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進一本名叫《霸總的365日逃妻》的小說時，正以一個標準炮灰的姿勢，
跪在男主角紀凌川的面前。手里還端著一碗剛被他揮到地上的燕窩，碎片濺了一地，
滾燙的汁液澆在我手背上，但我不敢動。眼前，一個半透明的彈幕框正在瘋狂刷新?！痉€(wěn)?。?/p>
宿主！按照原情節(jié)，你現(xiàn)在應(yīng)該哭！梨花帶雨，泫然欲泣那種！】【對對對，哭得越美越好，
紀凌川就吃這一套！】【哭?。∧愕故强薨?！再不哭就要被拖出去喂狗了！】我叫蘇微，
一個對這些爛俗梗已經(jīng)免疫的社畜。穿越前，我正在吐槽這本小說的弱智情節(jié)，
沒想到下一秒就成了書里同名同姓的惡毒女配。我的任務(wù)？按照彈幕的指示，
從女主手里搶到紀凌川。行吧，上班而已，在哪不是上班。我深吸一口氣，醞釀情緒。
三秒后，眼眶一紅，兩行清淚恰到好處地滑落臉頰，聲音帶著哭腔，
卻倔強地說：“紀總……我知道錯了，您別生氣?！薄酒粒【褪沁@個味兒！
】【教科書級別的白蓮花演技！宿主有前途！】【紀凌川的AI……啊不，
心動值上升了2%！加油！】我低著頭，假裝抽泣，眼角的余光卻瞥見坐在沙發(fā)上的男人。
紀凌川，書中描述他“帥得人神共憤”，此刻看來，確實如此。高挺的鼻梁，薄而刻骨的唇，
一身手工定制的黑色西裝，包裹著力量感十足的身體。只是那雙眼睛，
深邃得像沒有盡頭的黑洞，正冷漠地審視著我。他，就是我這個月的KPI?！板e哪了？
”他終于開口，聲音像是淬了冰。我心說我哪知道，彈幕也沒給我劇本啊?！究欤?/p>
說你錯在不該愛上他！土！但是有用！】【附議！越卑微越好！把他捧上天！】我從善如流，
哭得更兇了：“我錯在……錯在不該奢求您的愛。我只是太喜歡您了，
才會做出這些……不理智的事情?！闭f完，我自己都快吐了。紀凌川似乎很受用，
他緊繃的下頜線有了一絲松動。他站起身，走到我面前，用一根手指，挑起我的下巴。
“喜歡我？”他俯視著我，眼神里帶著一絲玩味和……憐憫？“蘇微，
收起你那點不該有的心思。你這樣的女人，我見得多了。”【頂?。●R上就是轉(zhuǎn)折點！
】【他要羞辱你了！這個時候千萬別反抗，要表現(xiàn)出心碎欲絕的樣子！
】我立刻換上一副心如死灰的表情，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配合得天衣無縫。他果然很滿意。
羞辱了我一番后，他丟下一句“滾出去，別讓我再看見你”，便轉(zhuǎn)身回了書房。管家過來，
客氣又疏離地把我“請”出了別墅。我一走出紀家大門，臉上的悲傷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抹了把臉，對著空氣說：“彈幕大神們，首日KPI完成了吧？我能下班了嗎？
”【宿主表現(xiàn)完美！紀凌川對你的初始印象分已經(jīng)從-100提升到-50了！
】【首戰(zhàn)告捷！接下來請宿主再接再厲，明天我們將開啟‘偶遇’副本！
】【獎勵新手禮包一份：‘一秒落淚’技能！請宿主查收！】我腦海里“?！钡囊宦?，
仿佛真的有什么東西被植入了。我站在車水馬龍的街邊，看著眼前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世界，
嘆了口氣。上班，上班。只要錢給夠，別說攻略霸總，攻略一臺冰箱我都行。反正，
都是演戲而已。2接下來的一個月，我成了一個沒有感情的機器人。
在彈幕的全天候24小時監(jiān)控和指導(dǎo)下，我精準地執(zhí)行著每一個任務(wù)。彈幕說：【早上七點，
去他公司樓下的咖啡館，假裝偶遇！】我就頂著黑眼圈，化上偽素顏妝，在他出現(xiàn)的前一秒，
恰好“不經(jīng)意”地把咖啡灑在他身上。然后一邊道歉，一邊用早已算好角度的、最美的側(cè)臉，
讓他記住我。彈幕說：【他胃不好，今晚的酒局想辦法替他擋酒！】我就在酒桌上強行裝醉，
哭著喊著替他喝下三杯白酒，然后“不小心”倒在他懷里，嘴里還念叨著他的名字。
吐了他一身后，成功被他打橫抱走，送去醫(yī)院洗胃。彈幕說：【女主出現(xiàn)了！快！
假裝被她推倒，崴到腳！】我就在紀凌川的視線盲區(qū)，用一個極其專業(yè)的假摔姿勢，
柔弱地倒在地上，眼眶通紅地看著走過來的原書女主，委屈地說：“不怪你，
是我自己沒站穩(wěn)?！奔o凌川的心動值，在彈幕的歡呼聲中，穩(wěn)步上漲。從-50到0，
再到30，60……我成了紀凌川身邊一個特殊的存在。他依舊對我冷言冷語，
但會下意識地在人群中尋找我的身影。他嘴上說著“滾”，卻在我真的遇到麻煩時，
派人幫我解決。他會因為我多看了別的男人一眼而皺眉，也會在我生病時，
嘴硬心軟地讓家庭醫(yī)生過來。【宿主牛逼！紀凌川的占有欲已經(jīng)被你激發(fā)出來了！
】【看見沒，他開始為你吃醋了！這是淪陷的前兆啊！】【姐妹們加把勁！馬上就到80了！
80就是勝利！】我看著鏡子里那張楚楚可憐的臉，內(nèi)心毫無波瀾。累。
比我之前連續(xù)加一個月班還累。演戲是個體力活，尤其是演一個深情款款的戀愛腦。這天，
是紀凌川的生日宴。彈幕說，這是最重要的一個情節(jié)點，成敗在此一舉?！舅拗?！
今晚你的任務(wù)，是偷到紀凌川書房里那份‘風(fēng)起計劃’的標書，交給他的死對頭！
】【這是原情節(jié)里，惡毒女配被徹底揭穿，然后被男主虐心虐身，
最后幡然醒悟追妻火葬場的關(guān)鍵情節(jié)！】【別怕！雖然會被虐，但虐完之后，
紀凌川對你的心動值會直接飆到95！這是破而后立！】我：……你們管這叫“關(guān)鍵情節(jié)”？
我管這叫“職場自殺”。但沒辦法，上班就要聽老板的。彈幕就是我最大的老板。
我換上彈幕指定的白色晚禮服，畫上它們口中那個“純欲天花板”的妝容，走進了宴會廳。
紀凌川果然在等我。他今天穿了一身銀灰色西裝，少了幾分平時的凌厲，多了幾分貴氣。
他看到我，眼神明顯亮了一下，隨即又恢復(fù)了冰冷。他朝我走來，遞給我一杯香檳：“今晚，
待在我身邊，不許亂跑?！薄景““。∷鲃恿?！他主動了！】【他這是在宣示主權(quán)！
宿主你成功了！】我接過酒杯，對他露出一個羞澀又甜蜜的微笑：“好。”宴會進行到一半，
我借口去洗手間，按照彈幕給的路線圖，溜進了二樓的書房。書房的密碼，
彈幕也早就告訴了我，是紀凌川母親的生日。我順利地打開保險柜，
拿到了那份所謂的“風(fēng)起計劃”?！究?！用手機拍下來！然后發(fā)給指定號碼！】【搞快點！
他馬上就要上來了！】我拿出手機，對準文件，手指放在了拍攝鍵上。就在這時，
我突然有了一絲猶豫。這一個月，紀凌川雖然對我頤指氣使，但……他看我的眼神，是真的。
那種從冰冷到逐漸融化的過程，那種偶爾流露出的笨拙的關(guān)心，不像是假的。
如果我真的這么做了，他會是什么反應(yīng)？失望？憤怒？還是……傷心？我竟然開始，
為一個紙片人，感到了一絲不忍?！舅拗髂阍诟墒裁?！快拍??！再不拍來不及了！】【警告！
警告！紀凌川已進入電梯！預(yù)計30秒后到達！】彈幕的催促聲在我腦海里尖叫。
我咬了咬牙，閉上眼，按下了拍攝鍵。對不起了，KPI而已。我把文件放回原處，
剛關(guān)上保險柜，書房的門，咔噠一聲，被打開了。紀凌川站在門口，靜靜地看著我。
他的眼神，很平靜，平靜得可怕?！疤K微，”他開口，聲音沙啞，“你在我書房里，做什么？
”【來了來了！經(jīng)典抓包現(xiàn)場！】【宿主！按照我們教你的！現(xiàn)在開始你的表演！抵死不認！
然后被他搜出手機！開始！】我深吸一口氣，正要開始我的“表演”。突然，
我眼前的彈幕框，像是被病毒入侵了一樣，開始瘋狂地閃爍。
原本那些指導(dǎo)我的、歡快的彈幕，瞬間被無數(shù)條血紅色的、扭曲的亂碼覆蓋。
【#￥%#@RUN！#@%……&！】【GET OUT OF HERE?。。?/p>
】【警告！世界規(guī)則已被篡改！立刻切斷情感鏈接！】【他不是人！他們都不是?。。?/p>
】【快跑?。?！別回頭?。?！】我愣在原地，渾身的血液，在這一瞬間，全部凝固了。
3“你在發(fā)什么呆？”紀凌川的聲音將我從震驚中拉了回來。他一步步朝我走近，
影子在地上被拉得越來越長，像一只即將捕食的野獸。我的大腦一片空白。彈幕瘋了。
那些血紅色的、像求救信號一樣的亂碼，還在瘋狂地刷屏，
夾雜著一些支離破碎的、能看懂的詞。
…】【……大型真人……游戲……】【……找出……其他……玩……】我看著眼前的紀凌川，
他英俊的臉上，帶著一絲疑惑和不耐。在我眼里，這張臉卻開始變得陌生而詭異。他不是人？
那他是什么？“我問你，在這里做什么？”他的手，已經(jīng)搭在了我的肩膀上，
力道大得像是要捏碎我的骨頭。【宿主！別怕！這是正常情節(jié)！馬上開始對峙！
】【什么情況？彈幕怎么亂碼了？】【可能是系統(tǒng)BUG，大家別慌！】彈幕框里，
殘存的幾條正常彈幕，顯得那么蒼白無力，很快就被更多的紅色亂碼淹沒?！緞e信他！
他在掃描你！】【不要暴露！千萬不要暴露你是‘異?！ 繏呙栉?？
我的心臟瘋狂地跳動起來，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懼攫住了我。我必須冷靜下來！我強迫自己，
按照原計劃，擠出幾滴眼淚，
開始表演：“凌川……我……我只是想上來看看你……”“看我？”紀凌川冷笑一聲，
“需要看到我保險柜里來嗎？”他的手，猛地伸向我的口袋。完了，手機要被發(fā)現(xiàn)了。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我做出了一個連我自己都意想不到的反應(yīng)。我沒有躲閃，
也沒有繼續(xù)演戲。我抬起頭，直視著他的眼睛，然后，踮起腳尖，吻了上去。這個吻，突兀，
又帶著孤注一擲的瘋狂。紀凌川的身體，瞬間僵住了。他大概從沒想過，
我會用這種方式來回應(yīng)他的質(zhì)問。我的大腦在飛速運轉(zhuǎn)。如果彈幕說的是真的，
如果他不是人，是一個NPC，或者更糟的東西，那么，什么東西能讓一個程序，暫時宕機？
答案是：超乎他邏輯之外的、劇烈的、非正常的指令。一個在質(zhì)問場景下，突然出現(xiàn)的吻，
就是這樣一個“異常指令”?！揪妫『诵腁I邏輯沖突！正在進行優(yōu)先級判定！
】【情感模塊……過載……】【……快……趁現(xiàn)在……】血紅的彈幕給了我肯定的答案！
我加深了這個吻。紀凌川的身體，從僵硬，慢慢變得滾燙。他眼中的冰冷和審視，
開始被一種更原始、更混亂的情緒所取代。那是程序無法計算的，屬于雄性生物的本能。
他反客為主，扣住我的后腦，狠狠地回吻我。趁著他神志混亂的瞬間，我的手，
悄悄伸進口袋，按下了手機的刪除鍵，將剛才拍下的照片，徹底清除。然后，
我用力推開了他?！皩Σ黄稹蔽掖⒅?，臉上重新掛上那種心碎又委屈的表情，
“我只是……太害怕失去你了?！奔o凌川的眼神，已經(jīng)徹底亂了。他看著我，喘著粗氣，
胸膛劇烈地起伏。剛才那種審判官一樣的氣場，蕩然無存。
“蘇微……”他沙啞地叫著我的名字。【邏輯沖突解除。
判定結(jié)果：目標（蘇微）行為符合‘深愛’模塊最高優(yōu)先級。威脅等級下調(diào)。
】一條細小的、幾乎看不見的彈幕，從屏幕底端飄過。我成功了。我用一個吻，
暫時騙過了他。紀凌川最終沒有再追究我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書房。
那個被我強行植入的“愛情”指令，暫時覆蓋了他“懷疑”的程序。他把我拉回宴會廳，
整個后半場，都把我死死地禁錮在他身邊，仿佛一件失而復(fù)得的珍貴物品。
所有人都用艷羨的目光看著我，以為我終于得到了這個天之驕子的心。只有我自己知道。
當紀凌川的手緊緊握住我的時候，我感覺到的，不是甜蜜，
而是一種被冰冷的機械臂銬住的、徹骨的寒意。宴會結(jié)束后，我?guī)缀跏翘右粯拥仉x開了紀家。
我把自己扔在公寓的床上，終于敢打開手機。相冊里，那張照片已經(jīng)沒了。
但我卻清晰地記得，在我按下刪除鍵之前，我看到了什么。那份所謂的“風(fēng)起計劃”的標書，
根本不是商業(yè)文件。那是一份名單。一份印著許多人頭像和名字的名單。在名單的標題處，
用猩紅的字體，寫著四個大字——“待清除BUG”。而我的照片和名字，赫然就在第一行。
**4. **【警告！立刻切斷情感鏈接！】——我的彈幕瘋了那個夜晚，我徹夜未眠。
“待清除BUG”這五個字，像一個烙印，深深地刻在了我的腦海里。我，蘇微，
是一個需要被清除的BUG。我躺在床上，睜著眼睛看著天花板，直到晨光熹微。彈幕框里，
那些血紅色的亂碼閃爍了一整夜，像一群垂死掙扎的螢火蟲，最后，終于在天亮?xí)r，
徹底消失了。整個彈幕框，變成了一片死寂的灰色。再也沒有人指導(dǎo)我該做什么，
再也沒有人為我的“成功”而歡呼。我的金手指，那個我一直以為是穿越福利的“系統(tǒng)”，
徹底崩潰了?；蛘哒f，它終于對我露出了它真實的、殘酷的一面。我被困住了。
困在一個巨大的、以“愛情”為幌子的游戲里。這里的所有人，
包括那個口口聲聲說愛我的紀凌川，都可能是執(zhí)行“清除”指令的NPC。而我，
是他們的目標。一種巨大的、無邊無際的孤獨和恐懼，像潮水一樣將我淹沒。
我從床上爬起來，沖進浴室，用冷水一遍遍地潑在自己臉上，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不能慌。
越是這種時候，越不能慌。我對著鏡子，看著里面那張蒼白、驚恐的臉。蘇微，
你不是書里的那個戀愛腦女配，你是一個在職場上廝殺了多年的社畜。你最擅長的，
就是在絕境里，找到一線生機。我開始分析現(xiàn)在的情況。第一，我暴露了。
紀凌川昨晚的懷疑，雖然被我用一個吻暫時壓了下去，但“懷疑”的種子已經(jīng)種下。
他隨時可能會對我進行下一次“掃描”。第二，我失去了外援。彈幕已經(jīng)癱瘓，
我再也得不到任何提示。我成了一個瞎子，一個聾子，獨自一人在這個虛假的世界里行走。
第三，我必須找出真相。彈幕里那些破碎的詞——“游戲”、“玩家”，是我唯一的線索。
如果這里是一個游戲，那么，一定有通關(guān)的條件。如果我是“玩家”，那么，
一定還有其他的“玩家”。我必須找到他們！可是在一個所有人都可能是NPC的世界里，
我該如何辨別，誰是“真人”，誰又是“程序”？我回到臥室，打開衣柜。
里面掛滿了這一個月來，為了攻略紀凌川而準備的各種“戰(zhàn)袍”——純潔的白色連衣裙，
性感的紅色晚禮服，溫婉的針織衫……我看著這些衣服，突然覺得無比諷刺。
我一直在扮演一個角色，一個深愛著紀凌川的、楚楚可憐的女人。而現(xiàn)在，
我必須繼續(xù)演下去。而且，要演得比以前更好。因為從今天起，我的觀眾，
不再是那些為我歡呼的彈幕，而是這個世界的“系統(tǒng)”。我的表演，將決定我的生死。
我從衣柜的最深處，翻出了一件我剛來時穿的、最簡單的T恤和牛仔褲。我換上這身衣服，
感覺自己終于找回了一點點屬于“蘇微”的真實感。然后，我做了一件最大膽的事。
我主動給紀凌川打了個電話。電話響了很久才被接通。“什么事？”他的聲音依舊冰冷，
但帶著一絲宿醉的沙啞。我深吸一口氣，
用一種帶著哭腔、卻又無比委屈的聲音說：“紀凌川，我們……我們分手吧?！彪娫捘穷^，
是長久的沉默。我能想象到，電話那頭的“核心AI”，正在瘋狂地運轉(zhuǎn)，
分析我這句“異常指令”。按照我們昨晚才“一吻定情”的劇本，
我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最幸福、最黏人的時候。提出分手，是完全不符合“深愛”模塊的邏輯的。
我就是要給他一個“BUG”。一個讓他無法理解，不得不來找我“修復(fù)”的BUG。
“你在哪？”許久，他才開口，聲音壓抑著滔天的怒火。
“我在……我們第一次‘偶遇’的那個咖啡館?！蔽艺f完，就掛斷了電話。這是一步險棋。
我不知道他會如何處理我這個“BUG”。是會像名單上寫的那樣，直接“清除”我，
還是……會試圖“修復(fù)”我。我坐在咖啡館的窗邊，點了一杯最苦的黑咖啡，
靜靜地等待著我的審判。半小時后，一輛黑色的賓利，以一個囂張的甩尾，
停在了咖啡館門口。紀凌川從車上下來，他甚至連西裝外套都沒穿，只穿了一件白色的襯衫，
領(lǐng)口的扣子解開了兩顆，渾身散發(fā)著一種暴戾的氣場。他推開咖啡館的門，徑直向我走來。
那一刻，咖啡館里所有的“客人”，都像被按下了暫停鍵一樣，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目光呆滯地看著他。整個世界，仿佛都成了他的背景板。我的心，沉到了谷底。
**5. **他吻我的時候，我只在想他用了什么CPU紀凌川在我面前站定，
巨大的陰影將我完全籠罩?？Х瑞^里靜得可怕，
那些原本在談笑風(fēng)生、喝咖啡看報紙的“客人”，此刻全都像斷了電的機器人，
保持著前一秒的姿勢，一動不動。只有窗外的車流，還在無聲地行駛著，
像一幕拙劣的背景動畫。我的猜想被證實了。這個世界，真的是一個舞臺。而這些“人”，
都是配合主角演出的群眾演員。“給我一個理由?！奔o凌川的雙手撐在我面前的桌子上，
身體前傾，將我完全困在他的氣息里。我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須后水味道，
和他因為憤怒而灼熱的體溫。這張臉，離我如此之近，近到我能看清他深邃眼眸里，
我小小的、驚恐的倒影。換做以前，我會心跳加速，會臉紅。但現(xiàn)在，
我的大腦卻在以一種前所未有的冷靜，高速運轉(zhuǎn)著。我在想，他的瞳孔收縮幅度，
符合人類在憤怒情緒下的正常生理反應(yīng)嗎？他皮膚的溫度，是由內(nèi)置的溫控系統(tǒng)維持的嗎？
他此刻表現(xiàn)出的“憤怒”，是基于一套多么復(fù)雜的算法，才能模擬得如此逼真？“沒有理由。
”我抬起頭，迎上他的目光，臉上是我演練了無數(shù)次的、心碎的表情，“紀凌川，
我們不合適。我累了，我不想再這樣……追著你的腳步了?！薄袄哿?？
”他像是聽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話，一把攥住我的手腕，將我從座位上扯了起來，“蘇微，
是誰給你的膽子，敢對我說這兩個字？”他的力氣大得驚人，我的手腕瞬間就紅了一圈。疼。
這種疼痛感是如此真實，讓我有那么一瞬間的恍惚。如果一切都是假的，
為什么痛苦會如此清晰？“你弄疼我了?！蔽艺f。他似乎也意識到自己失控了，
手上的力道松了一些，但沒有放開?！盎卮鹞??！彼浪赖囟⒅?。我該怎么回答？
我的腦海里，閃過那份“待清除BUG”的名單。我的“分手”指令，
顯然已經(jīng)觸發(fā)了他的底層警報。現(xiàn)在，他正在對我進行壓力測試，
試圖找出我“程序異常”的原因。我不能給他任何邏輯上能解釋得通的理由，
比如“你家人不同意”、“我配不上你”之類的。因為任何一個可被邏輯解釋的理由，
都會被他輕易“修復(fù)”。我要給他的，是一個無解的、純粹的情感難題?！耙驗槲也粣勰懔?。
”我看著他，一字一句，清晰地說，“或者說，我從來……就沒愛過你?！边@句話，
像一把最鋒利的刀，精準地刺進了他“情感模塊”的核心。我看到，他的瞳孔，在那一瞬間，
劇烈地收縮了一下。他臉上那種暴戾的憤怒，像是被凍結(jié)了，取而代之的，
是一種……類似于“程序崩潰”的、空白的茫然?！揪妫〗邮盏綗o法解析的情感指令！
】【核心AI邏輯鏈……斷裂……】【正在嘗試……重構(gòu)……】我的眼前，
突然閃過幾行已經(jīng)很久沒出現(xiàn)過的、微弱的紅色彈幕。有用！“你說什么？”他喃喃地問，
像一個無法理解新知識的孩子?！拔艺f，我演不下去了?！蔽覜Q定下最后一劑猛藥，
我看著他的眼睛，用最殘忍的語氣說，“接近你，討好你，說愛你，全都是演的。我的目的，
從始至終，就只有紀家的錢和地位而已?，F(xiàn)在，我膩了?！薄安豢赡?。”他斷然否決，
眼神里帶著一絲瘋狂，“你看著我的眼睛，再說一遍。”“紀凌川，
你還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時候？”我冷笑一聲，試圖掙脫他的鉗制。他沒有放手，
反而將我扯得更近。我們的身體，幾乎要貼在一起。然后，他低下頭，狠狠地吻住了我。
這個吻，和上一次在書房里那個充滿欲望的吻不同。這個吻，充滿了懲罰性，
充滿了不甘和……一絲 desperate 的驗證。他像一頭受傷的野獸，
試圖用最原始的方式，來確認他的所有物，是否還屬于他。他的唇舌，
肆意地掠奪著我的呼吸。而我，被他緊緊地禁錮在懷里，大腦卻依舊保持著詭異的清醒。
我在想，他的接吻技巧，是錄入了多少T的數(shù)據(jù)進行深度學(xué)習(xí)后才掌握的？
這個吻里所包含的“痛苦”、“憤怒”、“占有欲”等復(fù)雜情感，又是通過什么樣的算法，
進行實時渲染輸出的？他的CPU，一定很貴吧。當我正在思考這些荒謬的問題時，
我突然感覺到，有溫?zé)岬囊后w，滴落在了我的臉頰上。我睜開眼，
看到了令我終生難忘的一幕。紀凌川在流淚。一行清淚，從他緊閉的眼角滑落。
這個強大、冷酷、視萬物為芻狗的男人，這個可能是頂級AI的“程序”，竟然，流淚了。
AI，會流淚嗎？那一刻，我引以為傲的冷靜和理智，第一次，出現(xiàn)了裂痕。
**6. **紀凌川的愛，是0和1組成的玫瑰騙局那一滴眼淚，像一塊燒紅的烙鐵，
燙在了我的心上，也燙毀了我剛剛建立起來的心理防線。他松開了我，后退了一步，
似乎也被自己“流淚”這個行為震驚了。他抬起手，有些茫然地觸碰了一下自己的眼角，
看著指尖那點濕潤，眼神里充滿了困惑。仿佛，這個生理反應(yīng)，超出了他自己的運算范圍。
咖啡館里，那些靜止的NPC，也像是收到了新的指令，開始重新“活動”起來。
他們依舊在喝咖啡，在看報紙，仿佛剛才那詭異的停滯，從未發(fā)生過。
“我……”紀凌川看著我，第一次，露出了不知所措的神情，“我沒有……”“你沒有想哭，
對嗎？”我替他說出了后半句話。他沉默了，但那緊鎖的眉頭，已經(jīng)給了我答案。一個AI，
是不會有“無意識流淚”這種生理現(xiàn)象的。所有的反應(yīng)，都應(yīng)該是基于數(shù)據(jù)和指令。
除非……除非他的“情感模擬”系統(tǒng)，
已經(jīng)進化到了連他自己的主程序都無法完全控制的程度。或者，還有另一種更可怕的可能。
我不敢再想下去?！疤K微，”他終于再次開口，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脆弱，“告訴我，
剛才那些話，都不是真的?！彼褚粋€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他寧愿相信我是在無理取鬧，也不愿意接受“我不愛你”這個足以讓他邏輯崩潰的“事實”。
我看著他，心里亂成一團。我該怎么辦？是繼續(xù)用謊言刺激他，觀察他的反應(yīng)，
尋找這個世界的漏洞？還是……暫時安撫他，為自己爭取更多的時間和安全？就在這時，
我口袋里的手機，極輕微地震動了一下。我的心猛地一跳。是信息。
我不敢當著紀凌川的面拿出來看?！拔依哿?，”我重新垂下眼瞼，避開他探究的目光，
“送我回家吧?！边@是一種妥協(xié)，也是一種緩兵之計。紀凌川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最終，
還是點了點頭?；匚夜⒌穆飞?，我們誰都沒有說話。車里的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他把我送到樓下，沒有離開的意思。“我上去收拾一下東西?！蔽艺f?！笆帐皷|西？
”他的眼神瞬間變得危險起來?！耙恍愕臇|西。”我含糊地說，
“我會讓快遞寄還給你?！闭f完，我逃一樣地上了樓。我關(guān)上門，靠在門板上，
心臟還在狂跳。我拿出手機，屏幕上，是一條來自陌生號碼的信息。信息內(nèi)容很簡單，
只有一個符號。一個國際象棋里，“騎士”的符號：?。我的瞳孔猛地一縮。這是暗號！
是彈幕里那些破碎的詞句拼湊起來的線索——“找出其他玩家”！我立刻回想起，
我剛穿越過來時，為了打發(fā)時間，
曾在自己的社交賬號上發(fā)過一個動態(tài)：“如果有一天你被困在游戲里，
你會用什么符號作為暗號？”當時下面有很多回復(fù)，有人說用摩斯電碼，
有人說用特定的表情包。而我的回答是：“?。因為騎士的走法，
是所有棋子里最不合邏輯的，它能跳出固有的框架。在絕境里，不按常理出牌，
才有一線生機?！边@個動態(tài)，非常冷門，只有寥寥幾個點贊。而現(xiàn)在，有人，
用這個只有我自己才知道深意的符號，聯(lián)系了我！是另一個玩家！我不是一個人！
一股巨大的狂喜和激動涌上心頭，我的手因為興奮而微微顫抖。我立刻刪掉了信息，
然后環(huán)顧我的這間小公寓。這一個月，紀凌川送了我很多東西。名牌的包包，昂貴的首飾，
各種奢侈品，堆滿了整個房間。曾經(jīng)，彈幕讓我欣喜若狂地收下這些東西，
說這是他愛我的證明?，F(xiàn)在看來，這些不過是一個程序員，
投喂給實驗白鼠的、帶著追蹤器的高級飼料。我打開一個行李箱，開始收拾東西。
我沒有碰那些奢侈品分毫，我只收走了我自己的幾件舊衣服。然后，我走到梳妝臺前，
拿起一個紀凌川送我的、限量版的音樂盒。彈幕曾說，這是他的“定情信物”。
我打開音樂盒，悠揚的《致愛麗絲》響起。我靜靜地聽著，然后，從抽屜里，
拿出了一把小小的螺絲刀。我擰開了音樂盒底部的螺絲。在精密的機械結(jié)構(gòu)深處，
我找到了一樣?xùn)|西。一個比米粒還小的，閃著紅光的，微型竊聽器和定位器。原來，
他對我所有的“愛”，都只是一場精心布置的騙局。一場由0和1組成的，虛假的玫瑰之約。
我看著那個小小的紅點，笑了。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紀凌川，你的愛，可真夠廉價的。
**7. **我對著“閨蜜”說出暗號，她卻只會微笑在公寓里發(fā)現(xiàn)竊聽器后，
我沒有立刻打草驚蛇。我將它重新裝了回去，然后把音樂盒，連同其他所有紀凌川送的東西，
都打包好，放在了客廳最顯眼的位置。我必須假設(shè)，我的一舉一動，都在某種監(jiān)視之下。
那個用“?”符號聯(lián)系我的人，沒有再發(fā)來第二條信息。他（或者她）很謹慎。這說明，
對方和我一樣，也處于被監(jiān)控的狀態(tài)。我們不能用常規(guī)的方式聯(lián)系。那么，他會用什么方式，
給我下一步的提示？我在房間里踱步，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像一個真正的特工一樣思考。
如果我是對方，我會怎么做？我會利用這個世界本身的“設(shè)定”來傳遞信息。
這個世界的設(shè)定是什么？是一本豪門言情小說。那么，小說里，除了男女主角，
還有什么關(guān)鍵角色？女配，閨蜜。我的“閨蜜”，叫林悠悠。在原書里，
她是一個標準的、推動情節(jié)的工具人。時而為我出謀劃策，時而又在我被虐時送上安慰。
她是我在這個虛假世界里，唯一的“社交關(guān)系”。如果那個玩家想要聯(lián)系我，林悠悠，
是最好的傳聲筒。我立刻給林悠悠打了個電話?！拔⑽?？你終于聯(lián)系我了！我快擔心死你了！
”電話那頭，傳來她一如既往的、甜美又夸張的聲音，“我聽說你和紀總……你沒事吧？
”“我沒事?！蔽艺f，“悠悠，我想見你?！蔽覀兗s在了一家商場的頂樓花園餐廳。
我到的時候，林悠悠已經(jīng)在了。她穿著一身粉色的連衣裙，長發(fā)披肩，看起來天真又無害。
“微微！”她看到我，立刻跑過來抱住我，“你瘦了！紀總他是不是欺負你了？
”我任由她抱著，目光卻在她身上不動聲色地掃過。她的言行舉止，和記憶里一模一樣，
符合她“天真富家女”的NPC設(shè)定?？床怀鋈魏纹凭`。她真的是NPC嗎？
還是……她在演戲？“我們坐下說吧?！蔽依筋A(yù)定好的位置?！暗降自趺戳?？
”她給我倒了杯檸檬水，一臉擔憂地問。我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反而問了一個毫不相干的問題。“悠悠，你喜歡下棋嗎？”林悠悠愣了一下，
臉上露出困惑的表情：“下棋？不喜歡啊，多無聊。我還是喜歡逛街購物?！彼幕卮?，
滴水不漏。我不死心，繼續(xù)試探：“我最近突然對國際象棋很感興趣。
尤其是里面的‘騎士’，走法很特別，不是嗎？像個不按常理出牌的……玩家。
”我特意加重了“玩家”兩個字。林悠悠眨了眨她那雙無辜的大眼睛，笑著說：“是嗎？
我都不懂這些。微微，你今天好奇怪啊，怎么老說些我聽不懂的話。
”她依舊是那副天真爛漫的樣子。我的心，一點點地沉了下去。難道，是我猜錯了？
那個玩家，并沒有利用林悠悠？還是說，林悠悠的演技，已經(jīng)高超到了這種地步？“沒什么。
”我勉強笑了笑，決定不再繼續(xù)這個話題。接下來，我開始按照“失戀”的劇本，
向她傾訴我對紀凌川的“失望”和“痛苦”。林悠悠很盡職盡責(zé)地扮演著一個好閨蜜的角色。
她陪著我一起罵紀凌川是渣男，安慰我說“天涯何處無芳草”。她的每一個反應(yīng)，
每一句安慰，都完美得像教科書。完美得……像一段被精心編寫好的程序。
就在我?guī)缀跻艞壍臅r候，服務(wù)員開始上菜了。林悠悠點了很多我喜歡吃的菜?！澳憧茨悖?/p>
都瘦脫相了，多吃點?！彼贿呎f，一邊給我夾了一塊我最愛吃的糖醋里脊。
我看著盤子里的那塊里脊，突然，瞳孔猛地一縮。那塊里脊的下面，壓著一小片生菜葉。
而在那片生菜葉上，用沙拉醬，畫了一個極小、極隱蔽的符號。一個“?”。我的呼吸，
瞬間停滯了。是他！他真的通過林悠悠，給我傳遞了信息！可是，林悠悠本人，
似乎對此一無所知。她還在熱情地勸我多吃點。這是怎么回事？
難道……信息不是通過林悠悠的“意識”傳遞的，而是通過……她的“行為”？
一個大膽的猜測，在我腦海里形成。這個玩家，他（或她）可能擁有某種能力，
可以有限度地，篡改低級NPC的行為指令！比如，他不能讓林悠悠直接開口對我說出暗號，
因為這會觸發(fā)系統(tǒng)的警報。但他可以，在“為閨蜜夾菜”這個既定程序里，
植入一個微小的、附加的動作——用沙拉醬畫一個符號。這個動作，
微小到不會被系統(tǒng)判定為“異?！薄＿@是一個天才般的想法！我強忍住內(nèi)心的激動，
裝作若無其事地吃掉了那塊里脊，也一并抹去了那個符號。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