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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選章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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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泥漿濺進我鞋里,冰涼黏膩。工頭老張的大嗓門蓋過攪拌機轟鳴:“冬雪!電話!

”我抹了把汗,小跑過去。老張把那個沾滿灰的舊手機塞我手里,屏幕裂得像蜘蛛網(wǎng)。

“接吧,響半天了,急事。”“喂?”我喘著氣,聲音有點啞。“賈冬雪女士?

”一個很板正的男人聲音,像念文件?!笆俏?。哪位?”“這里是明誠律師事務所。

受林建業(yè)先生與王雅琴女士委托,通知您,您是他們二十六年前在仁愛醫(yī)院抱錯的親生女兒。

”我扶著旁邊堆著的鋼筋,硌手?!吧锻嬉鈨??”“證據(jù)充分,

包括當年的出生記錄和DNA比對報告。林先生夫婦希望盡快與您見面。

”他報了個市中心頂級小區(qū)的地址,“今天下午三點方便嗎?他們在家等您。

”我腦子嗡嗡的。林建業(yè)?本地新聞里常出現(xiàn)的名字,搞房地產(chǎn)的,有錢人。親生父母?

那工棚里喝劣質白酒、罵我是賠錢貨、催我寄錢回去的那對是誰?“喂?賈女士?

”“……行,三點。”我掛了電話,手心全是汗。老張湊過來:“咋了冬雪?臉煞白。

”“張叔,”我把手機還他,喉嚨發(fā)干,“下午請半天假。我…可能得去認個爹媽。

”老張眼珠子瞪圓了:“啥?!”我沒法解釋。腦子亂成一鍋粥。親生父母是富豪?

那這二十六年算什么?工地食堂的饅頭咸菜,冬天凍裂的手,催債的電話……我甩甩頭,

管他呢,先去看看。下午兩點五十,我站在一扇巨大的雕花鐵門前。保安穿著筆挺的制服,

上下打量我沾著泥點子的牛仔褲和洗得發(fā)白的舊外套,眼神里的懷疑快溢出來了?!罢艺l?

”他問,語氣硬邦邦?!傲纸I(yè)先生家。約好的三點?!蔽冶M量讓自己聲音平穩(wěn)點。

他拿起對講機嘀咕了幾句,鐵門“咔噠”一聲開了。

一條寬闊的柏油路通向遠處一棟灰白色的三層大房子,門口有個大噴泉,水嘩嘩響。

空氣里有股青草和花的味道,跟工地上灰塵和水泥的氣味完全不同。

我低頭看看自己腳下那雙快磨破的帆布鞋,吸了口氣,走了進去。門開了。

一個穿著淺灰色套裝、挽著發(fā)髻的女人站在那兒,臉上沒什么表情,

但眼神像探照燈一樣把我從頭掃到腳。她身后站著一對夫妻。男的五十多歲,

頭發(fā)梳得一絲不茍,穿著藏青色羊絨衫,臉上沒什么血色,眼神有點復雜,帶著點審視,

又好像有點疲憊。女的保養(yǎng)得挺好,穿著米白色真絲連衣裙,脖子上戴著細細的珍珠項鏈,

但她看我的眼神,像在評估一件剛送來的、不太滿意的貨?!百Z冬雪?”女人開口,

聲音沒什么溫度。是那個律師電話里的聲音。我點點頭:“是我?!薄斑M來吧。

”她側身讓開。那對夫妻,我的親生父母,沒動。他們的目光膠在我身上,

帶著一種沉重的、讓我喘不過氣的壓力。我踏進玄關,

光潔得能照出人影的大理石地面映著我灰撲撲的鞋子??蛷d大得離譜,沙發(fā)是白色的,

看著就很貴。我有點局促,不知道該往哪兒站。

那個穿套裝的女人——后來知道她叫周秘書——示意我坐下。我猶豫了一下,

選了離門口最近的一個單人沙發(fā),只敢坐半個屁股。“冬雪,”林建業(yè)開口了,

聲音低沉沙啞,透著掩飾不住的疲憊,“我是林建業(yè),這是你媽媽,王雅琴。

”他指了指旁邊的女人。王雅琴對我扯了扯嘴角,那笑容轉瞬即逝,快得像是我的錯覺。

“情況,周秘書電話里大概說了吧?”林建業(yè)看著我,眼神里有種說不出的東西,不是喜悅,

更像是……一種沉重的負擔?“當年醫(yī)院弄錯了。我們找了你很久?!彼D了頓,

似乎在斟酌詞句,“現(xiàn)在找到了,家里……情況有些變化?!弊兓课倚囊怀?,

目光下意識地掃過這過分空曠豪華卻沒什么人氣的客廳。空氣里彌漫著一種奇怪的氣息,

不是富貴人家的熏香,更像是一種……遲滯的、缺乏打理的沉悶。

昂貴的絲絨窗簾厚重地垂著,遮住了大片陽光,顯得室內(nèi)有些昏暗。角落一盆高大的綠植,

葉子邊緣泛著不健康的黃。“什么變化?”我直接問。王雅琴突然拿起茶幾上一個絲綢小包,

抽出一張紙巾,按了按眼角。動作很輕,但我看到了?!岸?,”她聲音帶著點鼻音,

眼神卻沒什么波瀾,“這些年,讓你受苦了。是我們做父母的對不起你。家里現(xiàn)在……唉,

”她嘆了口氣,那嘆息聲在巨大的客廳里顯得格外單薄,“遇到些困難?!薄袄щy?

”我重復著。林建業(yè)揉了揉眉心,聲音更啞了:“公司……資金鏈出了問題。很大問題。

”他抬起頭,直直地看著我,眼神復雜,“簡單說,快破產(chǎn)了。這房子,”他苦笑了一下,

指了指周圍,“很快也要被銀行收走了?!蔽毅蹲×?。像一盆冰水從頭澆下。

親生父母是找到了,但他們告訴我,他們快破產(chǎn)了?不是來接我享福,是……通知我這個?

“那……你們現(xiàn)在告訴我這個,是什么意思?”我聽見自己的聲音有點發(fā)飄?!岸?/p>

”王雅琴往前傾了傾身子,語氣急切了些,“再怎么說,你也是我們親生的骨肉!血脈相連!

這種時候,一家人更要在一起,對不對?我們找到你,就是不想再失去你了!”她說著,

眼圈又紅了,這次眼淚好像是真的擠出來了一點。林建業(yè)也點頭,

語氣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沉重:“對,冬雪,回來吧?;氐桨职謰寢屔磉厑?。

雖然家里現(xiàn)在困難,但一家人齊心協(xié)力,總能渡過難關的?!彼D了頓,補充道,

“你那個養(yǎng)父母家,條件……應該也很普通吧?回來,至少我們……還能給你一個家。”家?

我腦子里閃過養(yǎng)父母家那個永遠彌漫著劣質煙酒味、墻壁發(fā)黃、催債電話不斷的出租屋。

再看著眼前這對穿著體面、卻告訴我即將一無所有的親生父母。

巨大的荒謬感像潮水一樣淹沒了我。這就是我期待了二十六年的“家”?

一個即將倒塌的空殼子?我張了張嘴,喉嚨發(fā)緊,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客廳里一片死寂,

只有王雅琴細微的抽泣聲和林建業(yè)沉重的呼吸。就在這時,樓梯上傳來腳步聲。

清脆的高跟鞋敲擊著大理石臺階,噠,噠,噠。一個年輕女人走了下來。

她穿著剪裁合身的淺杏色連衣裙,頭發(fā)松松挽起,露出纖細的脖頸,皮膚白皙,眉眼精致,

氣質很好。她手里端著一個托盤,上面放著幾個精致的骨瓷杯?!鞍?,媽,周秘書。

”她聲音溫和,目光掃過我時,微微停頓了一下,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探究和……疏離?

她走到茶幾邊,動作優(yōu)雅地放下托盤,拿起一杯茶,輕輕放在王雅琴面前。“媽,喝口茶,

別太激動。”然后,她又拿起一杯,遞向林建業(yè)。最后,她拿起第三杯,轉向我。

“你就是冬雪吧?”她看著我,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微笑,既不熱絡,也不過分冷淡,

像面對一個初次見面的普通客人?!拔医匈Z春曉。喝杯茶?”她把杯子遞到我面前。賈春曉。

這個名字像根針,刺了我一下。

這就是那個取代了我位置、享受了二十六年富家千金生活的人。她看起來那么從容,

那么優(yōu)雅,和我滿身的塵土、局促不安的樣子,天壤之別。她叫我“冬雪”,不是“妹妹”。

我看著她伸過來的手,白皙修長,指甲修剪得圓潤干凈,涂著淡淡的珠光色。

再低頭看看自己粗糙、指甲縫里還嵌著點黑泥的手。

一股強烈的、混合著難堪和莫名怒意的情緒猛地沖上頭頂。我沒接那杯茶?!爸x謝,不用。

”我的聲音有點硬邦邦的,目光從她臉上移開,重新看向林建業(yè)和王雅琴,“所以,

你們找到我,就是想在破產(chǎn)前,認回我這個親生女兒,好顯得‘一家人整整齊齊’,

是這個意思嗎?”我盡量讓自己的話聽起來不那么刺耳,但諷刺的意味還是飄了出來。

賈春曉端著茶杯的手在空中頓了一下,臉上的笑容淡了些,但沒消失,

只是默默地收回了杯子,放在她自己面前的茶幾上。她沒再看我,微微垂著眼睫。

林建業(yè)的臉色瞬間變得很難看,像是被人戳穿了什么。“冬雪!你怎么能這么說話?

”他聲音提高了些,帶著怒意,“我們是你親生父母!找你回來是天經(jīng)地義!”“天經(jīng)地義?

”我重復著,心里的火苗蹭蹭往上冒,“二十六年前你們把我弄丟了,

現(xiàn)在快破產(chǎn)了想起還有個親生女兒了?找我回來干嘛?跟你們一起住橋洞,

還是幫你們一起還債?”“你!”林建業(yè)氣得手指發(fā)抖?!岸?!”王雅琴尖叫一聲,

眼淚終于滾了下來,這次看起來是真的傷心了,“你怎么這么狠心?這么沒良心?

我們找了你那么久……”“良心?”我“噌”地一下站起來,動作太大,

差點帶倒那個價值不菲的單人沙發(fā)?!案艺劻夹模磕銈兩宋?,然后把我弄丟了!

我在別人家長大,吃不飽穿不暖,天天挨罵!現(xiàn)在你們要破產(chǎn)了,想起我了?

覺得我該感恩戴德地回來,跟你們共患難?”我指著旁邊安靜坐著的賈春曉,

聲音因為激動有點抖,“她呢?她占了我的位置二十六年!你們怎么不讓她跟你們共患難?

”賈春曉猛地抬起頭,臉色微微發(fā)白,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么,但最終只是抿緊了唇,

放在膝蓋上的手悄悄攥緊了裙擺?!按簳圆灰粯?!”王雅琴幾乎是脫口而出,

她撲過去抓住賈春曉的手腕,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春曉從小在我們身邊長大,

是我們的女兒!我們養(yǎng)了她二十六年!”“那我是誰?”我盯著她,一字一句地問。

王雅琴被我問住了,眼神慌亂地看向林建業(yè)。林建業(yè)胸膛起伏著,臉色鐵青:“賈冬雪!

你現(xiàn)在立刻給我坐下!把你這身沒教養(yǎng)的習氣收起來!血緣關系是改變不了的!

你……”“改變不了的血緣關系,就是你們現(xiàn)在唯一能抓住的東西了吧?”我打斷他,

只覺得心口堵得慌,又冷又硬,“因為除了這個,你們已經(jīng)什么都沒有了,對嗎?

”我環(huán)視著這間即將不屬于他們的奢華牢籠,“這房子?公司?錢?都沒了。

所以你們想起還有個流落在外的親生女兒,想用‘親情’把她綁回來,

填補你們破產(chǎn)后的空虛?或者……指望我這個在工地干苦力的女兒,以后能養(yǎng)活你們?

”我的話像刀子一樣,把客廳里那層虛偽的溫情面紗徹底撕開了。林建業(yè)氣得說不出話,

手指著我直哆嗦。王雅琴捂著臉哭出聲。周秘書站在一旁,面無表情,像個局外人。

只有賈春曉,她依舊安靜地坐著,臉色蒼白,但眼神卻異常平靜,

甚至帶著一絲……我看不懂的悲憫?她靜靜地看著她的“父母”失態(tài),看著我爆發(fā),

仿佛置身事外。這詭異的平靜讓我更加煩躁。我受夠了?!拔也粫貋淼摹!蔽业穆曇舨桓撸?/p>

但異常清晰,蓋過了王雅琴的啜泣?!澳銈兙彤敍]找到我。你們有你們的寶貝養(yǎng)女就夠了。

”我看了一眼賈春曉,她迎上我的目光,眼神深得像潭水。我轉身就走,

沒再理會身后林建業(yè)的怒吼和王雅琴拔高的哭喊。高跟鞋的聲音跟在我身后,噠,噠,噠。

走到門口,賈春曉的聲音響起,很輕,只有我們兩人能聽見:“等等?!蔽彝O履_步,

沒回頭。一張硬硬的卡片塞進我手里。我低頭一看,是一張銀行卡,很普通的藍色卡片。

“密碼是六個零?!彼穆曇粢琅f很輕,沒什么情緒,“拿著。離開這里。”我捏著那張卡,

像捏著一塊烙鐵。什么意思?施舍?封口費?還是……可憐我?我猛地回頭,

想把它摔回她臉上??蓪ι纤劬Φ膭x那,我愣住了。她那雙漂亮的眼睛里,沒有得意,

沒有嘲諷,沒有施舍者的優(yōu)越感。只有一種深深的疲憊,和一絲……近乎懇求的復雜情緒。

“就當是……”她微微偏過頭,避開我的直視,“替他們,也替我自己,補償你一點點。

”她頓了頓,聲音更低了,“走吧。別再回來了。”說完,她不再看我,

轉身走回了那個令人窒息的客廳。背影挺直,卻又透著說不出的孤寂。我攥緊了那張卡,

指節(jié)發(fā)白。最終,我還是把它塞進了褲兜。不是為了這點“補償”,

而是那一刻她眼中的疲憊和懇求,讓我心口莫名地堵了一下。我拉開門,快步走了出去。

身后雕花鐵門沉重的閉合聲,像給這場荒誕的認親畫上了一個倉促又冰冷的句號。

回到工地那個四面漏風的簡易板房,天已經(jīng)擦黑。同屋的劉姐正在爐子上煮面條,熱氣騰騰。

“回來啦冬雪?咋樣?那有錢的爹媽認你沒?”劉姐一邊攪著面條一邊問,語氣里滿是好奇。

我一屁股坐在吱呀作響的木板床上,脫掉臟兮兮的帆布鞋,腳底板生疼。

疲憊像潮水一樣涌上來,骨頭縫里都透著酸?!罢J了?!蔽衣曇魫瀽灥??!鞍?!好事兒?。?/p>

”劉姐眼睛一亮,湊過來,“那你以后可享福了!啥時候搬走?是不是住大別墅去?嘖嘖,

我就說你這丫頭看著就有福相……”“享什么福?!蔽页读顺蹲旖?,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他們快破產(chǎn)了。房子車子都要被收走。”“???!”劉姐手里的勺子差點掉鍋里,

眼珠子瞪得溜圓,“破……破產(chǎn)了?那……那認你回去干啥?”“大概,

”我看著板房頂棚漏進來的星光,聲音干澀,“想找個墊背的吧?;蛘撸R了了,

想湊個‘全家?!!眲⒔銖堉欤胩鞗]合攏,臉上表情精彩極了,從震驚到同情,

最后全變成了唏噓?!斑@叫啥事兒啊……這有錢人……心也忒……”她搖搖頭,

沒說出那個詞,只是重重嘆了口氣,“那你咋辦?”“咋辦?”我躺倒在硬邦邦的床板上,

木板硌得背疼?!皼霭?。該搬磚搬磚,該吃飯吃飯。日子不還得過?

”我摸出褲兜里那張冰涼的銀行卡,在昏暗的光線下看了看。賈春曉。這名字真刺眼。

她給我這張卡,到底什么意思?接下來的日子,似乎又回到了原點。

我依舊在工地上揮汗如雨,拌水泥,搬磚頭,累得像條狗。林建業(yè)和王雅琴的電話,

我再也沒接過。周秘書發(fā)來過幾條信息,語氣從最初的公式化通知,

到后來帶著點勸說的意味,大意還是希望我“回歸家庭”,“共渡難關”,我都直接刪了。

親生父母?像個笑話。倒是養(yǎng)父母那邊,電話催得更勤了。電話一接通,

養(yǎng)父賈大強那大嗓門就炸響在耳邊,帶著濃重的酒氣和不滿:“死丫頭!這個月錢呢?

怎么還沒打回來?老子養(yǎng)你這么大,白養(yǎng)了?就知道你是個白眼狼!找到有錢爹媽了是吧?

瞧不上我們這破窩了是吧?我告訴你賈冬雪,沒門!趕緊打錢!五千!少一分我打斷你的腿!

”養(yǎng)母張翠花的聲音緊接著擠進來,尖利又刻薄:“就是!翅膀硬了想飛?

別忘了是誰把你從垃圾堆里撿回來的!要不是我們,你早餓死了!現(xiàn)在攀上高枝了?我呸!

趕緊寄錢!你弟等著交補課費呢!沒良心的東西!”每次聽到這些,

我都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竄到頭頂。以前只覺得窒息,現(xiàn)在,在經(jīng)歷了林家那場荒誕劇后,

這種窒息感里又摻進了更深的厭惡和疲憊。他們不是不知道我找到了親生父母,

甚至可能從某些渠道知道了林家的情況。但他們不在乎。

他們只在乎我這個“提款機”還能不能繼續(xù)吐錢。血緣?親情?在有些人那里,

不過是勒索的籌碼和吸血的工具。我默默掛了電話,拉黑了那個爛熟于心的號碼。

世界瞬間清靜了??粗謾C屏幕上消失的聯(lián)系人,心里空落落的,但又有種奇怪的輕松。

一個包袱,暫時甩掉了。工地上的活很累,但累得踏實。汗水砸在地上,

能看見自己實實在在掙的錢。我開始琢磨著,不能總這樣。搬磚不是長久之計。

我得給自己找條路。晚上躺在板床上,翻來覆去地想。我力氣大,肯吃苦,

工地上的流程也熟。包點小活?或者……搞個搬家公司?

專門接那種工人不愿意干、搬家公司嫌麻煩的力氣活?這個念頭一冒出來,

就像野草一樣瘋長。可啟動需要錢。租車,買點基本的工具,印點小廣告……哪樣都要錢。

我這些年掙的那點,除了填養(yǎng)父母那個無底洞,剩下的也就勉強糊口。存款?幾乎沒有。

那張藍色的銀行卡,又浮現(xiàn)在腦海里。賈春曉給的。密碼六個零。它像根刺,扎在我心里。

我厭惡林家,厭惡那對虛偽的親生父母,也厭惡那個占了我位置的賈春曉。她憑什么給我錢?

施舍?還是用這點錢買斷她鳩占鵲巢的愧疚?可現(xiàn)實的困境又擺在眼前。沒有啟動資金,

我的想法就永遠是想法。那張卡里的錢,像一塊散發(fā)著誘人香氣的毒蛋糕。猶豫了好幾天。

每次路過銀行ATM機,我都忍不住看幾眼。終于在一個下工后的傍晚,

我鬼使神差地走了進去。插卡,輸入六個零,查詢余額。屏幕上的數(shù)字跳出來,我愣住了。

五萬。整整五萬塊。對于林家和曾經(jīng)的賈春曉來說,這或許只是她一個包的錢。但對于我,

一個在工地搬磚、存款從沒超過四位數(shù)的人來說,這是一筆巨款。

足夠我啟動那個小小的搬家公司了。我盯著那串數(shù)字,心臟在胸腔里狂跳。

手指懸在“取款”按鈕上,遲遲按不下去。拿了這錢,算什么?接受她的施舍?

還是……真的當成了某種遲來的“補償”?腦子里亂糟糟的。賈春曉那張沒什么表情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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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25-08-24 15:16: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