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jié)婚三周年紀念日,沈聿的白月光回來了。他扔下我精心準備的晚餐,
匆忙赴約:“芊芊生病了,我得去照顧她。”我看著他離去的背影,
突然聽見了他的心聲:“煩死了,能不能別老是裝病?”“希望顏顏別誤會,
我得趕緊回來解釋。”直到那天,我聽見他對著白月光冷笑:“你算什么東西,
也配讓我背叛我老婆?”1結(jié)婚三周年紀念日的燭光,大概是我這輩子點過最諷刺的東西。
暖黃色的火苗跳躍著,映著滿桌精心烹制的菜肴,銀質(zhì)刀叉反射著微弱的光,
落在對面空蕩蕩的座椅上。高腳杯里的紅酒,一滴未動。墻上的掛鐘,
時針不緊不慢地滑向數(shù)字九。菜涼了,又熱,又涼。胸口那塊地方,也跟著一點點冷下去,
凍得發(fā)硬。手機屏幕亮了一下,不是沈聿。是推送新聞,
標題刺眼——“豪門情深:沈氏集團總裁攜初戀女友深夜現(xiàn)身私人醫(yī)院,疑舊情復(fù)燃?
”配圖有些模糊,但足以認清。沈聿穿著今天早晨我親手替他系好袖口的襯衫,
側(cè)身護著一個女人。那女人靠在他懷里,臉看不真切,身形很纖弱。林芊芊。
底下評論刷得飛快。“哇,正主回國了?那現(xiàn)在那位替身是不是該退位了?
”“聽說沈總當年和林小姐差點結(jié)婚,是因為家里不同意才分開的。”“心疼現(xiàn)在這位,
結(jié)婚三年了吧?好像一直沒被承認過。”“替身終究是替身咯,白月光一回來就得讓路。
”我關(guān)掉手機,屏幕暗下去,映出我自己沒什么表情的臉。指尖有點涼。
玄關(guān)處終于傳來響動。我抬起頭。沈聿推門進來,帶著一身夜間的微涼濕氣。他扯開領(lǐng)帶,
眉眼間帶著尚未褪盡的焦灼,看見我,似乎才猛地想起什么,動作頓了一下?!斑€沒睡?
”他走過來,視線掃過桌上幾乎沒動的晚餐,燭臺快要燒到底,凝固的蠟油堆疊著。
聲音里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歉意,但更多的是心不在焉。我沒說話。他抬手,揉了揉眉心,
像是疲憊,又像是無奈:“顏顏,芊芊她今晚突然急性腸胃炎,一個人在國內(nèi)無親無故,
打電話給我,我不能不管?!苯忉屃鲿车孟裉崆按蜻^腹稿。我看著他,
試圖從那雙向來深邃難測的眼睛里找出一點點,哪怕一絲愧疚或者動搖。但沒有。
只有一層浮于表面的歉然,底下是急著脫身、或許還想著另一個人病痛的不耐。
心臟那塊凍硬的地方,裂開細細密密的疼。三年了。我守著這段所有人都不看好的婚姻,
守著他那點偶爾流露、讓我誤以為是溫柔的施舍,像個徹頭徹尾的傻瓜。我動了動嘴唇,
聲音干澀得自己都陌生:“今天是我們結(jié)婚三周年紀念日,沈聿?!彼读艘幌拢?/p>
像是才徹底想起這個被他拋到腦后的日子。眉頭蹙起,
那點稀薄的歉意變成了被指責的不悅:“我知道。但事有輕重緩急,芊芊她在醫(yī)院掛著水,
難受得厲害,難道我要因為她無理取鬧,就丟下一個病人不管?”“無理取鬧?
”我輕輕重復(fù)這四個字,像是有冰冷的針尖順著血管往心里扎。他似是不想糾纏,
語氣緩和了些,帶著一種敷衍的安撫:“好了,顏顏,別鬧了。紀念日我們明天補過,
你想要什么都可以。我先去洗個澡,醫(yī)院味道不好聞?!闭f完,他轉(zhuǎn)身,準備上樓。
就在他轉(zhuǎn)身,留給我一個冷淡背影的瞬間——一個截然不同的、充滿煩躁的聲音,
毫無預(yù)兆地撞進我的腦海:【煩死了,能不能別老是裝?。恳换貒鴥?nèi)無親無故,
電話倒知道精準打到我這里!】我猛地僵住,血液像是瞬間凍結(jié)。
那聲音……是沈聿的嗓音沒錯。可他明明沒有開口!腳步頓在原地,我死死盯著他的背影,
呼吸滯住?!鞠M侇亜e誤會,我得趕緊洗完澡跟她解釋清楚。嘖,三周年……居然真忘了。
】那聲音還在繼續(xù),帶著清晰可辨的懊惱和……一絲急切?我心臟狂跳,幾乎要撞破胸腔。
幻覺?還是我氣瘋了?沈聿毫無所覺,步速甚至加快了些,像是急于擺脫什么。
接下來的幾天,我活在一種巨大的荒謬和混亂里。只要靠近沈聿,
尤其是當他沉默或者注意力不在我身上時,那些零碎的、與他外表冷峻從容截然不同的心聲,
總會猝不及防地鉆進我耳朵。商務(wù)宴請上,他西裝革履,游刃有余地與人交談,
舉杯間從容不迫?!竞孟牖丶摇侇伣裉齑┠羌驴雌饋砗芎帽?。這老頭什么時候說完?
】我端酒杯的手指一顫。他側(cè)過頭,低聲詢問,語氣是外人看來無可挑剔的溫柔:“怎么了?
不舒服?”我搖頭,勉強笑笑。深夜書房,他對著電腦屏幕,眉頭緊鎖,側(cè)臉線條冷硬。
【這項目怎么這么麻煩?不行,得盡快搞定,空出時間帶顏顏去補過紀念日。
上次那家餐廳她好像提過喜歡?!课叶酥D踢M去,放在桌上。他抬頭,目光依舊深沉,
只淡淡一句:“謝謝,放那兒吧。”所以,那些冷漠是假的?那些不耐煩是裝的?
他心里……是有我的?巨大的落差讓我無所適從,像是踩在云端,虛幻又不真實。
我變得小心翼翼,既貪婪地捕捉著他每一句內(nèi)心剖白,
又恐懼這詭異的能力某一天會突然消失。直到一周后,林芊芊的生日宴。場面盛大,
衣香鬢影。林芊芊一襲白裙,站在沈聿身邊,笑容溫婉,儼然女主人姿態(tài)。
她不斷示意沈聿給她拿點心、遞果汁,身體語言親昵無比。周圍的目光若有似無地掃過我,
摻雜著同情、憐憫、幸災(zāi)樂禍。沈聿面上沒什么表情,但配合著林芊芊的所有要求。
我端著香檳,站在角落,感覺那冰涼的液體都壓不下喉間的哽塞。讀心術(shù)似乎失效了,
離得這么近,我卻什么都聽不到。或許之前的一切,真的只是我的幻覺和臆想?!邦佇〗?,
別介意,”林芊芊不知何時走到我身邊,聲音輕柔,帶著勝利者的炫耀,
“阿聿他就是太照顧我了,從小就這樣,習慣了。畢竟,有些感情是別人替代不了的。
”她晃著酒杯,眼神意有所指地掃過我:“聽說你們結(jié)婚三年,連場婚禮都沒有?真可惜。
阿聿當年可是跟我說,一定要給我一個世紀婚禮呢?!毙目谙袷潜缓莺葚嗔艘幌隆?/p>
我捏緊酒杯,指節(jié)泛白。就在這時,沈聿走了過來,站定在我身邊。林芊芊立刻伸手,
無比自然地挽住他的胳膊,語氣嬌嗔:“阿聿,顏小姐好像有點不高興呢?
是不是我占用你太多時間了?”沈聿沒有立刻抽出手。我抬起眼,對上他的視線,
心一點點沉下去。然后,那個熟悉的、只有我能聽見的聲音,
炸雷般響起:【她又在自作多情什么?挽這么緊,香水味嗆死人了。】【顏顏是不是要哭了?
眼睛紅了。媽的,這破宴會什么時候結(jié)束!】緊接著,我聽到他對著林芊芊,
嘲諷的語調(diào)冷笑——那語調(diào)和他此刻平靜無波的臉形成了極致恐怖的對比:【你算什么東西,
也配讓我背叛我老婆?要不是看在你哥的份上,誰耐煩應(yīng)付你這套?!繒r間仿佛靜止了。
林芊芊挽著他的手,笑容僵在臉上,錯愕地抬頭看他,
似乎不明白他為什么突然用這種眼神看自己——盡管在旁人看來,沈聿的表情并無變化,
甚至稱得上溫和。而我,站在原地,血液轟隆隆地沖上耳膜,又瞬間褪去,留下冰冷的清明。
原來……是這樣。所有的委屈、猜疑、不安,在這一刻找到了荒謬的出口。我看著他,
看著這個我愛了三年、結(jié)婚三年卻仿佛從未真正認識過的男人。他內(nèi)心的不耐,他的腹誹,
他的冷漠,和他此刻必須維持的表象,割裂成兩個極端。沈聿似乎察覺到我的注視,
目光轉(zhuǎn)過來。觸及我的眼神,他微微一怔。我什么也沒說,只是緩緩地、極其緩慢地,
對他露出了一個宴會開始以來的、第一個真心實意的微笑。然后,
在他驟然收縮的瞳孔注視下,手腕輕輕一傾。杯中剩余的酒液,
盡數(shù)潑在了他那件價值不菲的手工定制襯衫上。猩紅的酒漬,迅速泅開,狼狽不堪。
全場嘩然。林芊芊驚叫一聲。沈聿愣在原地,難以置信地看著我。
在一片死寂和無數(shù)道震驚的目光中,我放下酒杯,聲音不大,
卻清晰得足以讓附近的人都聽見:“抱歉,手滑了。”“畢竟,
”我迎上沈聿復(fù)雜莫測的目光,笑容加深,“看了一場這么精彩的戲,有點激動。
”2酒杯從我指尖滑落,清脆的碎裂聲在驟然死寂的宴會廳里炸開,像是一記響亮的耳光,
抽在每個人緊繃的神經(jīng)上。猩紅的酒液在沈聿雪白的襯衫上迅速蔓延,像一灘觸目驚心的血。
他整個人僵在那里,臉上那層慣常的、波瀾不驚的冷漠面具終于裂開了一道縫,
露出底下真實的錯愕。他看著我,瞳孔微微收縮,
像是第一次真正認識這個站在他面前、膽大包天的女人。旁邊的林芊芊發(fā)出一聲短促的驚叫,
下意識地松開了挽著他的手,像是怕被那酒漬沾污。
周圍的抽氣聲、竊竊私語聲嗡地一下涌起,又被某種更強大的、看好戲的寂靜壓了下去。
所有的目光,驚疑的、興奮的、同情的、幸災(zāi)樂禍的,都像聚光燈一樣打在我身上。
我站在那里,指尖還在微微發(fā)麻,胸腔里卻有一股壓抑了三年的濁氣,狠狠吐了出來。
“抱歉,手滑了。”我的聲音出乎意料地平穩(wěn),甚至帶著一絲輕快的笑意,
目光卻死死鎖著沈聿,“畢竟,看了一場這么精彩的戲,有點激動?!鄙蝽驳拿碱^狠狠蹙起,
那錯愕迅速被一種深沉的、難以解讀的晦暗取代。他沒有去擦身上的酒漬,只是看著我,
眼神銳利得像要剖開我的心臟,看看里面到底裝了什么東西。【她知道了什么?
】他的心聲音緊繃,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不可能……只是發(fā)脾氣?對,
肯定是生氣了,得哄……】林芊芊此刻終于反應(yīng)過來,像是找到了表現(xiàn)的機會,
抽出紙巾急切地要去擦沈聿的胸口,聲音帶著哭腔:“阿聿!你沒事吧?顏小姐,
你……你怎么能這樣!”沈聿卻一抬手,格開了她的動作,力道不大,
卻帶著一種明確的拒絕。他的目光甚至沒有分給林芊芊一絲一毫,依舊沉甸甸地壓在我身上。
“沒事?!彼K于開口,聲音低沉沙啞,是對林芊芊說的,眼睛卻看著我,“意外而已。
”【意外?這他媽分明是故意的!】他心里在咆哮,【老子襯衫多少錢一件!……不過,
她生氣的樣子……有點帶勁怎么回事?】我差點沒維持住臉上的表情。
這男人的腦回路到底怎么長的?“看來我不太舒服,先失陪了?!蔽椅⑽㈩h首,
懶得再看這場鬧劇,轉(zhuǎn)身就走。高跟鞋踩過地上的玻璃碎片,發(fā)出細微的咯吱聲。
我沒有回頭,但能感覺到那道灼熱的、復(fù)雜的視線一直釘在我的背上,幾乎要燒穿我的禮服。
一路走出宴會廳,走出酒店,晚風帶著涼意吹在臉上,我才允許自己微微顫抖起來。
不是害怕,是一種極度激動和荒謬感過后的虛脫。司機為我拉開車門,我坐進去,
靠在柔軟的后座椅背上,閉上眼睛。沈聿的心聲,
那些混亂的、割裂的、與他外表極度不符的吐槽和嘀咕,像潮水一樣在我腦海里回放。
【煩死了,能不能別老是裝???】【希望顏顏別誤會……】【你算什么東西,
也配讓我背叛我老婆?】所以,這三年,我到底嫁了一個什么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