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還沒亮,陳嫣就醒了。
她沒有賴床,麻利地起身,將那不到五塊錢的家當(dāng)貼身藏好,鎖上門,直奔縣城最大的菜市場。
80年代的菜市場,天不亮就人聲鼎沸。空氣里混雜著泥土、蔬菜和牲畜的氣味。陳嫣穿梭在人群中,目標(biāo)明確。
她在賣調(diào)料的攤子前停下,花了一塊錢,買了最基礎(chǔ)的鹽、辣椒粉和孜然粉。剩下的錢,她買了一小桶最便宜的菜籽油,和一個二手的搪瓷盆。
做完這一切,她兜里只剩下幾毛錢。
回家路上,她又繞到廢品收購站,用最后的幾毛錢,買了一塊別人丟棄的鐵皮,和幾根鐵絲。
回到家,陳嫣立刻開始忙碌。
她先用鉗子和錘子,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匕涯菈K鐵皮敲打成一個簡易的方形烤盤。又用鐵絲彎了四個腳,做成一個可以架在煤爐上的架子。
然后,她搬出家里的煤爐,生上火。
接著,她走到院子里的老槐樹下。她記得很清楚,前世有一年鬧饑荒,奶奶就是用槐樹葉子混著玉米面,給他們做菜團(tuán)子吃。那種味道,她一輩子都忘不了。
她摘了許多鮮嫩的槐樹葉,洗干凈,剁碎。又從米缸里舀出僅剩的一點(diǎn)白面,和槐樹葉碎末、水和在一起,揉成一個面團(tuán)。
她把面團(tuán)搟成薄薄的一片,再切成一指寬的長條。然后,她找來幾根筷子,把面條一圈一圈地纏在筷子上,做成了后世烤面筋的雛形。
做好這一切,她把纏著面條的筷子放進(jìn)鍋里蒸。
蒸熟后取出,一根根綠瑩瑩、帶著槐葉清香的“面筋”就做好了。
她把簡易的烤盤架在煤爐上,倒上油。油熱后,把“槐葉面筋”放在鐵板上。
“滋啦——”一聲,香氣瞬間被激發(fā)出來。
她熟練地刷上油,撒上鹽、辣椒粉、孜然粉?;比~的清香,面食的焦香,混合著調(diào)料的辛辣,形成一種難以言喻的誘人味道。
陳嫣自己嘗了一口。
外皮焦脆,內(nèi)里軟糯,咸香麻辣,還帶著一絲槐葉特有的甘甜。
就是這個味道!
她知道,自己賭對了。
傍晚,縣城最熱鬧的十字路口,人們在晚飯后都出來納涼。陳嫣用一輛破舊的板車,拉著她的煤爐、烤盤和所有家當(dāng),占據(jù)了一個不起眼的角落。
她沒有吆喝。
只是默默地在鐵板上烤著她的“槐葉面筋”。
那獨(dú)特的香味,很快就吸引了第一個客人。是個好奇的小伙子。
“老板,你這賣的啥?聞著挺香。”
“烤面筋。槐葉做的?!标愭萄院喴赓W。
“多少錢一串?”
“一毛錢?!?/p>
一毛錢不貴,小伙子掏出錢,“來一串嘗嘗?!?/p>
陳嫣把烤好的面筋遞給他。
小伙子咬了一口,眼睛瞬間亮了?!班?!好吃!又香又辣,還筋道!”
他三兩口吃完一串,意猶未盡,“再來兩串!”
有了第一個吃螃蟹的人,周圍圍觀的人也開始蠢蠢欲動。
“給我來一串!”
“我也要!”
陳嫣的小攤前,很快就圍起了一小圈人。她不慌不忙,一串一串地烤著。她的動作很快,但每一步都做得一絲不茍。
就在生意越來越好的時候,幾個流里流氣的青年晃悠了過來。為首的是個瘦高個,嘴里叼著煙,一臉橫肉,人稱“刀疤劉”。是這一帶有名的地痞。
刀疤劉走到攤子前,乜斜著眼看著陳嫣,也不說話,就那么盯著。
周圍的客人一看這架勢,都悄悄地散開了。
陳嫣手上的動作沒停,眼皮都沒抬一下?!坝惺??”
刀疤劉嘿嘿一笑,吐掉煙頭,用腳碾了碾?!靶∶妹?,新來的?懂不懂規(guī)矩???”
“什么規(guī)矩?”
“在這條街上擺攤,得交保護(hù)費(fèi)。一天五塊錢?!钡栋虅⑸斐鑫鍌€手指頭。
五塊錢!
陳嫣今天就算把所有面筋賣完,也賺不到五塊錢。這簡直是搶劫。
陳嫣停下手里的活,終于正眼看向他。她不說話,只是平靜地看著。那眼神,沒有害怕,沒有憤怒,只有一片冰冷的沉靜。
刀疤劉被她看得有點(diǎn)不自在,提高了聲音:“看什么看!趕緊交錢!不然今天你這攤子就別想擺了!”
陳嫣忽然笑了。
“錢,我沒有?!彼f,“不過,我有個能讓你發(fā)財?shù)穆纷?,想不想聽??/p>
刀-疤劉愣了一下,隨即哈哈大笑,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發(fā)財?就憑你?小丫頭,你是不是被嚇傻了?”
“你聽不聽?”陳嫣的語氣不容置疑。
刀疤劉的好奇心被勾了起來?!靶邪?,你說說看。說得好,爺今天就饒了你。說不好……”他掰了掰手指,骨節(jié)咔咔作響。
陳嫣壓低了聲音,湊近他,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我知道,南郊廢棄的那個磚廠里,藏著一批貨。銅?!?/p>
刀疤劉的臉色,瞬間就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