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塔樓閣樓里一片寂靜。
艾拉蜷縮在林薇身邊，薄薄的毯子下，身體緊挨著林薇的手臂。
不同于以往在冰冷石墻邊因恐懼和寒冷而輾轉難眠。
今晚，艾拉睡得很沉。
她均勻的呼吸帶著一點小小的呼嚕聲，臉頰因為溫暖而泛著健康的紅暈。
肚子里不再是那種令人心慌的饑餓空虛感，而是被漢堡和奶茶帶來的暖意填滿，踏實而安穩(wěn)。
身上還蓋了一件毛茸茸的倉鼠披風。
也是林薇慌忙中帶來的。
給兩人在冰冷的夜晚，帶來了一絲溫暖。
即使在睡夢中，她的嘴角也微微向上彎著，仿佛找到了久違的港灣。
她喜歡這種感覺，喜歡林薇身上淡淡的、混合著汗水和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安心氣息。
這是被保護、被接納的感覺。
林薇并沒有完全睡著。
窗外隱約傳來的巡邏腳步聲和遠處焚燒的焦糊味，讓她保持著警惕。
她垂眼看著枕在自己臂彎里熟睡的艾拉，金發(fā)凌亂地散在肩頭，像一捧柔軟的麥穗。
無意識地，她的手指輕輕纏繞著艾拉的一縷發(fā)絲，感受著那份光滑和溫暖。
這個小姑娘，從驚恐的囚徒，到笨拙的學徒，再到如今……
林薇心中涌起一絲復雜的情緒，有憐惜，有驕傲，還有一種沉甸甸的責任感。
這感情，比單純的“同類”更深了一點。
清晨微光透過高窗灑入時，艾拉才迷迷糊糊地醒來。
她揉了揉眼睛，看到林薇已經(jīng)醒了，正靠墻坐著活動手腕腳踝。
“醒了？”林薇的聲音帶著晨起的微啞，“準備活動一下，今天練點不一樣的?！?/p>
艾拉點點頭，坐起身，伸了個懶腰。
她感覺身體充滿了力量，是那種實實在在的、屬于自己的力量感，讓她忍不住想蹦跳幾下。
然而，一頭濃密的金發(fā)隨著動作披散下來，有幾縷調皮地滑到眼前，擋住了視線。她下意識地用手去撥，動作顯得有些笨拙。
林薇看著她被頭發(fā)困擾的樣子，忍不住笑了。
“過來?！彼姓惺?。
艾拉乖乖地挪過去，背對著林薇坐下。
林薇的手指穿過她細滑的金發(fā)，動作自然而輕柔。
“頭發(fā)長了，訓練起來會礙事?！?/p>
她一邊說，一邊熟練地將艾拉的頭發(fā)攏起。
艾拉的身體瞬間繃緊了一瞬，隨即又慢慢放松下來。
這種被梳理頭發(fā)的感覺，陌生又奇妙。
她能感覺到林薇的手指在發(fā)間穿梭，帶著一種奇異的安撫力量，頭皮傳來舒適的觸感。這不是仆人粗魯?shù)氖崂?，也不是記憶中早已模糊的母親那遙遠的觸碰。
這是一種帶著溫度的、被珍視的照料。
“好了?！?/p>
林薇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她解下了自己頭上束發(fā)的一根黑色細皮筋，利落地給艾拉扎了一個清爽利落的高馬尾。
艾拉晃了晃腦袋，感覺清爽多了，視野開闊，脖子也涼快了。
她伸手摸了摸腦后那個小小的、有些彈性的圈，心里暖暖的。
“謝謝，老師?！?/p>
艾拉小聲說，臉上帶著一點羞澀的紅暈。
“嗯?！绷洲睉艘宦?，站起身，“今天，我們加一點耐力?！?/p>
訓練開始。
林薇在昨天的基礎動作上增加了重復次數(shù)和持續(xù)時間。
簡單的深蹲變成了連續(xù)的深蹲跳。
靠墻靜蹲的時間延長。
加入了原地高抬腿跑和俯臥撐支撐的交替訓練。
強度明顯提升。
艾拉咬著牙堅持。汗水很快浸濕了她的額發(fā)和后背。
她能感覺到肌肉在燃燒，呼吸變得急促，但體內那點漢堡帶來的暖流似乎支撐著她，讓她沒有像最初那樣輕易癱倒。
林薇在一旁指導，糾正動作，同時自己也進行著強度更高的訓練。
兩人粗重的喘息聲在閣樓里此起彼伏，空氣中彌漫著汗水和努力的味道。
訓練間隙，林薇照例靠近窗縫觀察。
城中的氣氛比前幾天更加肅殺。
除了城衛(wèi)軍和戴著烏鴉面具的“醫(yī)生”，街上多了許多打扮各異、眼神銳利、腰間掛著五花八門武器和工具的人。
這是從外面趕來的賞金獵人。
專門應邀前來抓捕女巫，凈化邪惡。
他們的加入，讓搜捕的效率明顯提升。
林薇看到他們不像衛(wèi)兵那樣粗暴地砸門，而是更狡猾地觀察、試探。
甚至利用一些奇怪的工具在房屋周圍探查。
突然，靠近貧民窟邊緣的一處普通院落里，爆發(fā)出一聲沉悶的巨響。
轟！
一團濃烈的、翻滾著詭異綠光的煙霧猛地從院子里炸開，迅速擴散，瞬間吞沒了附近幾個探頭探腦的賞金獵人。
凄厲的慘叫聲從煙霧中傳來，那些人影痛苦地掙扎著，很快便抽搐著倒下，皮膚呈現(xiàn)出可怕的青紫色。
“敵襲，敵襲！”
遠處的城衛(wèi)軍高喊起來。
“是女巫的魔藥！”
“快，這里有女巫?！?/p>
“快點拿解毒劑，救命，我受傷了！”
“散開，不要靠近，用弓箭！”
街道上的喊聲此起彼伏。
是魔藥天賦的玩家！
林薇心頭一緊。
壞了，又有玩家被發(fā)現(xiàn)了。
綠色的毒霧如同有生命般蔓延，阻擋了后續(xù)賞金獵人的腳步。
但混亂只持續(xù)了短短十幾秒。
尖銳的哨音響起，大批城衛(wèi)軍迅速趕到，將院落團團圍住。
他們沒有貿然沖進毒霧，而是舉起了弓弩。
咻咻咻——
密集的箭雨如同飛蝗般射向煙霧籠罩的院落。
里面似乎傳來一聲悶哼和重物倒地的聲音。
緊接著，幾個戴著簡易防毒面具的城衛(wèi)軍舉著盾牌，小心翼翼地沖進煙霧。
片刻后，煙霧被驅散，一個穿著現(xiàn)代沖鋒衣、渾身插滿箭矢的身影被拖了出來。
像破麻袋一樣扔在地上，再無生息。
那詭異的綠霧失去了源頭，也漸漸消散在空氣中。
十幾名賞金獵人變成了尸體，但那名選擇了魔藥、試圖反抗的玩家，也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效率與冷酷，在這一刻體現(xiàn)得淋漓盡致。
林薇和艾拉默默看著這一幕，剛剛訓練帶來的些許暖意，被窗外的殘酷現(xiàn)實徹底澆滅。
一股寒意順著脊椎爬上來。
這就是暴露的下場。
無論是艾拉的能力，還是林薇的“異?！?，一旦被發(fā)現(xiàn)，等待她們的，將是比這更嚴酷的圍剿。
“繼續(xù)！”
林薇的聲音比剛才更冷，也更堅定。
她率先回到訓練的位置，動作更加用力。
艾拉也用力擦掉額頭的汗水，眼神里充滿了后怕，但更多的是破釜沉舟的決心。
她深吸一口氣，再次投入到高抬腿跑中，每一次抬腿都仿佛要踏碎眼前的恐懼。
汗水流淌，肌肉酸痛，但兩人的動作卻更加標準，更加有力。
每一次堅持，都像是在向窗外那無形的絞索發(fā)出無聲的抗議。
當夜幕再次降臨，兩人累得幾乎虛脫，靠墻坐下喘息時，她們都能清晰地感覺到身體的變化——肌肉的酸痛下，是比昨天更堅實的力量感，是呼吸更加綿長的耐力提升。
窗外的火光映照著她們疲憊卻異常明亮的眼睛。
恐懼依然存在，但在這恐懼之上，一種名為“信心”的東西，正在艱難地、一點點地生長。
她們的身體，正變得更有力量去迎接未知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