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章:霧中燈塔雨是忽然下起來的。林霧收起畫板時,
第一滴雨正好砸在鈷藍(lán)色的天空上,暈開一片灰蒙蒙的水漬。她本來想畫遠(yuǎn)山的層次,
可霧氣來得太快,不到十分鐘就吞沒了整條山路?!暗姑埂!彼洁煲宦暎?/p>
把畫筆塞進(jìn)背包側(cè)袋。天氣預(yù)報明明說今天是晴天。但山里的天氣,比女人的心思還難猜。
這是她導(dǎo)師常說的話。老頭兒畫了五十年山水,最后還是被一場山洪困在了半路,
沒能撐到醫(yī)院。林霧甩甩頭,不想這些。得趕緊下山。雨越下越大,砸在樹葉上噼里啪啦響。
她踩著碎石路往下走,帆布鞋很快濕透了,每走一步都咯吱作響。轉(zhuǎn)過一個彎,
眼前的路被塌方的泥土和樹枝堵死了。“不是吧...”她試著從旁邊繞過去,腳下一滑,
整個人向下墜去。天旋地轉(zhuǎn)間,她只來得及護(hù)住頭,隨后后腦一痛,整個世界黑了下去。
醒來時,最先感覺到的是疼。后腦勺一跳一跳地疼,渾身像散架了一樣。
然后才是氣味——淡淡的消毒水味,混著松木的香氣。她睜開眼,花了點時間對焦。
木頭房梁,斜斜的屋頂,一盞舊煤油燈掛在中央,隨著微風(fēng)輕輕搖晃。窗外,雨還在下,
敲打著玻璃窗。“醒了?”低沉的男聲從門口傳來。林霧轉(zhuǎn)頭,看見一個男人靠在門框上。
他很高,穿著簡單的黑色T恤,肩膀很寬,手臂肌肉線條流暢。頭發(fā)剃得很短,
幾乎貼著頭皮,襯得五官更加分明。下頜線硬朗,嘴唇很薄,眼神平靜得像山里的深潭。
她愣愣地看著他,腦子里一片空白。這是誰?我在哪?男人走過來,遞給她一杯水。
“你從坡上摔下來了。頭撞到了石頭?!绷朱F接過水杯,指尖不經(jīng)意擦過他的手指。
他的手指很長,指節(jié)分明,有一層薄繭?!爸x謝...”她小聲說,突然一陣頭痛襲來,
不由蹙眉?!拜p微腦震蕩?!蹦腥苏Z氣平淡,“醫(yī)生來看過了,說休息幾天就好?!薄搬t(yī)生?
”“山下診所的王大夫?!彼蛄恐?,“還記得自己叫什么嗎?”“林霧。”她脫口而出,
隨即愣住。為什么這么肯定?她試著回想更多,卻只有一片模糊的影子。
父母、朋友、家住哪里...全都想不起來。男人點點頭,似乎并不意外。“沈山野。
這里是云棲民宿,我開的?!鄙蛏揭?。她在心里默念這個名字,莫名覺得熟悉。
又看他一眼——他正低頭查看她額頭的傷,睫毛很長,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突然,
一個畫面閃過腦海:同樣的角度,同樣的睫毛,只是背景不同?;璋档臒艄猓彳浀恼眍^,
他的呼吸噴在她頸間...林霧的臉一下子紅了。沈山野抬眼,注意到她的異常?!霸趺戳??
不舒服?”“沒、沒有。”她慌忙低頭喝水,結(jié)果嗆到了,咳得滿臉通紅。
一只手輕輕拍著她的背。掌心很暖,透過薄薄的衣衫傳遞溫度。等咳嗽平息,
林霧鼓起勇氣抬頭看他?!拔覀?..是不是認(rèn)識?”沈山野的動作頓了一下。很細(xì)微,
但她注意到了?!盀槭裁催@么問?
”“就是感覺...”她不知道怎么解釋那種莫名的熟悉感,“你好像很熟悉?!彼栈厥郑?/p>
表情沒什么變化?!澳阕驳筋^了,記憶可能有點混亂。休息一下吧。
”但林霧的直覺告訴她不是這樣。當(dāng)他轉(zhuǎn)身要走時,她下意識抓住他的衣角。“別走。
”沈山野停下腳步,回頭看她。他的目光很深,像是在評估什么?!拔矣悬c害怕,
”她老實說,“什么都不記得了,只有一個人...”他沉默片刻,最終拉過一把椅子坐下。
“你睡吧,我在這兒。”林霧躺下來,卻睡不著。她偷偷打量他——他坐在椅子里,
姿態(tài)放松卻不松懈,像一頭休息中的豹子。手機(jī)屏幕亮起,他看了一眼,很快回復(fù)了什么。
手指在屏幕上敲擊的速度很快?!澳銢]事做嗎?”她問完就后悔了,這問題真傻。
沈山野抬眼,“民宿今天沒客人?!鳖D了頓,補充道,“雨季是淡季?!迸?。
林霧不知道接什么話,只好繼續(xù)躺著。雨聲漸小,變成輕柔的沙沙聲。
她感到眼皮越來越重...第二天早上,她是被陽光叫醒的。頭痛減輕了許多,
記憶卻還是老樣子——只有片段式的畫面,連不成完整的線索。她起床,
發(fā)現(xiàn)床頭放著一套干凈的衣服。簡單的白色棉T恤和灰色運動褲,明顯是男式的,
但洗得很干凈,帶著陽光和皂粉的香味。換好衣服走出房間,她發(fā)現(xiàn)自己在一棟二層木屋里。
樓下是客廳和廚房,簡潔得幾乎空曠。沈山野不在。林霧探索著走到門口,
推開門——霧氣彌漫,群山在白色的紗幔中若隱若現(xiàn)。民宿由幾棟小木屋組成,
圍繞著一個中央庭院。院子里有棵老槐樹,樹下擺著石桌石凳。更遠(yuǎn)處,云海翻騰,
陽光努力穿透云層,灑下斑駁的光束。美得如同仙境。“站著別動。
”沈山野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林霧轉(zhuǎn)身,看到他從小路走來,手里拎著一個籃子,
里面裝著蘑菇和一些野菜?!澳闳ゲ赡⒐搅??”她問。“早飯。”他簡短地回答,
經(jīng)過她身邊走進(jìn)屋里。林霧跟著他進(jìn)去,看他熟練地處理食材。蘑菇洗凈切片,野菜焯水,
接著打蛋,切火腿...很快,香氣彌漫開來?!澳銜鲲??”她靠在廚房門框上問。
沈山野沒回頭,“一個人住,總得會點。”哦。林霧不知為什么有點失落。她看著他的背影,
忽然又一個畫面閃現(xiàn):同樣的寬肩窄腰,水珠順著脊柱滑下,
消失在浴巾邊緣...她猛地?fù)u頭。怎么回事?為什么老是想到這種畫面?“頭疼?
”沈山野轉(zhuǎn)頭問她?!皼]、沒有?!彼樇t得發(fā)燙,“需要我?guī)兔??”他打量她一會兒?/p>
遞給她兩副碗筷,“擺桌子?!痹绮褪悄⒐匠吹啊霭枰安撕突鹜燃屣?,簡單卻美味。
林霧吃得很快,幾乎是狼吞虎咽?!奥c,”沈山野提醒,“沒人跟你搶。
”她不好意思地笑笑,“太好吃了。我好像...很久沒吃到這么好吃的東西了。
”他看看她,沒說話。飯后,林霧主動要求洗碗。沈山野沒反對,自己去院子里劈柴。
透過窗戶,她看到他揮斧的動作流暢有力,木柴應(yīng)聲而裂。又是一陣莫名的熟悉感。
晾好碗筷,她走到院子里。“那個...我的東西呢?背包什么的?!鄙蛏揭胺畔赂^,
從工具房里拿出她的背包和畫板?!八は聛頃r散落了,我?guī)湍闶掌饋砹?。看看少沒少什么。
”林霧檢查背包:錢包、手機(jī)、鑰匙、紙巾、口紅...哦,手機(jī)沒電了。畫板完好無損,
只是邊緣有點磕碰?!爸x謝,都沒少?!彼ь^沖他笑笑,卻發(fā)現(xiàn)他正盯著她的畫板出神。
“你畫的?”他問。“嗯。我是...美院的學(xué)生?”她不太確定地說,“應(yīng)該是,
我有畫板,而且...”而且手指上有洗不掉的顏料痕跡,雖然很淡了。沈山野點頭,
“畫得很好?!绷朱F翻開畫板,最新一頁是未完成的遠(yuǎn)山素描。線條流暢,層次分明,
霧氣的渲染尤其出色。“霧畫得很好?!鄙蛏揭霸u論道?!爸x謝?!彼q豫了一下,
“我...能畫你嗎?”他明顯愣了一下?!盀槭裁??”“就是...想畫。
”其實是因為他長得好看,但她沒好意思說出口。沈山野思考片刻,出乎意料地答應(yīng)了。
“隨你?!庇谑钦麄€上午,林霧就坐在院子里畫沈山野。他劈柴、修葺籬笆、檢查屋頂,
做各種雜活,完全當(dāng)她不存在。她畫得很投入。他的面部線條硬朗,但低垂著眼做事時,
睫毛柔化了那種冷硬感。肌肉線條流暢而不夸張,動作間充滿力量感。畫到一半時,
她忽然問:“我們真的不認(rèn)識嗎?”沈山野正在釘釘子,聞言動作一頓,錘子差點砸到手指。
“為什么這么問?”“就是覺得...你很熟悉?!彼p聲說,“特別是你低頭的時候,
還有你走路的樣子,甚至你呼吸的節(jié)奏...都讓我覺得熟悉?!彼畔洛N子,轉(zhuǎn)身面對她。
“撞到頭會產(chǎn)生錯覺。”“是嗎?”林霧不太相信。那種感覺太真實了。沈山野走向她,
在她面前蹲下,平視她的眼睛?!奥犞銖纳缴纤は聛?,撞到了頭,記憶混亂是正常的。
但我可以肯定地告訴你,在今天之前,我們從不認(rèn)識。明白嗎?”他的眼神太堅定,
林霧不由自主地點頭?!昂谩!彼酒鹕?,“繼續(xù)畫吧,差不多該做午飯了。
”看著他走進(jìn)屋的背影,林霧卻更加疑惑了。如果真的不認(rèn)識,
為什么他剛才有一瞬間的慌亂?雖然很快被掩飾過去了。午飯后,林霧給手機(jī)充上電,
開機(jī)后跳出無數(shù)條消息和未接來電。大部分來自一個備注為“親愛的”的人。
她正看著屏幕發(fā)呆,電話就響了——正是“親愛的”。猶豫了一下,她接起來?!拔梗?/p>
”“林霧!你終于接電話了!”男聲聽起來又急又氣,“這兩天你死哪兒去了?
消息不回電話不接!知不知道我多擔(dān)心?”林霧一時不知如何回答。
她連對方是誰都不記得了?!拔?..出了點意外?!薄笆裁匆馔??你現(xiàn)在在哪兒?
”她看向窗外,沈山野正在晾衣服。“在山上,一個民宿里。我從坡上摔下來了,
有點腦震蕩,記憶有點...”話沒說完就被打斷:“發(fā)定位給我,我現(xiàn)在就去接你。
”“不用了,我...”“發(fā)定位,林霧。別讓我擔(dān)心,好嗎?”語氣軟了下來,
卻帶著不容拒絕的意味。她猶豫了一下,還是分享了位置。掛了電話,
一回頭發(fā)現(xiàn)沈山野站在門口,不知道聽了多久。“男朋友?”他問,語氣聽不出情緒。
“好像是的。”林霧晃晃手機(jī),“備注是‘親愛的’。”沈山野點點頭,繼續(xù)晾衣服,
沒再說話。下午,林霧試著回憶過去,但一想就頭痛。于是改為整理畫作。
她發(fā)現(xiàn)畫板夾層里有一些完成的畫作,大多是風(fēng)景,但有一張...畫的是一個男人的背影。
裸體,水珠順著脊線滑下,沒入腰間的浴巾。筆觸細(xì)膩,光影處理得極其曖昧。
林霧的臉一下子紅了。這明顯是親密之后畫的,因為那種細(xì)節(jié)和氛圍,絕不是憑空想象。
所以她不只有男朋友,還已經(jīng)...到這種程度了?但她為什么一點感覺都沒有?
正當(dāng)她對著畫發(fā)呆時,沈山野走了進(jìn)來。“晚上想吃什么?”然后他看到了那幅畫,
瞬間僵在原地。氣氛一下子變得尷尬無比?!斑@是...”林霧不知該如何解釋。
沈山野的表情很奇怪,像是驚訝,又像是別的什么。但他很快恢復(fù)平靜,“畫得不錯。
”就這樣?林霧愣愣地看著他轉(zhuǎn)身離開,更加困惑了。傍晚時分,霧氣又聚攏起來。
林霧站在門口看霧,沈山野在旁邊劈柴,兩人各干各的,一言不發(fā)。突然,
林霧開口:“我覺得你在撒謊?!备^停在半空?!笆裁??”“我們認(rèn)識,對不對?
”她轉(zhuǎn)身面對他,“不只是認(rèn)識,可能還很...親密。”沈山野放下斧頭,直視她,
“為什么這么想?”“因為這幅畫?!彼e起畫板,翻到那張背影圖,“這是我畫的,對嗎?
而畫里的人...”她走近一步,“是你?!彼暮斫Y(jié)滾動了一下,但沒有否認(rèn)。
“我畫得出你肩胛骨上的痣,”她繼續(xù)道,聲音顫抖,“你腰側(cè)的疤痕,
甚至你濕發(fā)時滴水的角度...沈山野,我們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
霧越來越濃,幾乎要將他們吞噬。finally,沈山野開口:“你想起來了?”“沒有。
”林霧老實說,“但我感覺得到。我的身體記得你,即使我的腦子不記得了。”他看著她,
眼神復(fù)雜。有那么一瞬間,她以為他要說出真相了。但就在這時,汽車引擎聲由遠(yuǎn)及近。
一道車燈穿透霧氣,直直照進(jìn)院子。一輛黑色SUV停在柵欄外,車門打開,
一個穿著考究的男人下車走來。他看起來很著急,頭發(fā)有些亂,西裝外套隨意搭在手臂上。
“霧霧!”他喊道,張開雙臂走向林霧,“感謝上帝,你沒事!”林霧下意識后退一步,
躲開了他的擁抱。男人愣了一下,隨即注意到旁邊的沈山野,眼神瞬間冷了下來。“他是誰?
”“民宿老板,沈山野。”林霧介紹道,“這位是...”她卡住了,
因為她不記得對方的名字?!爸茔戇h(yuǎn),”男人接話,目光仍在審視沈山野,“你的未婚夫。
”未婚夫?林霧徹底懵了。她看向沈山野,希望他能給出什么反應(yīng),
但他只是平靜地回視周銘遠(yuǎn),一言不發(fā)?!白甙?,霧霧,我們回家?!敝茔戇h(yuǎn)拉住她的手,
“你肯定受驚了,需要好好休息?!绷朱F被動地被拉著走,卻頻頻回頭看沈山野。
他站在原地,霧色朦朧中,他的表情難以辨認(rèn)。就在她要上車時,
沈山野突然開口:“等一下?!眱扇送瑫r回頭。沈山野走過來,手里拿著她的畫板。
“你的東西忘了?!敝茔戇h(yuǎn)替她接過畫板,瞥了一眼,臉色微變,但很快恢復(fù)笑容,
“謝謝照顧我未婚妻,費用我會...”“不必。”沈山野打斷他,目光落在林霧臉上,
“保重?!绷朱F心中有千萬個疑問,卻不知從何問起。最后只是點點頭,
“謝謝你這幾天的照顧?!避囬T關(guān)上,引擎啟動。透過車窗,
林霧看到沈山野的身影在霧中越來越模糊,最終消失不見。路上,周銘遠(yuǎn)試圖牽她的手,
被她下意識躲開?!霸趺戳耍F霧?還在生我的氣?”他柔聲問,
“我知道我不該那天晚上跟你吵架,但你真的不該一個人跑上山,太危險了。
”林霧沒有回答。她只是看著窗外飛逝的景色,心里空落落的。突然,她想起什么,
翻開畫板夾層——那幅背影圖不見了。只剩下一張白紙。她的心跳突然加速。
沈山野拿走了那幅畫?為什么?除非...他不想讓周銘遠(yuǎn)看到。除非那幅畫真的很重要。
“停車?!彼蝗徽f。周銘遠(yuǎn)驚訝地看她,“什么?”“停車!我要回去!”“別鬧了,
霧霧,你需要回家休息...”“那不是我的家!”她幾乎是喊出來的,
“我什么都不記得了,包括你!我不能就這么跟你走!”周銘遠(yuǎn)踩下剎車,車子停在路邊。
他轉(zhuǎn)頭看她,眼神復(fù)雜,“你說什么?不記得了?”“我撞到了頭,記憶混亂。
”林霧深吸一口氣,“醫(yī)生說可能需要時間恢復(fù)?!背聊谲噧?nèi)蔓延。
周銘遠(yuǎn)的表情從驚訝變?yōu)閾?dān)憂,最后化為一種她讀不懂的情緒?!昂冒?,
” finally他說,“我們先不回城里,在山下酒店住幾天,等你感覺好點再說,
好嗎?”林霧猶豫了一下,點點頭。車重新啟動。她回頭望向來的方向,
霧氣已經(jīng)完全吞沒了山路。而她的心中,只有一個清晰的念頭:我必須回去找沈山野。
他藏著我的過去。周銘遠(yuǎn)的手機(jī)突然響起,打斷她的思緒。他接起來,
語氣有些不耐煩:“說了我會處理...她知道什么?失憶了...正好...”信號不好,
通話斷斷續(xù)續(xù)。林霧只捕捉到只言片語,但足夠讓她警覺。她知道什么?
失憶了...正好...正好什么?周銘遠(yuǎn)注意到她在聽,很快結(jié)束了通話?!肮镜氖?,
”他解釋道,笑容有些勉強,“別擔(dān)心,現(xiàn)在你最重要?!绷朱F點頭,假裝相信,
心中卻升起強烈的不安。她看向窗外,霧越來越濃了。
# 第二章:記憶碎片周銘遠(yuǎn)最終沒有帶林霧回城,而是在山腳下的酒店開了間套房。
他說這是為了讓她“慢慢適應(yīng)”,但林霧覺得他更像是在監(jiān)視她。套房很豪華,
帶一個可以看見山景的陽臺。只是現(xiàn)在外面全是霧,白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你先洗個澡休息一下,”周銘遠(yuǎn)體貼地為她放好行李,“我讓人送餐上來。
有什么特別想吃的嗎?”林霧搖搖頭,突然問:“我們是怎么認(rèn)識的?”周銘遠(yuǎn)動作一頓,
隨即露出溫柔的笑容:“在一次畫展上。你穿著一條藍(lán)色連衣裙,站在自己的畫作前,
緊張得手指都在發(fā)抖。我覺得你可愛極了?!边@個描述很具體,但林霧沒有任何感覺。
她繼續(xù)問:“那我們訂婚多久了?”“三個月?!彼哌^來想摸她的臉,被她下意識躲開。
他的手停在半空,眼神暗了暗,但很快又恢復(fù)如常,“你還在生我的氣,對嗎?
因為那天的爭吵?!绷朱F沒有否認(rèn):“我們吵了什么?”“一些瑣事?!敝茔戇h(yuǎn)語氣輕松,
“你總是太投入工作,忘了我們的約會。我說了幾句重話...是我的錯。
”聽起來合情合理,但林霧總覺得哪里不對。如果只是這樣,她為什么會一個人跑到山上去?
晚餐很快送來了,很豐盛,但林霧沒什么胃口。周銘遠(yuǎn)一直在說話,
回憶他們的“甜蜜過往”,但每一個故事都像是精心排練過的,缺乏真實感。
“記得我們第一次去看海嗎?”他說,“你穿著白色的泳衣,不敢下水,
我就抱著你...”林霧突然打斷他:“我怕水?!敝茔戇h(yuǎn)愣了一下:“什么?”“我怕水,
”她重復(fù)道,“從小就是。所以不可能穿著泳衣去海邊,更不可能讓你抱著我下水。
”沉默在空氣中蔓延。周銘遠(yuǎn)的笑容僵在臉上,但很快又軟化下來:“你看,
記憶混亂了不是?你以前不怕水的,是去年才...”“不,”林霧堅定地說,
“我一直怕水。六歲時差點溺水,從此再也不敢靠近深水。”這個記憶突然清晰地浮現(xiàn)出來,
帶著恐慌和窒息感。周銘遠(yuǎn)注視著她,眼神復(fù)雜。finally,
他嘆了口氣:“你說得對,是我記錯了。抱歉,這幾天擔(dān)心你,都沒睡好?!彼谌鲋e。
林霧幾乎可以肯定。但這個發(fā)現(xiàn)讓她更加不安——如果未婚夫都在撒謊,她還能相信誰?
飯后,周銘遠(yuǎn)接了個電話,說是公司有急事需要處理,必須回去一趟?!拔颐魈煲辉缇突貋?,
”他保證道,“你好好休息,鎖好門,別給陌生人開門。”他走后,林霧立刻反鎖了房門,
還搬了把椅子抵在門后。然后她開始檢查自己的物品。
里的東西不多:錢包里有身份證、銀行卡和一些現(xiàn)金;手機(jī)相冊里大多是風(fēng)景和畫作的圖片,
幾乎沒有人物照;通訊錄里除了“周銘遠(yuǎn)(親愛的)”,還有一個備注為“姐姐”的聯(lián)系人。
她猶豫了一下,撥通了那個號碼。“霧霧?”電話幾乎立刻被接起,
那頭的女聲聽起來焦急而疲憊,“天啊,你終于回電話了!這幾天你去哪兒了?
周銘遠(yuǎn)說你生氣離家出走,但我總覺得不對勁...”“姐?”林霧試探性地叫了一聲。
對方頓了一下:“你怎么了?聲音怪怪的。”“我...出了點意外,從山上摔下來了,
有點腦震蕩,記憶混亂。”她簡單解釋了一下情況,省略了沈山野的部分。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隨后語氣變得嚴(yán)肅:“聽著,霧霧,無論周銘遠(yuǎn)跟你說什么,
都不要完全相信他。有些事情我現(xiàn)在不方便說,但你一定要小心?!薄笆裁匆馑??姐,
到底發(fā)生了什么?”“我不能再說了,他可能監(jiān)聽你的電話。記住,別相信任何人,
尤其是周銘遠(yuǎn)。去找...”電話突然中斷了,只剩下忙音。林霧再打過去,已經(jīng)無法接通。
她坐在床邊,心跳加速。姐姐的警告證實了她的直覺——周銘遠(yuǎn)不可信。
而且似乎有什么危險正在逼近。窗外,霧越來越濃。
林霧突然有種強烈的沖動:她必須回山上去,回到沈山野那里。盡管他也有所隱瞞,
但至少他沒有試圖欺騙她。下定決心后,她開始行動。
首先需要避開酒店監(jiān)控和周銘遠(yuǎn)可能留下的眼線。她換上一件深色外套,將頭發(fā)扎成馬尾,
戴上帽子,背起背包和畫板。幸運的是,酒店后門沒有保安。她悄悄溜出去,
沿著記憶中的小路往山上走。夜間的山路很黑,霧氣彌漫,能見度極低。
但她憑著直覺和零碎的記憶碎片,竟然找到了正確的方向。走了大約一個小時,
她看到了那棟熟悉的木屋——云棲民宿。燈還亮著,在濃霧中泛著溫暖的光暈。她加快腳步,
卻在接近柵欄時猶豫了。該怎么解釋去而復(fù)返?說她的未婚夫不可信?
說她的姐姐警告她小心?正在猶豫時,門開了。沈山野站在門口,似乎正要出門。
他看到林霧,明顯愣住了。“你...”他開口,卻不知該說什么。
林霧鼓起勇氣走上前:“我需要你的幫助?!鄙蛏揭白⒁曋凵駨?fù)雜。finally,
他側(cè)身讓開:“進(jìn)來吧?!蔽堇镞€是老樣子,簡潔而溫暖。沈山野給她倒了杯熱水,
然后在她對面坐下:“發(fā)生什么了?”林霧把經(jīng)過說了一遍,
包括周銘遠(yuǎn)的可疑行為和姐姐的警告。沈山野安靜地聽著,表情沒有什么變化,
但眼神逐漸變得深沉?!八阅悴幌嘈拍愕奈椿榉??!甭犕旰?,他總結(jié)道。
“我不記得他是我未婚夫,”林霧糾正道,“而且他在撒謊,關(guān)于我怕水的事。
”沈山野輕輕點頭:“你確實怕水。有一次下雨積水,你寧可繞遠(yuǎn)路也不愿踩水過去。
”這個細(xì)節(jié)讓林霧心頭一震:“你怎么知道?”他沉默了片刻:“你以前來過這里。
”“什么時候?”“三個月前?!鄙蛏揭捌鹕碜呦驎?,抽出一本厚厚的筆記本,
翻到某一頁,遞給林霧。那是一幅素描,畫的是民宿的院子,角度是從二樓的窗戶往下看。
右下角有簽名和日期——正是三個月前,署名“林霧”?!澳阍谶@里住了一周,”沈山野說,
“說是來找靈感畫畫?!绷朱F撫摸著那張素描,試圖喚起相關(guān)記憶,但腦子里還是一片空白。
“然后呢?發(fā)生了什么?”沈山野的眼神閃爍了一下:“你完成了作品,就離開了。
”他在隱瞞什么。林霧能感覺到。但她沒有追問,而是換了個問題:“那幅畫呢?
我畫的那幅...你的背影?!鄙蛏揭稗D(zhuǎn)身從抽屜里取出那幅畫,放在桌上。
“為什么畫這個?”林霧看著畫中人的背影,水珠沿著脊線滑落,光影曖昧?!拔也挥浀昧恕?/p>
但我的直覺告訴我,我們之間不止是店主和客人的關(guān)系。”沈山野沒有承認(rèn)也沒有否認(rèn),
只是說:“你撞到頭了,記憶混亂是正常的?!薄坝质沁@句話?!绷朱F有些失望,
“你為什么不肯告訴我真相?”“因為有些真相,想起來比忘記更痛苦。
”沈山野的聲音很低,幾乎像是自言自語。就在這時,他的手機(jī)響了。他看了一眼屏幕,
表情微變,但沒有接聽?!笆钦l?”林霧問?!爸茔戇h(yuǎn)。”沈山野把手機(jī)屏幕轉(zhuǎn)向她,
上面顯示著“周銘遠(yuǎn)”三個字,“他大概發(fā)現(xiàn)你不見了?!彪娫捵詣訏鞌嗪蟛痪?,
林霧的手機(jī)響了起來——同樣是周銘遠(yuǎn)?!皠e接?!鄙蛏揭罢f。林霧點點頭,把手機(jī)關(guān)機(jī)。
“現(xiàn)在能告訴我了嗎?到底發(fā)生了什么?為什么我姐姐讓我小心周銘遠(yuǎn)?
為什么你會拿走這幅畫?”沈山野長嘆一口氣,
終于讓步:“周銘遠(yuǎn)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么簡單。他和你在一起,
很大程度上是因為你們家的公司?!薄肮荆俊薄傲质霞瘓F(tuán),你父親的企業(yè)。
”沈山野解釋道,“周銘遠(yuǎn)是公司的財務(wù)總監(jiān),也是你父親的得力助手。三個月前,
你父親突發(fā)重病住院,公司由周銘遠(yuǎn)暫時接管。
”林霧努力消化這些信息:“這有什么問題嗎?”“問題在于,你父親立了一份遺囑,
如果他失去行為能力,公司將由你和你姐姐共同繼承,直到你們有能力獨自管理。
”沈山野注視著她,“但有一個條件:你必須已婚,或者至少訂婚。
”林霧突然明白了什么:“所以周銘遠(yuǎn)和我訂婚...”“是為了繼續(xù)控制公司。
”沈山野接完她的話,“你姐姐一直懷疑父親的重病并非自然,但找不到證據(jù)。
而你在訂婚前后開始察覺不對勁,所以三個月前來這里,說是找靈感,
實則是躲起來思考對策。”這段解釋合情合理,但林霧還是覺得哪里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