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薇請了一天假，卻沒有待在家里休息。清晨，她站在城西老街的巷口，手中緊握著那張被紅圈標記的照片。
記憶中的影像很模糊——一條類似的老街，一個賣布娃娃的小攤，還有一個女人的溫柔歌聲。她不確定這是真實記憶還是夢境，但那個布娃娃的樣子卻異常清晰：手工縫制的紅色裙子，其中一個紐扣眼睛有些松動。
老街已經(jīng)大變樣，曾經(jīng)的平房大多被拆遷，建起了高樓大廈。只有零星幾間老店鋪還頑強地生存著，像是時光遺忘的角落。
薇薇走進一家看起來有些年頭的雜貨店，門鈴叮當作響。店里彌漫著陳舊物品特有的氣味，一位白發(fā)老奶奶從柜臺后抬起頭，老花鏡滑到鼻尖。
“需要什么，姑娘？”
薇薇猶豫了一下，拿出照片，“奶奶，您認得這個布娃娃嗎？可能很多年前在這一帶賣的?！?/p>
老奶奶接過照片，瞇著眼看了半天，搖搖頭，“這種手工娃娃多了去了，記不住咯?！?/p>
薇薇有些失望，正要道謝離開，老奶奶突然又叫住她：
“等等...這紐扣眼睛，有點特別?！彼钢掌?，“老楊婆做的娃娃都喜歡用這種紐扣，說是從她外婆那傳下來的樣式。”
薇薇心跳加速，“老楊婆？她還在這里嗎？”
“早走啦，十幾年前就搬走了?！崩夏棠虈@氣，“她女兒嫁到外地，接她過去享福了。以前就在街角擺攤，賣些手工小玩意兒?！?/p>
“您知道她搬到哪里去了嗎？或者她女兒的名字？”
老奶奶想了想，搖搖頭，“記不清了。就記得她女兒好像嫁得不錯，男方姓...姓什么來著...”她努力回憶著，“對了，姓沈！是城南沈家的兒子?！?/p>
沈？薇薇的心猛地一跳。會是巧合嗎？
謝過老奶奶，薇薇走出雜貨店，站在街角茫然四顧。姓沈...沈皓文？不可能，一定是巧合。
她漫無目的地在老街走著，希望能觸發(fā)更多記憶。在一個拐角處，她突然停住腳步——那里有一棵老槐樹，樹身上有個明顯的樹洞。
模糊的記憶涌上心頭：一個小女孩踮著腳尖，把什么東西塞進樹洞里...
薇薇走近老槐樹，伸手探入樹洞。里面積滿了枯葉和泥土，她的指尖觸到一個硬物。小心地掏出來，那是一個生銹的小鐵盒。
心臟狂跳不止，她打開鐵盒。里面是一張泛黃的照片和一縷用紅線系著的頭發(fā)。
照片上是一個年輕女子，懷里抱著一個小女孩。女子笑得溫柔，女孩手中緊緊抓著那個紅色布娃娃。照片背面寫著一行娟秀的字：
“給我最愛的薇薇，三歲生日快樂。永遠愛你的媽媽?！?/p>
薇薇的手開始顫抖。這個女人不是林夫人，女孩卻是她無疑。那么這個女人才是...她的生母？
她翻過照片，發(fā)現(xiàn)背面還有一行小字，墨跡較新，像是最近才寫上去的：
“想知道真相嗎？今晚八點，城南廢棄紡織廠見。單獨來?！?/p>
薇薇猛地環(huán)顧四周，感覺有一雙眼睛在暗處注視著自己。有人預料到她會來這里，提前布置了這一切。
她小心地將鐵盒收好，匆匆離開老街?；氐焦?，她反復研究那張照片和字條。字跡工整有力，不像女性的筆跡。是沈皓文嗎？還是林浩？或者是其他她不知道的人？
一整天她都心神不寧。晚上七點，她站在穿衣鏡前，猶豫著是否要去赴約。這明顯是個陷阱，但卻是她尋找真相的唯一線索。
最終，對身世之謎的渴望戰(zhàn)勝了恐懼。她換上一身深色運動裝，將防狼噴霧和手機放在口袋中，決定前去一探究竟。
城南廢棄紡織廠是城里出了名的“鬼地方”，據(jù)說即將被拆除建商業(yè)區(qū)。薇薇到達時已是七點五十分，夕陽的余暉給破敗的建筑蒙上一層詭異的橘紅色。
她從銹跡斑斑的鐵門縫隙中擠進去，內部昏暗而空曠。高高的天花板上垂下殘破的紗線，像極了恐怖電影里的場景。
“有人嗎？”她的聲音在空曠的廠房中回蕩。
沒有回應。只有風聲穿過破窗，發(fā)出嗚咽般的聲響。
薇薇打開手機電筒，小心地向內走去。地上散落著廢棄的紡織機械和雜物，每走一步都揚起灰塵。
突然，她聽到遠處傳來輕微的腳步聲。電筒光立刻照向聲音來源，卻只看到一堆廢棄的布料在風中輕輕晃動。
“是誰？”她提高聲音，努力不讓恐懼表現(xiàn)出來，“我來了，出來吧！”
黑暗中傳來一聲輕笑。一個身影從柱子后緩緩走出——是沈皓文。
“果然是你?！鞭鞭崩渎暤?，手悄悄握緊口袋中的防狼噴霧。
沈皓文舉起雙手，表示無害，“別緊張，我沒有惡意?！?/p>
“那你用這種方式引我來是為了什么？游戲還沒玩夠嗎？”
沈皓文的表情在昏暗中看不真切，“我必須用這種方式見面。有人監(jiān)視著我們的一舉一動?！?/p>
“誰？林楚楚？還是林浩？”
沈皓文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向前幾步，“首先，我要為之前的事道歉。我確實欺騙了你，但我有不得已的理由?！?/p>
“每個人都這么說?！鞭鞭敝S刺道，“所以現(xiàn)在是要告訴我所謂的‘真相’了？”
沈皓文深吸一口氣，“照片上的女人，叫楊婉清，確實是你的生母。她曾經(jīng)是林家的保姆?！?/p>
薇薇的心猛地一沉。所以這就是真相？她真的是保姆的女兒，陰差陽錯被抱錯了？
“然后呢？為什么把我引到這里來告訴我這些？”
“因為事情遠不止如此。”沈皓文的聲音低沉下來，“楊婉清不是普通保姆，她是林夫人的遠房表妹。二十二年前，她帶著你投奔林家，暫時做保姆維生?！?/p>
薇薇愣住了。這意味著她和林楚楚實際上是表姐妹？
“然后呢？發(fā)生了什么？”
沈皓文的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他看了一眼，臉色微變，“時間不多了，聽著，當年的抱錯不是意外。有人故意調換了你們兩個?！?/p>
“誰？”薇薇感到一陣寒意。
“我還在查。但有證據(jù)指向周美云?！鄙蝠┪目焖僬f道，“她當時剛嫁入林家不久，地位不穩(wěn)。林夫人與表妹同時懷孕，如果林夫人的孩子‘意外’消失，而她的孩子成為唯一繼承人...”
薇薇震驚得說不出話來。所以周美云可能調換了兩個孩子，確保自己的親生孩子成為林家唯一千金？但林楚楚不是才剛被找回來嗎？
“等等，我不明白...如果周美云調換了孩子，那她的孩子應該是...”
“就是你?！鄙蝠┪牡穆曇魩缀趼牪灰?，“薇薇，周美云可能是你的生母?！?/p>
這句話如同晴天霹靂，震得薇薇幾乎站不穩(wěn)。周美云？那個從未給過她好臉色的繼母，可能是她的親生母親？
“不可能...那林楚楚是誰的孩子？”
“楊婉清的。你的生母?！鄙蝠┪目戳艘谎凼謾C，語氣急促起來，“周美云把自己的孩子（就是你）和林夫人的侄女（林楚楚）調換了。這樣既確保親生孩子享受富貴，又讓林夫人的親戚成為‘假千金’，一石二鳥。”
薇薇感到天旋地轉。這么多年的冷漠和刁難，原來是因為周美云不敢對親生孩子表現(xiàn)出關心，怕引起懷疑？
“那你呢？你在這其中扮演什么角色？”她盯著沈皓文，聲音顫抖。
“楊婉清是我姑姑。”沈皓文終于坦白，“我父親是她的哥哥。她去世前寫信給我們，說出了懷疑，請求我們查明真相。”
所以沈皓文接近林楚楚，接近她，都是為了調查這件事？
“為什么不早點告訴我？”
“因為我不確定能信任誰?！鄙蝠┪牡穆曇魩е敢?，“林家每個人似乎都藏著秘密。甚至連林浩也...”
他突然停住，警惕地轉頭看向門口。遠處傳來汽車引擎聲。
“他們來了。你得趕快離開?！鄙蝠┪耐浦蚝箝T方向，“記住，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林浩。他可能早就知道真相?！?/p>
“那你呢？我該怎么相信你？”薇薇掙脫他的手。
沈皓文深深看著她，“就憑我沒有必要現(xiàn)身告訴你這些。我本可以繼續(xù)欺騙你，但我選擇了冒險?！?/p>
車燈的光束已經(jīng)掃進廠房內部。沈皓文急忙將她推向一個隱蔽的角落，“躲起來，無論發(fā)生什么都別出聲。”
薇薇蜷縮在一堆廢棄布料后，屏住呼吸。兩輛黑色轎車停在廠房門口，幾個身影下車走了進來。
她認出為首的是林浩，還有幾個林家保鏢。
“沈先生，這么晚在這里做什么？”林浩的聲音冷冰冰的。
“散步。這里即將拆除，想來懷舊一下。”沈皓文語氣輕松，“林少也是來懷舊的？”
林浩冷笑一聲，“我接到消息，有人在這里進行非法交易。不如讓我的人檢查一下？”
“請便?！鄙蝠┪臄偸?，“不過我建議快點，我約了楚楚吃宵夜。”
聽到林楚楚的名字，林浩的表情微微扭曲。他示意手下搜查，自己則走向沈皓文。
“離我妹妹遠點，沈皓文。我知道你接近她的目的?！?/p>
“什么目的？因為愛她？”沈皓文輕笑。
“因為沈家需要林家的資金支持?！绷趾评渎暤?，“你們家公司瀕臨破產(chǎn)，不是嗎？”
躲在暗處的薇薇倒吸一口涼氣。所以這才是沈皓文接近林家的真正原因？
“商業(yè)聯(lián)姻有什么不對嗎？”沈皓文坦然承認，“林家需要新鮮血液，沈家需要資金，各取所需?！?/p>
林浩突然揪住沈皓文的衣領，“那薇薇呢？你玩弄她的感情也是為了‘各取所需’？”
沈皓文的表情瞬間冷下來，“放開。薇薇與此無關?！?/p>
“哦？那我告訴你，離她遠點?！绷趾频穆曇粑ｋU地壓低，“她不屬于你的游戲?！?/p>
就在這時，一個保鏢喊道：“林少，這里發(fā)現(xiàn)東西！”
所有人都向那個方向看去。保鏢手中拿著薇薇不小心掉落的防狼噴霧。
林浩撿起來，眼神變得銳利，“看來今晚這里還有另一位客人?！彼舐曊f，“出來吧，薇薇。我們都知道你在這里?！?/p>
薇薇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她該怎么辦？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她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是她設定的提醒鈴聲，每天這個時候提醒她吃藥。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在她藏身的方向。
沈皓文突然動作，一拳打在林浩臉上，同時大喊：“跑！薇薇，快跑！”
薇薇毫不猶豫地沖出藏身處，向后門狂奔。身后傳來打斗聲和林浩的怒吼：“抓住她！”
她沖出后門，在夜色中拼命奔跑。遠處有車燈亮起，一輛車迅速駛來停在她身邊。車門打開，駕駛座上竟然是秦墨。
“上車！”他喊道。
薇薇來不及多想，跳上車。秦墨猛踩油門，車子疾馳而去，將追來的人甩在身后。
喘過氣來，薇薇看著面無表情的秦墨，“老板？你怎么會在這里？”
秦墨專注地看著前方的路，淡淡地說：“沈皓文給我發(fā)了定位，說你可能需要幫助?！?/p>
薇薇靠在座椅上，心跳依然劇烈。今晚的信息量太大，她需要時間消化。
周美云可能是她生母？當年的調換是故意的？沈皓文是她的表兄？林浩又在這其中扮演什么角色？
她閉上眼睛，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唯一確定的是，從今天起，她的人生將再次天翻地覆。
而這場真假千金的游戲，遠比她想象的更加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