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抓住林墨的手用盡力氣說出了最后的話,因為我知道自己快要死了“林墨,我好恨,
恨我最后遇見了你、愛上了你卻不能陪著你”林墨看著我,眼里已經(jīng)被淚水灌滿,
顫抖著開口“初夏,你先幫我探探路好嗎,我很快就來,很快…”1醫(yī)院診室內(nèi),
我獨自坐在醫(yī)生對面的椅子上。手里緊緊攥著檢查報告,露出的一角寫著(姓名:寧初夏)。
對面的醫(yī)生是一位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男性,表情凝重。我能從他的眼神中看出不忍。
他深吸一口氣,將手中的筆輕輕放下:“寧初夏,你的檢查結(jié)果已經(jīng)出來了?!蔽逸p輕點頭,
聲音平靜:“您說吧,我已經(jīng)有心理準備了?!薄笆前┌Y,晚期,已經(jīng)擴散到多個器官了。
”他聲音低沉的說道我微微垂下眼睛,嘴角卻露出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嗯,我猜到了。
”他有些意外我的反應,但仍繼續(xù)溫和地說道“目前的情況……確實很不樂觀,
但我們?nèi)匀豢梢試L試一些治療方案,比如化療和靶向藥,
或許能延長…”我直接打斷他問道:“醫(yī)生,我還有多長時間?”“如果你選擇治療,
積極配合,可能……還可以活三年,如果不治的話,大概……只有三個月。
”他的聲音更輕了我抬頭看向他輕輕吐出一口氣?!拔疫x擇三個月?!薄盀槭裁矗?!
你還這么年輕,三年時間可以做很多事,
甚至可能有新的治療方案——”我知道他是在為我好,但我還是搖搖頭,笑了笑:“三年,
大部分時間會在醫(yī)院里吧?化療,吃藥,嘔吐,掉頭發(fā)……一天比一天絕望。
”醫(yī)生喉結(jié)動了動,還想說什么,我目光平靜的看著他,“我不是放棄生命。
我是想選最好的3個月,讓自己再看一眼這個世界?!薄叭齻€月,夠我好好告別,
去幾個想去的地方,吃幾次愛吃的東西”“而不是拖到最后,
連笑都沒力氣”只見醫(yī)生沉默良久,最終緩緩點頭“我明白了,如果你需要,
我可以幫你開止痛藥,盡量讓你……不那么難受。”我站起身朝他微微鞠躬,
“謝謝您”在醫(yī)生的嘆息中我轉(zhuǎn)身離去,步伐不急不慢。在得知自己只能活三個月的時候,
我第一反應不是絕望,反倒是輕松。是啊,怎么會不輕松,我可是一個孤兒,無牽無掛。
活在這個世上已經(jīng)夠累了,現(xiàn)在終于可以解脫了,怎么會不輕松。可,眼睛怎么就進了沙,
淚水怎么也止不住。2出了醫(yī)院我向?qū)W校走去,雖然我在這世上無親無掛,
但總有一些人溫暖過我,總要去道個別。想起高一那年。剛?cè)雽W,
我身上的老舊衣服引起了班主任蘇柔的注意,她把我叫到了辦公室。
本以為又是一陣白眼與嫌棄,可這時一個溫暖的懷抱摟住了我。她啊,
在我的耳邊輕聲說:“辛苦了,丫頭。”我眼睛睜大,多年未曾出現(xiàn)的眼淚,在這一刻決堤。
我用力的抓著她的衣服,在她都懷里放聲大哭,
哭的聲嘶力竭…之后她經(jīng)常會出現(xiàn)在我的生活中,時常陪我聊天,給我?guī)э?,陪我說笑。
國家的補助,日常的資助,她也都盡全力的去幫我。就算是有了補助,我也要去打工,
學習落下的時候她也總會單獨給我輔導。在我的心里她早已是不可替代的家人,是姐姐,
現(xiàn)在卻要把這樣將要遠行的消息告訴她,這是不是有些太殘忍了。“她會傷心吧,她會哭吧,
她會抱緊我吧……”明明只有我一個人痛苦就好了!……回到學校時,下午課剛結(jié)束。
教學樓里涌出喧鬧的人群,我逆著人流往上走,像一條反向游動的魚。
蘇柔老師的辦公室在四樓盡頭。我站在門外,深呼吸,敲門?!罢堖M?!彼概淖鳂I(yè),
抬頭看見是我,立刻綻開笑容:“初夏?快進來,正好我買了你最愛喝的奶茶?!薄叭峤?,
”我輕聲說,“我有事跟你說。”她立刻察覺到我語氣不對,放下筆,
專注地看著我:“怎么了?有人欺負你了嗎?”我搖搖頭,將診斷書放在桌上,推向她。
我看著她看了一遍又一遍,她的手指顫抖著,死死的抓著那張紙,
時間在這一刻仿佛都靜止了?!安豢赡?..”她喃喃道,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一定是弄錯了,初夏,我們再去大醫(yī)院檢查...”她的語氣里帶著哭腔“已經(jīng)確診了。
”我打斷她,聲音很平靜,“晚期,擴散了?!彼偷卣酒饋恚@過桌子緊緊抱住我,
像是怕我會突然消失?!爸委?,一定要治療!多少錢我們一起想辦法,學??梢阅季?,
我有些積蓄...”她的擁抱很用力,幾乎讓我喘不過氣,但我貪戀這份溫暖。
“我不準備治療了?!碧K柔松開我,眼中滿是震驚和不解:“為什么?三年總比三個月好,
萬一有奇跡呢?”她的眼睛已經(jīng)紅了,淚水在眼眶中打轉(zhuǎn)。
我垂下眼睛:“我不想把最后的時間浪費在病床上?!薄叭峤?,你知道的,
我從來不怕死 我怕的是沒有真正活過?!彼斎幻靼?她看過我的檔案,了解我的過去。
也是她,
在我高燒住院時守在床邊整夜;在我交不起資料費時悄悄墊上;在我十七歲生日時帶我回家,
給我煮長壽面。“可是...”眼淚終于從她眼中滑落,“我舍不得你啊,
初夏...”她的聲音哽咽,每一個字都帶著顫抖。我伸手擦去她的淚水,
自己的眼眶里葉滿含淚水,但我不能哭,不能在她的面前哭泣。“柔姐,
你是我生命中最溫暖的光。”這是我第一次如此直白地表達感情,“謝謝你,
讓我知道被人關(guān)心是什么感覺?!彼薜酶鼌柡α?,把我摟進懷里。我依偎在她肩上,
嗅到她發(fā)間淡淡的梔子花香。這個味道,我會記住直到最后一刻?!白屛遗隳阕咄曜詈蟮穆罚?/p>
好嗎?”她哽咽著說,“不要一個人扛著?!蔽尹c點頭,答應她,是我唯一能給的安慰。
告別時,她堅持要我每天向她報平安,周末去她家吃飯。我一一應下,知道這能讓她好受些。
走出辦公室,夕陽西斜,走廊空無一人,我并沒有回宿舍,而是向天臺走去。
3通往天臺的樓梯很少人走,鐵門通常鎖著,但我知道哪扇窗戶的插銷壞了,可以爬出去。
這是我在無數(shù)個想要逃離的時刻發(fā)現(xiàn)的秘密通道。
傍晚的風吹散了醫(yī)院的消毒水味和辦公室的梔子花香。從這里可以看到整個海城,
遠處的大海泛著金色的粼光,街道上車水馬龍,人潮如織。明明有那么多的人,忙碌著,
快樂著,痛苦著,愛著,恨著。而我不久后將消失,像從未存在過。突然,
一陣歌聲隨風飄來。低沉,沙啞,充滿難以言說的悲傷。我循聲望去,
在天臺另一端的護欄邊,坐著一個男生。他背對著我,抱著一把木吉他,輕聲吟唱。
他的聲音里充滿了悲傷與絕望。我悄悄走近,不敢打擾。他唱得那么投入,
仿佛整個世界只剩下他和他的吉他。他的手指在琴弦上滑動,每一個和弦都恰到好處,
像是經(jīng)過千百次的練習。一曲終了,他放下吉他,望著遠處的天空,一動不動。“很好聽。
”我輕聲說道。他猛地回頭,很顯然被我嚇了一跳。是個清瘦的男生,眉眼很好看,
但籠罩著一層揮之不去的陰霾。他的眼睛很大,卻很空洞失去了所有的光?!澳闶钦l?
”他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皩幊跸模呷甙??!蔽艺f,“你呢?”“林墨,
六班?!彼喍痰鼗卮?,轉(zhuǎn)過頭不再看我,顯然希望我離開。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撥動著琴弦,
發(fā)出零散的音符。但我沒走,我們沉默地并肩站著,看著夕陽一點點沉入海平面。
“假如你只能活三個月你最想做什么?”我突然問道他渾身一震,緩緩轉(zhuǎn)過頭,
眼神復雜地看著我:“為什么問這個?”他的聲音里有一絲警惕,
仿佛這個問題觸動了某根敏感的神經(jīng)。“隨便問問。”我故作輕松地聳聳肩,心里卻在顫抖。
他沉默良久,久到我以為他不會回答。夕陽的余暉給他的側(cè)臉鍍上一層金色,
讓他看起來既真實又虛幻?!伴_一場演唱會。”他終于說,聲音輕得像耳語?!霸谖宜乐?,
希望讓很多人聽到我的歌?!彼氖种篙p輕撫過琴弦,像是在撫摸一個易碎的夢。
然后他看向我,眼神銳利,“為什么問這個?”我迎上他的目光,
平靜地說:“因為我真的只剩三個月了,是癌癥晚期?!笔澜缭谀且豢天o止,風停了,
遠處城市的喧囂也消失了,只剩下我們兩個人,和一句沉重的坦白。他的眼睛睜大了,
那潭死水終于起了波瀾。我看到他震驚、懷疑,最后就像是找到了同類。
4我看到他眼中的冰層裂開一道縫隙,那是一種只有在面對同類時才會有的眼神。
不需要解釋,不需要安慰,只需要一個眼神就能明白彼此的處境?!澳?..”他遲疑著,
“不怕嗎?”他的聲音很輕。我搖搖頭:“比起死亡,我更怕沒有真正活過。
”這句話今天第二次說出來,感覺更加真實。他低頭看著手中的吉他,
手指輕輕劃過琴弦:“我理解?!薄澳隳??”我問,
“為什么在這里一個人唱著這么悲傷的歌?
”他的嘴角扯出一個苦澀的弧度:“因為我也快死了,是...心臟問題,醫(yī)生說最多一年。
”他說得那么平靜,仿佛訴說著與自己無關(guān)的事情。這次輪到我震驚了,
兩個瀕死的人在天臺相遇,這概率有多大?我的心臟猛地一跳,既為他的遭遇感到難過,
又為找到同類而感到一絲安慰?!霸趺椿厥??”我輕聲問,怕觸動他的傷口。
“半個月前我的父母出了車禍,我在這世界上再也沒了親人?!彼穆曇羝届o得可怕,
但手指卻不自覺地收緊,指節(jié)發(fā)白“我聽到消息后就暈倒了...我之前的心臟就有問題,
這一次打擊太大,最后也就剩下一年了”氣氛變得沉默,我不知該說什么,
安慰在死亡面前顯得如此蒼白。任何語言都無法填補失去至親的痛苦,
我也沒想到他都遭遇竟然比我還慘。他繼續(xù)說,語氣里帶著自嘲,“所以,
我本來今天是來...告別的”他說完,但目光瞥向天臺邊緣。我的心猛地一沉,
原來那首歌是告別曲,看著他蒼白的面容和空洞的眼神,突然感到一陣心痛。
“但現(xiàn)在我改主意了?!彼粗艺f,眼中閃過一絲微弱的光,“既然我們都快死了,
何不先做點想做的事再走?”我點點頭,在生命的最后找到了同類,
找到了共同面對終結(jié)的伙伴。三個月和一年,都是倒計時,但至少不再是一個人的獨行。
“你的演唱會,”我說,“我來幫你實現(xiàn)?!边@句話脫口而出,甚至沒有經(jīng)過思考。
他愣了一下:“怎么實現(xiàn)?”他的眼中閃過一絲光亮。“就在學校辦,在晚自習時間,
向?qū)W生會申請場地。”“只要說是畢業(yè)季活動,應該能批下來。
”林墨看起來被這個主意嚇到了:“在全校面前?”“你不是想讓很多人聽到你的歌嗎?
”我反問,“還有什么比學校禮堂更大的舞臺?”我看著他手中的吉他,
想象著它在聚光燈下的樣子。他沉默了片刻,眼中重新燃起光芒:“好,但你要和我一起。
”“可是我不會唱歌啊”我老實承認,曾經(jīng)我唱歌跑調(diào)被很多人嘲笑過,
從那以后我就沒再唱會歌?!澳蔷蛷椙伲銇韼臀野樽?。”他的眼睛亮了起來,
仿佛已經(jīng)看到了演出的場景?!翱梢悦??”他問?!昂?!你定曲目,我可以學。
”既然都到了最后,那瘋一次又能怎樣。夕陽已經(jīng)完全沉沒,但我們誰都沒有提出離開,
仿佛這個被遺忘的角落成了臨時的避風港?!懊魈旆艑W后在這里見面,商量曲目。
”告別時林墨說。他的聲音比剛才有了一絲生氣,不再那么死氣沉沉。我點點頭,
看著他背著吉他消失在樓梯口?;氐剿奚?,我久違地感到一絲期待,生命開始倒數(shù)后,
反而有了活下去的理由。多么諷刺5接下來的兩周,我和林墨每天放學后天臺見。
那成了我們的秘密基地,一個脫離人群的小天地。他選了幾首原創(chuàng)歌曲和幾首翻唱,
我負責鋼琴部分。事實上,我鋼琴彈得比預期好——孤兒院曾有一架破鋼琴,
好心的義工老師教過一些基礎。音樂是我灰暗童年中少有的色彩。林墨他非常專業(yè),
經(jīng)常會指導我的一些問題?!斑@里,節(jié)奏再慢一點?!彼托牡刂笇В种冈谇傧疑鲜痉?,
“像是心跳逐漸停止的感覺。”他的比喻總是與死亡相關(guān),但我們都不再避諱這個話題,
我們早已做好了死亡的準備。蘇柔老師得知我們要辦演唱會后非常地支持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