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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閉環(huán)處方 acutehamst 19252 字 2025-08-25 03:1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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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平靜的反問,比任何歇斯底里的辯解都更令人膽寒。

陳默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這個老人,恐懼、憤怒、惡心……無數(shù)情緒在他胸腔里沖撞、爆炸,卻堵在喉嚨口,化作一聲壓抑的嘶吼:“你……你這個惡魔!林秀……那些人……都是你……”

王伯渾濁的眼珠微微轉(zhuǎn)動了一下,嘴角似乎極其輕微地向下撇了撇,像是嘲諷,又像是疲憊。

“惡魔?”他喃喃重復(fù)著,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誰又不是呢……這棟樓里……早就沒有干凈的人了……”

他不再看陳默,緩緩地、極其緩慢地轉(zhuǎn)過身,那動作僵硬得如同生銹的機器。

深棕色的木門,在他身后無聲無息地、沉重地合攏。

“咔噠?!?/p>

門鎖落下的輕響,在死寂的樓道里卻如同驚雷。

陳默像被抽空了所有力氣,順著墻壁滑坐在地。

冰冷的瓷磚透過薄薄的褲子傳來刺骨的寒意,卻遠不及他心底那萬載寒冰般的絕望。

王伯最后那句話如同魔咒般在他耳邊回響——“這棟樓里……早就沒有干凈的人了……”

他掙扎著爬起來,幾乎是手腳并用地逃回五樓。

504的門被他“砰”地一聲甩上,反鎖,又用椅子死死頂住。

他背靠著門板滑坐在地,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冷汗浸透了內(nèi)衣,黏膩冰冷地貼在皮膚上。

他蜷縮在門后,身體不受控制地劇烈顫抖,牙齒咯咯作響。

眼前不斷閃回著林秀圓睜的、凝固著驚恐的眼睛,閃回著那沖天而起的烈焰,閃回著王伯那漠然到極致的眼神……

不知過了多久,極度的疲憊和巨大的精神沖擊終于將他拖入了黑暗。

他蜷在冰冷的地板上,昏睡過去。

劇痛!

一陣撕心裂肺的劇痛,仿佛有無數(shù)根燒紅的鋼針同時刺入他的太陽穴,狠狠攪動!

“呃啊——!”

陳默在一聲凄厲的慘叫中猛地驚醒!

頭痛欲裂,視線模糊,渾身像被卡車碾過一樣酸痛。

他發(fā)現(xiàn)自己依舊蜷縮在504門口冰冷的地板上,窗外天色昏暗,分不清是凌晨還是黃昏。

他痛苦地捂住頭,呻吟著。

那劇痛來得快,去得也快,但殘留的余波依舊讓他眼前陣陣發(fā)黑。

就在這時,他褲兜里的手機,瘋狂地震動起來!

嗡——嗡——嗡——

急促、連續(xù)、帶著一種不祥的緊迫感。

陳默顫抖著手掏出手機。

屏幕亮得刺眼,上面清晰地顯示著:

未知號碼:23個未接來電

23個?!全部來自“未知號碼”!

就在他盯著屏幕,心臟狂跳幾乎要沖破胸膛時,手機屏幕驟然變暗,隨即再次亮起——那個熟悉的、沒有任何數(shù)字顯示的“未知號碼”,又一次打了進來!

嗡——嗡——嗡——

手機在他掌心瘋狂地震動,像一顆即將引爆的炸彈。

恐懼瞬間攫住了他的喉嚨。

他想扔掉手機,手指卻僵硬得不聽使喚。

鬼使神差地,他按下了接聽鍵,將冰涼的聽筒緩緩貼向耳邊。

聽筒里,沒有電流的雜音,沒有呼吸聲,只有一片死寂。

但陳默能感覺到,有什么東西,就在電話那頭!

幾秒鐘令人窒息的沉默后,一個聲音響了起來。

不再是昨夜那凄厲絕望的哭喊和求救。

而是……一種冰冷的、帶著無盡怨毒和嘲諷的……冷笑!

“呵……呵呵呵……”

笑聲低沉、沙啞,仿佛從地獄深處傳來,每一個音節(jié)都浸透了寒意。

陳默渾身汗毛倒豎,血液幾乎凍結(jié)!

“現(xiàn)在……”那個冰冷的女聲,一字一頓,清晰地、帶著一種宣判般的殘酷,穿透聽筒,狠狠釘入他的耳膜和靈魂——

“你……是第九個?!?/p>

第九個?!

陳默的瞳孔驟然收縮!第一張那張?zhí)幏焦{上暗紅的血字——“這是第一個!”——如同燒紅的烙鐵,瞬間燙穿了他的記憶!

第一個……第九個……

林秀日記里那九具焦尸!王伯遺言里那九個“麻煩”!

詛咒的名單!祭品的序列!

而他,陳默,因為窺破了四十年前的真相,觸碰了那腐爛的根源,成為了名單上的……第九個!

“不——!”陳默發(fā)出一聲野獸般的嘶吼,巨大的恐懼瞬間轉(zhuǎn)化為一股毀滅性的力量!

他猛地從地上彈起,像一頭被逼入絕境的困獸,腦子里只剩下一個念頭——光!切斷電源!不能讓黑暗吞噬這里!

他發(fā)瘋似的沖出504,沖向樓道盡頭那個嵌在墻壁里的、布滿灰塵的老式電閘箱!

生銹的鐵門被他用盡全身力氣拉開,露出里面糾纏如蛇的、顏色陳舊的電線!

他沒有任何猶豫,也顧不上任何危險,伸出顫抖的手,抓住那根最粗的、連接著總閘的黑色閘刀手柄!

“給我斷——?。。 ?/p>

他用盡全身的力氣,狠狠向下一拉!

“咔嚓——?。。 ?/p>

一聲沉悶而巨大的斷裂聲響起!伴隨著刺眼的藍色電火花爆閃!

整棟靜安公寓,瞬間陷入一片絕對的、死寂的黑暗!

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

風(fēng)聲、遠處街道的車流聲、甚至自己的心跳聲……仿佛都被這突如其來的黑暗吞噬了。

絕對的黑暗,絕對的寂靜。

陳默站在電閘箱前,粗重地喘息著,汗水順著額頭滑落。

他什么也看不見,只能感覺到自己狂跳的心臟和冰冷的墻壁。

一秒……兩秒……三秒……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一點微弱的、暗紅色的光芒,在樓道盡頭的墻壁高處,幽幽地亮了起來。

是應(yīng)急燈!老式公寓樓里那種備用的、電池供電的應(yīng)急燈!光線極其微弱,帶著一種不祥的血色,勉強勾勒出樓道模糊的輪廓。

在這微弱而詭異的紅光下,陳默看到了讓他魂飛魄散的一幕——

他面前,504室的房門下方縫隙里,正緩緩地、無聲無息地……滲出一種粘稠的、暗紅色的液體!

不是水!是血!

濃烈的、帶著鐵銹和腐爛氣息的血腥味,瞬間彌漫開來!

緊接著,仿佛連鎖反應(yīng)!

501的門縫下,暗紅的血液滲出……

502的門縫下,血液滲出……

503……

505……

506……

整條五樓樓道,所有緊閉的房門下方,都在同時滲出暗紅的血液!如同打開了地獄的閥門!

粘稠的血液如同擁有生命般,在地面上蜿蜒流淌,彼此匯聚,發(fā)出細微卻令人毛骨悚然的“汩汩”聲。

它們在布滿灰塵的水泥地面上,在應(yīng)急燈那暗紅光芒的映照下,如同一條條蘇醒的毒蛇,向著樓道中央?yún)R聚。

陳默僵立在原地,渾身冰冷,動彈不得,眼睜睜看著那無數(shù)道血流在樓道中央的地面上,匯聚、交融……然后,如同有一只無形的、蘸滿鮮血的巨筆,在地面上開始書寫!

暗紅的、粘稠的血液,在地面上扭曲、蠕動,組合成一個個觸目驚心的大字:

“他們用我的命封口”

血字在繼續(xù):

“用你的命重啟”

“封口”……“重啟”……

陳默的腦海中如同驚雷炸響!王伯在時空幻象中那瘋狂的低語瞬間回響——“那些‘東西’……那些處理不掉的‘東西’……那些醫(yī)療事故的‘證據(jù)’……那些本該早就消失的‘麻煩’……都燒成灰吧……”

林秀的命,是被用來“封口”,掩蓋王伯醫(yī)療事故害死病人的真相!

而現(xiàn)在,“重啟”……用他陳默的命重啟什么?重啟那個掩蓋罪惡的循環(huán)?重啟那個需要不斷獻祭的詛咒?!

“不!絕不!”一股前所未有的、混雜著絕望和憤怒的力量從陳默心底爆發(fā)!

他不能死在這里!

不能成為這邪惡循環(huán)的最后一個祭品!

他的目光猛地轉(zhuǎn)向六樓!王伯!一切的根源!

陳默像一頭被徹底激怒的雄獅,發(fā)出震耳欲聾的咆哮,轉(zhuǎn)身沖向通往六樓的樓梯!

他的腳步沉重而瘋狂,踏在粘稠的血泊中,濺起暗紅的血花。

他沖上六樓,樓道里同樣血流遍地,但他視若無睹,眼中只有那扇深棕色的、緊閉的602房門!

沒有鑰匙!也不需要鑰匙!

他后退兩步,發(fā)出一聲野獸般的怒吼,用盡全身的力氣,合身狠狠撞向那扇門!

“砰——?。?!”

一聲巨響!老舊的木門門鎖應(yīng)聲崩裂!門板向內(nèi)猛地彈開!

濃烈的、混合著藥味、老人味和一種難以形容的甜膩毒物氣味的空氣撲面而來!

陳默踉蹌著沖進房間。

應(yīng)急燈暗紅的光線從樓道滲入,勉強照亮了屋內(nèi)。

王伯沒有坐在他常坐的那把舊藤椅上。

他就坐在正對著房門的、那張堆滿藥瓶的桌子后面。

他的身體坐得筆直,頭卻以一種極其不自然的姿勢歪向一邊,靠在椅背上。

臉色是一種死灰般的青紫色,嘴唇烏黑,嘴角殘留著一縷已經(jīng)干涸的暗紅色泡沫。

他的眼睛圓睜著,渾濁的眼珠幾乎凸出眼眶,死死地盯著天花板,瞳孔里凝固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混雜著極度恐懼和……解脫的復(fù)雜神情。

他死了。

服毒自盡。

桌子上,放著一個傾倒的、空空的小玻璃瓶,標(biāo)簽上印著某種劇毒化學(xué)品的名稱。

而在那個空毒藥瓶旁邊,端端正正地放著一張折疊起來的信紙。

陳默的心臟狂跳著,他顫抖著伸出手,拿起那張信紙。信紙很普通,上面用顫抖卻異常工整的筆跡寫滿了字。

那字跡,與第一章那張?zhí)幏焦{上暗紅的血字,在筆畫轉(zhuǎn)折的力度和那種刻板的工整感上,竟有著詭異的相似!

借著窗外透入的、越來越微弱的天光,陳默艱難地讀著:

“……我時日無多,報應(yīng)終至……四十年了,那場火,夜夜在我夢里燒……我逃不掉……”

“……當(dāng)年,我是南華路衛(wèi)生所的醫(yī)生……幾起嚴重的醫(yī)療事故……死了人……家屬鬧得厲害……上面壓下來……是當(dāng)時的衛(wèi)生局副局長……他找到我……說必須‘處理干凈’……不留后患……”

“……那些尸體……不能留……也不能讓人知道真相……否則……我們都得完蛋……”

“……我……我鬼迷心竅……副局長給了我一大筆錢……還有……‘處理’的渠道……我……我把那些尸體……偷偷運回了筒子樓……藏在了……藏在了……”

信紙在這里劇烈地顫抖了一下,字跡變得潦草:

“……只有林秀……那個倔強的護士……她……她發(fā)現(xiàn)了蛛絲馬跡……她不肯收封口費……她要去告發(fā)……我沒辦法……真的沒辦法……”

“……那天晚上……我?guī)е腿?02……那里最偏僻……我想把一切都燒掉……連同那些‘東西’……可她……她撞見了……她認出了我……”

“……我掐死了她……把她的尸體拖回404……用她的裁紙刀……偽造了自殺……然后……我點了火……”

“……火……好大的火……燒了那么久……把什么都燒干凈了……連同我的良心……”

“……我以為……一切都結(jié)束了……可是沒有……那九個……他們沒走……林秀……她也沒走……她恨我……這棟樓……成了牢籠……成了地獄……”

“……我知道……‘他們’……要重啟了……需要新的……第九個……才能繼續(xù)‘封口’……才能讓上面的‘秘密’繼續(xù)爛掉……”

“……我累了……我受夠了……我先走一步……”

信紙的最后,筆跡已經(jīng)歪斜得難以辨認,仿佛耗盡了書寫者最后的氣力:

“……詛咒……是閉環(huán)……封口……重啟……永不停止……下一個……是你……”

陳默拿著信紙的手劇烈地顫抖著,紙張發(fā)出簌簌的響聲。

王伯的遺言,像一把冰冷的鑰匙,徹底打開了所有謎團的鎖。

醫(yī)療事故、副局長、藏尸、封口費、林秀的正義與不屈、謀殺、縱火、嫁禍……以及這延續(xù)四十年的、需要不斷用生命去填補的恐怖詛咒!

“封口……重啟……永不停止……”

他喃喃念著這最后的血字,一股寒意從腳底直沖天靈蓋。

就在這時,他的目光,無意間掃過王伯尸體旁的地面。

那里,在桌子腿的陰影下,放著一部電話機。

一部極其老舊的、奶油色的、轉(zhuǎn)盤撥號式的老式電話機!

電話的聽筒沒有放好,歪斜地垂落在桌邊,話筒朝下。

陳默的呼吸驟然停止!

他認得這部電話!

那熟悉的奶油色!那老舊的轉(zhuǎn)盤!那垂落的聽筒!

正是他搬進504第一天,在床底灰塵中發(fā)現(xiàn)的那部!

正是那個在無數(shù)個深夜,用“未知來電”撥打他手機,傳來女人哭泣和求救聲的源頭!也正是剛才,宣告他成為“第九個”的那部死亡之鈴!

它竟然在這里!在王伯的尸體旁!

陳默猛地撲過去,抓起那部老式電話。聽筒入手冰涼,帶著一股陳腐的霉味。

他顫抖著將聽筒湊到耳邊——

聽筒里,沒有任何聲音。

一片死寂。

但就在他拿起聽筒的瞬間,他褲兜里的手機,再次瘋狂地震動起來!

嗡——嗡——嗡——

屏幕上,“未知號碼”的來電顯示,如同索命的符咒,再次亮起!

陳默僵在原地,一手拿著冰冷死寂的老式電話聽筒,一手感受著褲兜里瘋狂震動的手機。

王伯歪著頭、死不瞑目的尸體就在眼前,桌上是空毒藥瓶和寫滿罪惡的遺書,腳下是粘稠冰冷的血泊,空氣中彌漫著死亡和腐朽的氣息。

詛咒的閉環(huán),在他拿起聽筒的這一刻,仿佛完成了最后的咬合。

“永不停止……”

他仿佛聽到林秀那冰冷怨毒的聲音,在空寂的房間里,在無盡的黑暗中,再次響起。


更新時間:2025-08-25 03:11: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