殯儀館值夜班第一天,主任塞給我一張染血的守則。
第七條赫然寫著:【絕對不要拒絕女尸的任何要求?!苛璩咳c(diǎn),
冰棺里最漂亮的女尸突然睜眼:“領(lǐng)帶松了,裝殮臺硌得慌。”我捏著守則手冒冷汗,
咬牙打橫抱起她挪到值班室沙發(fā)。她冰涼的手指突然纏上我的手腕:“現(xiàn)在,抱緊我。
”整個(gè)殯儀館的燈瞬間全滅,門外傳來指甲刮擦金屬的刺耳噪音……1主任塞給我那張紙時(shí),
指尖冷得像冰柜里的鋼軌?!笆貏t,”他聲音嘶啞,眼睛渾濁,“不想躺著出去,
就釘死在心里?!奔堄职櫽逐ぃ锹浣粓F(tuán)深褐的污漬,像干涸的血。
我的目光直接釘在第七條——【絕對不要拒絕女尸的任何要求】。后背的汗毛唰地立了起來,
殯儀館深夜的冷氣,忽然變得刺骨陰森。零點(diǎn)鐘聲剛過,值整個(gè)太平間的夜,就我一個(gè)活人。
四周冰柜嗡嗡低鳴,寒意順著鞋底往上爬。我縮在硬邦邦的金屬凳上,
一遍遍默背那份該死的染血守則,每個(gè)字都像冰錐扎著神經(jīng),尤其那條“不要拒絕女尸”。
死寂里,唯有我自己擂鼓般的心跳聲,撞得耳膜生疼。眼角的余光鬼使神差地飄向三號冰棺。
那里躺著具新來的女尸,美得驚心,卻也死得慘烈,半張臉是車禍后的血肉模糊,
另外半張臉卻精致得像個(gè)睡著的瓷娃娃。明明不可能,可就在我視線掃過的剎那,
冰棺里那雙緊閉的眼睛,猛地睜開了!黑洞洞的瞳孔,死死對上了我瞬間僵直的視神經(jīng)。
一股寒氣凍得我?guī)缀鯚o法呼吸。冷霧從冰棺縫隙絲絲縷縷溢出。女尸那完好的一半嘴唇,
無聲地動(dòng)了?!邦I(lǐng)帶…”一股微弱卻清晰的意念,直接刺進(jìn)我的腦海,冰得人靈魂發(fā)顫,
“…松了。裝殮臺…”那雙毫無生氣的眼珠僵硬地轉(zhuǎn)動(dòng),像生了銹的玻璃珠,“…硌得慌。
”2空氣凝固成了冰坨。染血守則第七條在眼前瘋狂跳動(dòng)——不要拒絕她!
我的腿肚子在轉(zhuǎn)筋,冷汗?jié)裢噶撕蟊?。要命還是要膽?我拼了,沖到冰棺旁,
手指抖得像得了十年帕金森,摸索著,解開了她旗袍領(lǐng)口下那根同樣冰冷的領(lǐng)帶扣。
然后一咬牙,豁出去了!彎腰,手臂穿過她冰涼的頸和腿彎,狠命發(fā)力!她輕飄飄的,
像捧隨時(shí)會碎裂的冰雕。每一步都踩在刀尖上。懷里的“冰雕”沒有任何心跳和呼吸的起伏,
只有那股能把血液都凍住的寒意,直往我懷里鉆。
硬著頭皮把她安置到值班室唯一那張褪色的舊沙發(fā)里。腳剛沾地,手還沒來得及縮回,
一只冰冷到刺骨的手,猛地像水蛇般纏上我的手腕!力道大得驚人!頭皮轟然炸開一片驚雷。
“現(xiàn)在,”女尸冰涼的氣息噴在我下巴上,帶著一股陳舊灰塵的味道,聲音又輕又飄,
像墳頭掠過的陰風(fēng),“抱緊我?!弊詈笠粋€(gè)音節(jié)落下的瞬間,
頭頂慘白的燈管“噼啪”爆出幾星火花,隨即徹底熄滅!
整個(gè)世界被濃稠得化不開的黑暗一口吞噬。死寂!絕對的死寂!緊接著,不是腳步聲,
而是刺啦——!尖銳得像貓爪狠狠撓在生銹鐵皮上的噪音,炸雷般響徹整個(gè)殯儀館!源頭,
就貼著值班室的門板!有什么東西…正用指甲在瘋狂刮著外面的鐵門!每一刮,
都像直接刮在我的天靈蓋上!汗毛倒豎!3恐懼像寒冰鎖鏈捆死四肢,
但腦子卻在尖叫——跑!必須遠(yuǎn)離這扇門!幾乎是出于逃命的本能,
顧不上害怕懷里的冰疙瘩,我猛地屈身把沙發(fā)上的她狠狠摟緊,
一頭撞開旁邊存放裹尸袋的鐵皮柜門,抱著她滾了進(jìn)去,反手死死拉上!
黑暗如同實(shí)質(zhì)的鐵水從四面八方澆灌下來,
鼻腔里全是裹尸袋塑膠的刺鼻氣味和她身上那股揮之不去的、冰庫里滲人的寒涼。
冰冷的手臂死死纏著我的脖子,箍得我?guī)缀醮贿^氣。
“外面那東西…”她冰冷的氣息噴在我耳廓,激得我狠狠哆嗦了一下,“是沖著我來的。
”“什…什么東西?”我的牙齒磕碰得咯咯響,感覺懷里抱著的是一塊萬載寒冰,
恐懼與低溫讓我整個(gè)人都控制不住地顫抖。她冰涼的腦袋搭在我頸窩,聲音輕飄飄的,
帶著一種非人的死寂:“一個(gè)‘收尸人’。喜歡趁人不備,
把還有一口氣的、或者死了不久但陽氣未散的…拖進(jìn)最深最冷的冰窟,永遠(yuǎn)封起來。
”她頓了一下,冰冷的氣息鉆進(jìn)我的衣領(lǐng),“它發(fā)現(xiàn)我的‘氣’還沒絕…那場車禍,
它本不該失手的?!焙诎抵?,一股冰冷刺骨的視線仿佛穿透了鐵皮柜門,
像實(shí)質(zhì)的針扎在我的背上。懷里女尸的身體繃緊了,像一張拉滿的弓。
她另一只手猛地伸進(jìn)自己那被血凝固的破損胸腔處!冰涼的指尖摸索著,
發(fā)出令人頭皮發(fā)麻的粘膩輕響。4“拿著!
”她把一個(gè)冷硬的、指尖大小的東西塞進(jìn)我汗?jié)竦恼菩摹S|感光滑溫潤,像玉石,
在濃黑的柜子里,竟能看清它表面流轉(zhuǎn)著一層極其微弱的、血玉般的暗紅光暈!
像一滴凝固的血淚。就在玉墜落入我手的瞬間,身體內(nèi)部某處似乎無聲的震了一下。
一股微弱卻異常清晰的暖流從它接觸的地方滋生出來,詭異地在四肢百骸里快速游走了一圈,
驅(qū)散了先前大半因她而滲入骨髓的陰寒!連帶著手腕上那冰冷的箍感似乎都松動(dòng)了一點(diǎn)點(diǎn)。
“用血開光。”她冰冷的額頭抵住我的太陽穴,“抹點(diǎn)你的血上去!沒時(shí)間了!
”門外那令人牙酸的刮擦聲驟然加??!鐵皮柜門劇烈地震顫起來!
整個(gè)柜子在恐怖的撞擊下發(fā)出不堪重負(fù)的呻吟!腥氣、腐肉味猛烈地滲進(jìn)鐵柜!
心臟像被冰凍的巨手攫住,呼吸都被掐斷!腦子一片空白,求生本能壓倒了一切!
我毫不猶豫地低頭,用盡全身力氣對著自己手腕狠狠咬下!尖銳的痛處炸開!
血腥味瞬間彌漫口腔!5忍著那股劇痛,我把滲出血珠的手腕猛地按向掌心那塊詭異的血玉!
溫?zé)岬难橐慌龅接衩?,滋啦……!像是滾燙的烙鐵遇到了寒冰,
一股刺鼻的焦臭味猛地竄起!血玉上微弱的紅光驟然爆發(fā)!如同滴進(jìn)油里的火星,
轟的一下炸開!那道刺眼到極致的血色光華瞬間穿透鐵皮柜的縫隙,激射而出!
柜門外的撞門和刮撓聲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聲非人的、凄厲到扭曲的尖嘯!
像是無數(shù)玻璃被同時(shí)碾碎!那尖叫飽含的痛苦和憤怒,幾乎要撕裂人的耳膜!
尖銳到腦髓都在顫抖!下一秒,那令人作嘔的腥氣和撞擊感,如同退潮般驟然消失!
死一般的寂靜重新籠罩。絕對的死寂,連空氣都凝固了。我劇烈地喘息,
懷里的女尸也明顯地松懈下來,緊繃如弓弦的身體軟了下去,
冰冷的手指甚至在我背上無意識地輕輕摩挲了一下,像是在安撫一頭受驚的困獸。
但恐懼尚未平復(fù),一股極其恐怖的冰冷威壓,像無形的萬噸海嘯,猛地從虛空中憑空壓下!
那壓力并非作用于肉體,而是直接碾向靈魂深處!絕望、渺小、如同塵芥面對天穹。
這絕非剛才那刮門的“收尸人”能擁有的力量!那是更高維度的注視!
“呵…”懷里的女尸發(fā)出一聲極其微弱的、類似輕嘲的氣音。
她冰冷的手輕輕覆在我捏著血玉的手背上,一種冰層下深流般的奇異力量,極其微弱地涌來,
將那道恐怖的威壓稍稍阻隔在身外?!皠e怕,”她的聲音是前所未有的低柔清冷,
甚至夾雜著一絲難以覺察的疲憊,冰凌輕撞的清脆,“它只是在‘看’。
”那超越凡塵的威壓似乎并未攻擊,
只是冰冷地、帶著審視意味地掃過血玉殘留的光芒和緊貼在一起的我們,
隨后又如潮水般悄然退去。像一片巨大的陰影無聲覆蓋,又無聲移開。6門外死寂如墓。
鎖死柜門的手指凍得快要失去知覺。忽然,一陣尖銳刺耳的“滋滋”電流雜音響徹整個(gè)空間!
緊接著,值班室頭頂那排滅掉的熒光燈管瘋狂地閃爍起來!滋滋…啪啪啪!雜音刺耳!
白熾的燈光像個(gè)抽瘋的怪眼,忽明、忽滅!強(qiáng)光最終掙扎著穩(wěn)定下來,
慘白地照亮了室內(nèi)陳舊的桌椅和灰塵。我這才看清懷中那張臉——半邊天使般的精致輪廓,
半邊凝固著扭曲的血肉——她的眼睛異常清明,直直地看著我,
眼神復(fù)雜得像深不見底的古井。我低頭,手里緊攥著的血玉仿佛汲取了活人的血?dú)猓?/p>
光暈穩(wěn)定而溫潤,帶著淡淡的體溫。鐵皮柜門發(fā)出嘎吱的艱澀聲響,
被我顫抖的手推開一道縫隙。我僵硬地鉆出柜子,
懷里抱著那具冰冷依舊、卻又似乎有些不同的身體。值班室的門還緊閉著,
先前被刮撓的位置……赫然留下數(shù)道深黑色的、如同某種焦糊油脂凝固后的恐怖爪印。
整個(gè)空間彌漫著一股淡淡的煙熏火燎的焦糊氣,摻雜著一絲若有似無的甜腥。驚魂未定,
刺耳的手機(jī)鈴聲毫無預(yù)兆地在褲兜里炸響!心臟差點(diǎn)被震停!是主任。
我手指僵硬地劃開接聽,放到耳邊。那頭傳來主任干澀又嘶啞的聲音,
帶著一種說不出的疲憊和揮之不去的恐懼:“你…沒事吧?”他頓了頓,呼吸有些急促,
“那東西……昨晚走了?”沒等我回應(yīng),他像是被燙到舌頭,飛快地壓低了嗓子,
一字一句擠出來:“聽好了小子…你那間值班室,后門…新開了一條通道,
直通家屬休息區(qū)最西頭那個(gè)小房間!以后……以后值夜班,別在原來值班室待!
帶著她…”他重重喘了口氣,聲音幾乎低如耳語,“……去那兒!直接去!別問!
”電話突兀地?cái)嗔?,只剩下一串忙音,嘟嘟嘟地敲打著耳膜?她冰涼的身體輕輕掙了一下。
我連忙把她放到值班室唯一那張破舊的靠背椅上。她的目光似乎在我汗?jié)窳鑱y的臉上掃過,
那雙清澈卻毫無溫度的眸子深處,掠過一絲極淡的、近乎憐憫的情緒?不,也許是錯(cuò)覺。
我轉(zhuǎn)身走向所謂“后門”的方向。以前那里只有一片被文件柜擋住的墻?,F(xiàn)在,
墻面中間無聲地裂開一道漆黑的入口!高寬僅容一人側(cè)身通過,里面是濃得化不開的幽暗。
寒意像無形的蛇,裹挾著灰塵的氣息從洞口涌出。我下意識地把右手藏在身后,
指尖死死掐著兜里那枚溫?zé)岬难?,仿佛它是唯一的救命稻草。然后朝她伸出手臂?/p>
示意她可以扶著。她那只冰涼、白皙的手搭在了我同樣冰冷的小臂上,指尖微微收力,
力道輕柔卻不容置疑。踏入通道的瞬間,濃密的黑暗瞬間吞沒所有光線。
我?guī)缀跏前胪习氡е镒摺V挥幸环N感覺異常清晰——她身體的重量,
輕得像一片冬日里覆雪的枯葉。通道并不長,盡頭拐過一道彎,前方透出黯淡昏黃的光暈。
我?guī)缀跏菗淞顺鋈?。眼前是一個(gè)不足十平米的小套間。
外面放著一張略顯破舊但干凈的沙發(fā)、一張小茶幾,最里面隔著毛玻璃門的,
似乎是個(gè)小洗手間。空氣里飄著淡淡的檸檬空氣清新劑味道,
蓋住了太平間那邊特有的消毒水和…別的味道。沙發(fā)一角,
居然還扔著一個(gè)半舊的米白色毛絨抱枕。安全,甚至是…整潔。
緊繃到快要斷裂的神經(jīng)終于松開一絲。8“我叫…姜晚?!甭曇粢琅f裹著冰霜,
卻不再是刺骨的冷硬,聽不出太多情緒。目光平靜地看向我緊握的右手。我猛地松開,
掌心汗膩膩的,那枚血玉粘在皮膚上。它依舊溫潤,表面那奇異的紅芒卻悄然隱去,
變成一塊顏色略深的暗紅玉石。她微微偏過頭,視線在那塊玉上停留了一瞬,
長長的睫毛垂下,遮擋了眸底轉(zhuǎn)瞬即逝的神色,又轉(zhuǎn)向房間里唯一那張單人沙發(fā)?!斑@里,
”輕輕輕開口,語氣里竟然透出一絲淡淡的、不易察覺的疲憊,“很合適?!闭f罷,
自顧自地“飄”了過去,虛虛地“坐”進(jìn)了那張陳舊的單人沙發(fā)里,像一縷疲憊的白煙。
身體深處那股暖流徹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席卷全身的酸痛和寒冷,
腦袋重得像是灌滿了鉛。我把自己砸進(jìn)沙發(fā)另一端,
看著窗戶外依舊濃稠的、不見一絲亮光的夜色,疲憊感排山倒海般襲來,眼皮沉得撐不住。
意識模糊前,隱約覺得眼前似乎有極微弱的紅光閃了一閃,帶著一絲溫潤的熱度,
像是在守夜。也許是錯(cuò)覺?也許是兜里那塊玉…我徹底墜入了無邊黑暗的夢鄉(xiāng)。驚醒時(shí),
后頸僵硬得發(fā)疼。窗外透進(jìn)些微死氣沉沉的灰白——還沒完全天亮。眼珠子艱難地轉(zhuǎn)動(dòng),
落在對面單人沙發(fā)時(shí),整個(gè)人瞬間凍結(jié),睡意灰飛煙滅!姜晚呢?沙發(fā)上空空如也!
心臟像被一只冰手狠狠攥?。≌饋?,
“簌簌……”一陣輕微的織物摩擦聲在咫尺之處響起。猛地扭頭——瞳孔驟縮!
她就側(cè)躺在我身后狹窄的沙發(fā)空檔里!蒼白的面頰幾乎枕著我肩側(cè)凹陷的位置!
長發(fā)如冰冷的瀑布,散落在我腰側(cè)。那雙清冷的眼睛不知何時(shí)睜開了,正無聲地看著我,
眼神復(fù)雜得像蒙著初冬寒潭的薄霧。9“冷?!彼齑綆缀鯖]有動(dòng),
那細(xì)微的聲音卻直接鉆進(jìn)我的耳朵里,帶著一點(diǎn)奇怪的、難以形容的滯澀感。
她微微仰起一點(diǎn)下巴,
目光沒有焦點(diǎn)地落在沙發(fā)靠背上那件我匆忙脫掉后隨手扔著的薄外套上。幾乎是條件反射,
那個(gè)“不”字幾乎要沖破喉嚨。但大腦幾乎是同時(shí)亮起染血的紅燈——第七條!拒絕女尸?
找死嗎!硬生生把那個(gè)字吞了回去,喉嚨里發(fā)出一聲古怪的哽咽。我動(dòng)作僵硬得像提線木偶,
指尖發(fā)麻地抓起那件殘留著自己體溫和汗味的外套,屏住呼吸,
慢慢地、小心翼翼地、盡可能避免接觸地,
蓋在了她身上那件單薄的、散發(fā)著陳舊血?dú)獾娜狙炫壑?。衣服剛蓋上去,
她那幾乎沒什么溫度的身體忽然往前湊了一點(diǎn)點(diǎn),小巧的下巴尖幾乎戳到了我的肩胛骨。
冰冷的氣息拂過我的脖子?!爸x謝……”極輕微的氣音,帶著一種冰棱初融的微澀感。然后,
她真的像找到了避風(fēng)港的小動(dòng)物,閉上了眼睛。冰冷而略顯凌亂的發(fā)絲貼在我手背的皮膚上,
像某種夜行的藤蔓。我全身的肌肉僵得像被速凍過。沙發(fā)邊緣狹窄,她大半身體仿佛懸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