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爹，還有件很重要的事情沒跟你們說……”
胡桃的話才說到一半，周秀就捂住了她的嘴。
胡桃：唔？
“小心隔墻有耳。”周秀很是謹(jǐn)慎，“有什么重要的事，也可以等沒人的時候再說。”
胡老頭家里這院子就三間房，除了胡老頭和胡老太住的正屋，胡天河和他媳婦住了最好的廂房，就只剩下一間破破爛爛的偏房，住著胡大川一家三口。
在周秀眼里，都是土墻茅草屋，沒差別，但是這樣的屋子，隨便隔壁有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的都能聽見，胡桃要說的重要的事，說不準(zhǔn)就能被隔壁的人聽去。
一墻之隔的正屋里，胡老太這個人對什么都好奇，特別是兩個兒子，在她眼里是不可以有秘密的。胡老頭掌握著家里的“大權(quán)”，大事都是由他做主，但是家里的“小事”，胡老太不耐煩處理，都是有胡老太做主，反正關(guān)鍵時刻他能做胡老太的主就行了。
胡老太就覺得今天這事太鬧心，大兒子一家就像是吃錯了藥一樣。分明不是什么大事，這孩子不是沒賣出去嘛，怎么就要跟老二拼命了，看把她寶貝兒子打的。
而且之前胡老太就覺得大兒子把一個賠錢貨丫頭當(dāng)做寶貝養(yǎng)的架勢不對勁，娶的媳婦也是，進(jìn)門這么些年，連個兒子都生不出來，胡老太對周秀也是滿臉嫌棄，覺得她不中用，生的賠錢貨也不中用。甚至覺得胡天河把胡小丫抱去賣掉這主意挺好的，她寶貝小兒子就是聰明。
這會兒胡老太就撅著腚貼在墻根那里，想要聽聽隔壁在說什么，但是聽了半宿也沒聲音，倒是胡老頭不樂意了。
“好了，早點(diǎn)睡，明天還要早起。還有，家里那只雞，再放下去就沒肉了，明天給天河燉上?！?/p>
胡天河受傷不輕，得吃點(diǎn)好的補(bǔ)補(bǔ)，那只雞今天摔了一下，更是半死不活，瘦下去的肉那掉的都是口糧，再放下去就是可惜了。
再說，胡老頭也饞肉了。
家里條件就這樣，平常主要就是靠胡大川干活，一年到頭也只有殺年豬的時候能見到點(diǎn)油水，其他時候吃個雞蛋都是奢侈。不過胡大川時常去河里摸魚或者去后面山上獵點(diǎn)什么，勉強(qiáng)也能改善生活。
但最近天氣熱，南灣河都快干了，魚當(dāng)然也見不到，山里的小動物更是往深處遷徙，就算是胡大川也不敢往山里走太深，所以家里已經(jīng)很長時間沒見到油星了。
胡老太也累得不行，今天這一天鬧的：“老天爺怎么不把這不孝的賤皮子劈死啊，居然敢在家里動刀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中了邪，老頭子你說我們要不要找人看看？”
胡老頭困得不行，白天累死累活，家里又鬧那么一通，正是疲憊，只想睡覺根本不想理會她：“好了，少想些有的沒的，找誰看看？找誰看不花錢？你有錢？”
提到錢，胡老太就不說話了，最后還是依依不舍離開了墻角，收拾收拾睡了。
天剛蒙蒙亮，胡老太就先爬了起來。要是在其他家里，這會兒都在地里干了好一會兒的活了，也是因?yàn)榧依镉泻蟠ê椭苄阍冢还苁堑乩锏幕顑哼€是家里的事兒，都不用其他人操心，可以安穩(wěn)睡到現(xiàn)在，吃了早飯才下地。
可今天起來一看，廚房里冷鍋冷灶沒有半點(diǎn)熱氣，干活的農(nóng)具也在墻角放著，偏房的房門也是緊閉，很顯然，不管是胡大川還是周秀，今天都沒起來干活。
這是要造反??！
要是依著胡老太平時的習(xí)慣，肯定已經(jīng)開始摔鍋砸碗指桑罵槐，或者掐著大腿喊命苦了，但是今天的胡老太看著那緊閉的門板想到的就是昨天胡大川發(fā)脾氣悶不吭聲把胡天河往死里揍的樣子，還有周秀拎著菜刀堵住門想要跟人拼命的冰冷。
胡老太有些慫，罵是不敢罵太大聲，也只能壓低聲音嘀咕著：“這都是什么日子啊，天打雷劈的，這日子過不下去了啊……嗚嗚嗚?！奔倏迌陕曈掷^續(xù)嘀咕：“就那肚皮都不爭氣的樣子，還敢給老娘甩臉子，生個賠錢貨還敢糟蹋老胡家的糧食，家里的小母雞還會下蛋呢，她一個都不會下蛋的，連活兒都不干還留著過年啊……”
門板一響，胡大川那高大的身影堵在小偏房那狹小的門口，顯得那屋子更逼仄了。
“這日子過不下去那就不過了，娘你這意思，是要分家嗎？”胡大川冷臉冷聲，那表情還帶著煞氣，眼神兇得不得了。
胡大川也知道以胡老頭和胡老太的德行，肯定不會同意分家，他也就是念叨一下，給他們緊緊皮，不然真以為他好欺負(fù)。
胡老太頓時一個激靈：“分什么家！分什么家！我還沒死呢！哪能分家？”老太太一把年紀(jì)了悲從中來，捂著臉就開始哭，“你這個沒良心的白眼狼，娶了媳婦忘了娘，你是忘記當(dāng)年是誰生了三天三夜才把你生下來？那一盆一盆的血水把院子門口的路都染紅了！你也是忘了你三歲的時候發(fā)高燒，是誰背著你冒著大雪走了三十里的去找大夫救命？你也忘了又是誰，自己都舍不得吃一口的雞蛋，掰碎了也要留給你吃？”
胡大川當(dāng)然知道，他不僅繼承了原身的記憶，更是從旁觀的角度將很多原身都不知道的細(xì)節(jié)，看得清楚明白。
“誰說一定要娘你死了才能分家？過不下去了一樣能分家不是？而且你說的那些，我當(dāng)然都記得，該給你養(yǎng)老的時候我絕對不會多說一句，但同樣的，老二出多少，我也就出多少，這總不過分吧？”
胡老太還想繼續(xù)嚎，胡大川又已經(jīng)把房門甩上了，那陡然緊閉的房門就像是甩在了胡老太的臉上，氣得胡老太差點(diǎn)一個仰倒。
原身是好欺負(fù)的，但那個好欺負(fù)的男人已經(jīng)死在了山里，現(xiàn)在是他接管了這個身體，不管是為了他自己還是為了老婆孩子，他都要把這家人從身上撕扯下來。
也是不想跟胡老太繼續(xù)掰扯那些往事。當(dāng)年胡老太生胡大川的時候確實(shí)是難產(chǎn)，但那也是因?yàn)樗讨约簯蚜死虾业膶氊惔髮O子，在本就不富裕的環(huán)境下還能給自己吃的膘肥體壯的，生孩子當(dāng)然就難產(chǎn)了，她也確實(shí)差點(diǎn)賠上一條命，胡大川本身也差點(diǎn)胎死腹中。至于高燒送去找大夫，那也是胡老太自己忘記屋里還有個孩子就跑出去玩，家里還開著窗呢，屋里的火盆早就熄滅，孩子生生凍病了，高燒到第二天她才發(fā)現(xiàn)。那個掰碎的雞蛋，也是胡老太在懷里放壞了舍不得扔，塞給孩子吃了，害得胡大川上吐下瀉。
胡老太可能都忘記的細(xì)節(jié)，胡大川從旁觀的角度看得清清楚楚。
而且按照原本的情節(jié)，原身應(yīng)該是能活下來的，只是被蛇咬之后，丟了一條胳膊，成了個廢人。但他能穿越過來，原身大概已經(jīng)死了。
胡桃所知的情節(jié)里，對胡大川沒有太多的描述，但是胡大川得到的記憶里，看到的卻是在山里砍柴被毒蛇咬傷之后，勉強(qiáng)找到解藥拼命回到村里，家里人卻對他的傷勢沒放在心上。都覺得他都能回來了，那肯定不是什么大事。
且那時候，胡小丫已經(jīng)被胡天河賣到了鎮(zhèn)上，胡大川在家里沒看到孩子，氣急攻心當(dāng)時就暈了過去，等醒來的時候，不僅孩子不見了，自己一條胳膊也沒了，更得知媳婦在回娘家探親的路上，不小心掉進(jìn)河里，等人發(fā)現(xiàn)的時候，尸體都已經(jīng)泡脹了。
這些亂七八糟的情節(jié)讓胡大川不忍直視，他從這具身體里醒來的時候，情況也不是很樂觀，緊急處理了傷口之后，他更是著急回家找孩子。
也不能真讓一個無辜的小孩，眼睜睜被賣掉，然后這輩子再也找不到，更是不知道是死是活。
另一邊的周秀，也是從河道里爬起來的，她會水，南灣河干成那樣了，不知道要多倒霉才能淹死在這里面。用胡桃的話來說，為了情節(jié)殺，簡直是不擇手段不分場合了。
狹小的偏房里一家三口面面相覷，對于現(xiàn)在的處境，一時間還真是難以下手。
周秀直接拿了主意：“其他的不說了，走一步看一步，先把身體養(yǎng)好?！?/p>
這一家三口的身體，都是破破爛爛的，周秀都不稀得說。
胡桃也終于找到機(jī)會，從旁邊瘸了一條腿的桌子上摸到一個缺了一個口子的土瓷碗，隨手遞給胡大川：“爹，喝水?！?/p>
胡大川不假思索地一口悶了，甚至覺得甜滋滋的味道很不錯，卻有一股溫暖的氣息順著一口氣流竄到四肢百骸。
“咦？這是什么水？”怎么這么好喝？
“等等，這水是哪兒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