷又刺鼻。林夕握著弟弟林晨的手，
那雙手瘦得幾乎只剩下骨頭，皮膚薄得像一層紙，底下青紫色的血管清晰可見。
監(jiān)測儀的滴答聲規(guī)律地響著，是這間蒼白病房里唯一令人心安的節(jié)奏，
盡管它監(jiān)控的是一份正在緩慢流逝的生命。
醫(yī)生剛才的話還在耳邊嗡嗡作響：“……特效藥是目前唯一的希望，但費用……林小姐，
你需要盡快做決定?！北M快。這個詞輕飄飄的，卻壓得她幾乎直不起腰。
那串天文數(shù)字在她腦子里盤旋，榨干了空氣里所有的氧氣。就在這時，
口袋里的老舊光腦輕微震動，一個未知加密號碼。鬼使神差地，她走到走廊盡頭，接通。
電流雜音里，一個經(jīng)過處理的、毫無起伏的電子音響起：“《星隕之刃：零式領域》。榜首，
‘凜冬’。讓他‘永久死亡’。報酬，足夠支付林晨所有的醫(yī)療費和后續(xù)治療?！被闹?。
瘋狂。林夕幾乎要立刻掐斷通訊。但那電子音報出的精確數(shù)字，和她剛剛得知的天價醫(yī)療費，
分毫不差。對方甚至知道弟弟的名字。“為什么？”她聲音干澀，喉嚨發(fā)緊。
“你不需要知道。只需回答，接受，還是拒絕?！彪娮右舯錈o情，“這是唯一的機會。
考慮時間，十分鐘。”通訊切斷。林夕靠在冰冷的墻壁上，慢慢滑坐到地上。
走廊的燈光白得慘淡。她回頭，透過病房門上的玻璃窗，看到弟弟安靜睡著的臉，呼吸微弱。
十分鐘。她的一生，好像就被壓縮成了這短短的十分鐘。絕望像是粘稠的墨汁，
一點點漫過頭頂。她想起父母早逝后，弟弟是她唯一的親人，是她掙扎活下去的全部意義。
指尖深深掐進掌心，留下幾個彎月形的血痕。
她顫抖著拿出那枚不知何時被放在她外套口袋里的黑色芯片，插入光腦。
協(xié)議條款冰冷而苛刻，特別是關于“永久死亡”可能帶來的未知風險說明，
以及那10%的痛覺感知模擬。目光最終落在報酬那一欄。那串數(shù)字，
閃爍著誘人又罪惡的光芒。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再睜開時，
眼底只剩下一種近乎麻木的決絕。她用手指，在光屏的虛擬協(xié)議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林夕。**一筆一劃，都像是刻在了自己的心臟上。
---# 第一章：星隕之初“神經(jīng)連接建立中……10%……50%……100%。
”“歡迎來到《星隕之刃：零式領域》，冒險者，請為您的人物命名。
”冰冷的系統(tǒng)女聲在虛無中響起。林夕，不，此刻她需要一個全新的身份。一個能接近目標，
又能掩蓋她所有真實情緒的身份。“……夕霧。”她吐出兩個字。短暫易散，
如同她此刻的心情?！懊晒ΑD：夕霧?；A感知調(diào)節(jié)確認：痛覺模擬10%。
祝您旅途愉快?！睆姽馔淌梢庾R，失重感猛地襲來，又驟然消失。
處怪物的嘶吼、武器碰撞的鏗鏘、還有某種悠遠空靈的背景音樂——無數(shù)聲音瞬間涌入耳朵。
緊接著，是視覺的沖擊。她站在一個巨大的廣場上，腳下是鐫刻著復雜星紋的白石地磚，
周圍是熙熙攘攘、奇裝異服的人群。高聳入云的尖塔建筑閃耀著魔法符文的光輝，
空中不時有騎乘著飛行坐騎或御劍而行的玩家掠過，拖出長長的光尾。極遠處，
巨大的穹頂光幕流動著全服公告和積分排行榜。榜首的位置，那個名字如同用寒冰雕琢，
熠熠生輝，又冰冷刺眼——**凜冬。**她的目標。
心臟像是被那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窒息感撲面而來。宏偉的世界越是絢麗，
越是反襯出她即將所做之事的渺小與卑劣。任務說明里那段扭曲猩紅的刺殺代碼，
仿佛已經(jīng)在她意識里燃燒起來。她深吸一口氣，努力壓下翻騰的情緒。
按照“新手引導”和神秘人提供的有限信息，
她領取了最初級的新手裝備——一套毫無屬性的粗布衣和一把攻擊+1的白板短劍。
裝備上之后，她看起來和任何一個真正懵懂的新手別無二致?！暗谝徊?，
去城外‘碎星丘陵’收集10份‘熒光草’。”她默念著最低級的任務，低著頭，
跟著人流朝城外走去。動作刻意顯得笨拙，甚至不小心撞到了幾個行色匆匆的玩家，
換來幾聲不耐煩的嘀咕或白眼。城外的景象更為壯闊奇詭。巨大的植物散發(fā)著柔和的光暈，
形態(tài)各異的昆蟲和小獸在草叢間穿梭，空氣里彌漫著青草和未知花香的氣息。
但這一切都與她無關。她的目光，狀似無意地，始終追隨著積分榜上那個名字。
神秘人提供的信息顯示，凜冬今天可能會出現(xiàn)在碎星丘陵附近的“黑隕礦坑”。
她磨磨蹭蹭地挖著熒光草，心思完全不在任務上。
機會來得比她預想的更快——或許是系統(tǒng)“眷顧”，
一只主動攻擊性的、通體黝黑發(fā)亮、足有半人高的“鋼鬃獠牙獸”刷新在了她附近，
猩紅的眼珠瞬間鎖定了這個落單的“新手”。低吼一聲，獠牙森然，猛地朝她沖撞過來！
速度太快！根本不是她這個“等級”該應對的！林夕瞳孔一縮，真實的驚嚇瞬間涌上。
她幾乎是憑借本能地向后踉蹌躲閃，同時手忙腳亂地去拔那把短劍。演技？
此刻完全不需要演技。她是真的害怕，真的慌亂。短劍拔出，卻因為緊張差點脫手。
獠牙獸帶起的腥風已經(jīng)撲到面前！完了。要是出師未捷先死一次，
是開玩笑的……就在那閃著寒光的獠牙幾乎要觸及她布衣的瞬間——一道身影快得如同鬼魅，
毫無征兆地切入她與怪物之間。沒有炫目的技能光華，
只有一道簡潔至極、卻凌厲無比的雪亮劍光，如同暗夜里劈開烏云的第一道閃電，
精準地劃過獠牙獸的脖頸?！班屠病币宦晲烅懀惭阔F前沖的動作僵住，
頭頂爆出一個驚人的金色傷害數(shù)字，隨即哀嚎一聲，龐大的身軀化作點點數(shù)據(jù)碎片，
消散在空中。只留下一小撮鬃毛和幾枚銅幣。危機解除。林夕的心臟還在瘋狂跳動，
呼吸急促。她驚魂未定地看向擋在她身前的人。一身看似樸素的銀灰色劍士服，
衣料在星穹光線下泛著不易察覺的流水般的光澤，沒有任何夸張的裝飾和發(fā)光特效。
但他只是站在那里，身姿挺拔如雪松，自有一股沉靜強大的氣場，
讓周圍的風都似乎變得緩滯。他緩緩收劍入鞘，動作流暢自然。然后，他轉(zhuǎn)過身。
林夕終于看到了他的臉。系統(tǒng)調(diào)整過的面容，并非多么俊美無儔，卻線條清晰，鼻梁高挺，
一雙眼睛尤其引人注目，眸色是罕見的深墨藍，像是蘊藏著星骸的寂靜深空，
此刻正平靜無波地看著她。沒有居高臨下，沒有不耐，也沒有熱絡。
只是一種純粹的、淡淡的審視。林夕猛地低下頭，心臟跳得更快了，這一次，
卻是因為心虛和恐慌。她認得這張臉，在神秘人提供的資料里看了無數(shù)遍——凜冬。
《星隕之刃》的榜首，她處心積慮想要接近并摧毀的目標。她強迫自己進入狀態(tài)，
手指揪著粗糙的布衣下擺，聲音細若蚊蚋，
帶著刻意營造的、驚魂未定的顫抖：“謝…謝謝你……”他沒說話。
沉默像無形的壓力籠罩下來。林夕幾乎能聽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聲。是不是太刻意了？
被看穿了？就在她快要撐不住的時候，他的聲音終于響起，透過微涼的空氣傳來，平穩(wěn)溫和，
出乎她的意料：“碎星丘陵外圍刷新點不穩(wěn)定，容易出高階主動怪，不適合新手練級。
”他的聲音……似乎比資料里描述的更……沉靜一些？林夕按捺住心驚，
繼續(xù)扮演著受驚小白兔，頭垂得更低，
出纖細脆弱的脖頸：“對、對不起……我不知道……任務需要這里的熒光草……我采完就走，
不會耽誤你時間的……”她說著，轉(zhuǎn)身就想逃開這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演技爛得她自己都腳趾摳地。“熒光草？”他重復了一遍，
語氣里似乎有一絲極淡的……了然？林夕身體一僵。“東邊河谷下游密度更高，也安全。
”他頓了頓，補充道，“跟我來?！闭f完，他并未看她，徑直轉(zhuǎn)身，朝著東邊走去。
林夕愣在原地，心臟幾乎停跳。就這么……簡單？成功了？第一步，近乎荒謬的順利。
可為什么，他那句“跟我來”，聽起來不像邀請，更像是一聲無聲的嘆息？
她看著那個挺拔冷峻的背影，咬咬牙，壓下心頭翻涌的不安和強烈的負罪感，
邁開仿佛灌了鉛的雙腿，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為了小晨。她在心里一遍遍重復著這四個字，
像是抓住唯一的浮木。前方，凜冬的步伐不緊不慢，始終保持著一段恰到好處的距離，
既不會讓她跟丟，又不會讓她感到冒犯。星光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偶爾交疊，
又很快分開。一路無言，只有風吹過草原的沙沙聲，和遠處隱約傳來的玩家技能爆鳴。
他偶爾會停下，解決掉一兩只游蕩過來的、具有威脅性的主動怪，劍法干凈利落，
從不拖泥帶水，甚至帶著一種近乎冷漠的效率。林夕跟在他身后，
連出手的機會都沒有——事實上，她笨拙的“表演”出手恐怕只會添亂。很快，
一片生長著茂盛熒光草的河谷出現(xiàn)在眼前，幽藍色的光芒連成一片，如夢似幻?！斑@里。
”他停下腳步，示意道?！爸x…謝謝……”林夕小聲道謝，蹲下身開始采集，動作故意放慢，
顯得小心翼翼又生疏。他就在不遠處站著，沒有離開，也沒有催促。那雙深墨藍的眼睛，
似乎望著遠處起伏的黑色山巒，又似乎，什么都沒有看。林夕的心臟始終懸著。
她摸不準這個男人的心思。資料里說他獨來獨往，惜字如金，難以接近。
可他今天卻為一個“萍水相逢”的笨拙新手浪費了這么多時間？是巧合？
還是他本性并非如此？或者……他看出了什么？每一種可能性都讓她如芒在背。
“那個……”她鼓起勇氣，試圖打破沉默，繼續(xù)維持自己“感激又不安”的萌新人設，
“真的非常謝謝你……不然我剛才肯定死回去了……我，我叫夕霧，
剛剛玩沒多久……”他聞言，目光從遠處收回，落在她身上。那目光并不銳利，
卻讓林夕有一種被完全看透的錯覺，后背瞬間沁出一層冷汗。他沉默了幾秒，
就在林夕以為他不會回應的時候，才淡淡開口：“凜冬?！彼穆曇艉芷届o，
聽不出任何情緒。仿佛只是陳述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事實。林夕的心跳漏了一拍。
明明早知道他是誰，親耳聽到他報出這個名字，還是讓她指尖發(fā)涼。這個名字，
是榜單上的符號，是任務的目標，此刻卻成了一個活生生站在她面前、剛剛救了她的人。
她努力擠出一個恰到好處的、帶著點驚訝和崇拜的表情：“?。?/p>
你…你就是排行榜第一的那個凜冬大神？我…我居然……”話沒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