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沈?qū)④姷张拥男纳先恕?敵國求娶和親,他卻親手將我送上敵人的花轎。 “裊裊,等你回來,我以江山為聘?!?三年受盡屈辱,我浴血?dú)w來,他卻已立新后。 那女子眉眼與我七分相似,正嬌嗔地扯他衣袖: “陛下,姐姐好兇,臣妾害怕?!?我笑著拔出長劍:“別怕,我這就送你去死?!?血光飛濺時(shí),太子竟徒手握緊我的劍刃,眼赤如血: “你可知這三年,朕是如何熬過來的?” 殿外忽然傳來腳步聲,與我容貌一模一樣的女子踉蹌?chuàng)淙耄?“陛下!我們的孩子被沈姑娘嚇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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轎簾被掀開的剎那,凜冽的北風(fēng)裹著雪粒子,劈頭蓋臉砸來。
塞外的風(fēng),粗糲得像鈍刀子,刮在人臉上,帶著一股子血腥和沙塵混雜的味兒。和記憶中上京永遠(yuǎn)令人欲醉的暖風(fēng)、繁花甜香,是徹徹底底的兩個(gè)世界。
我被一個(gè)粗壯的婆子幾乎是拽下了花轎,腳下一軟,厚厚的積雪沒過了腳踝,刺骨的冷意順著小腿急速攀升。身上繁復(fù)的嫁衣,金線刺繡的鸞鳳,在這灰暗的天地間,紅得刺眼,也沉得壓肩。
“走快點(diǎn)!磨蹭什么!”婆子操著生硬的漢語,不耐煩地推搡著我。
前方是烏壓壓的人群,穿著皮毛裘衣,高鼻深目,眼神里是毫不掩飾的審視與輕蔑。他們看著我,如同看著一只誤入狼群的羔羊,一件用華麗綢緞包裹、即將被拆吃入腹的禮物。
最高的那個(gè)男人,身形魁梧得像一座鐵塔,絡(luò)腮胡須覆滿了大半張臉,只露出一雙鷹隼般銳利冰冷的眼睛。那是狄戎的王,赫連灼。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帶著一種打量獵物的貪婪和占有欲,讓我胃里一陣翻攪。
一只手,枯瘦而布滿皺紋,伸了過來,腕上是沉重的黃金鐲子。是狄戎的迎親女官,她臉上堆著程式化的笑,眼神卻像淬了毒的冰?!肮鳎堧S我來?!?/p>
公主。
多么諷刺的稱呼。我是沈裊裊,上京城里最明媚恣意的沈?qū)④姷张?,是太子蕭衍曾放在心尖尖上,說過無數(shù)次非卿不娶的人。
可如今,我是大胤朝用來換取邊境三年安寧的“禮物”,一個(gè)頂著公主虛名、遠(yuǎn)嫁蠻荒的和親女。
視線不由自主地越過喧鬧的人群,望向南方。天際灰蒙蒙一片,什么也望不到。上京離此,千里之遙。
蕭衍。
這個(gè)名字在心里滾過,帶起一陣尖銳的痛楚,比塞外的寒風(fēng)更能刮痛骨頭。
臨行前夜,月華如水,灑滿東宮后院的寂寥亭臺。他緊緊攥著我的手,眼底是翻涌的痛色與掙扎,一遍遍在我耳邊起誓,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裊裊,委屈你先去。孤發(fā)誓,只需三年!三年后,孤必秣馬厲兵,親率王師接你回來!到時(shí),孤以這萬里江山為聘,娶你做孤名正言順的皇后!信我,裊裊,你一定要信我!”
那時(shí)的月光多亮啊,亮得能看清他眼底每一分情真意切,亮得讓我以為,眼前的重重磨難真的只是為了換來日后更加璀璨的相守。
可信他?
我信了。
所以當(dāng)我父兄在朝堂上據(jù)理力爭,當(dāng)我的閨中密友哭著問我是否真的甘心時(shí),我點(diǎn)了頭。我親手摘下了戴了十五年的、象征沈氏嫡女身份的玉佩,換上了這身陌生而沉重的嫁衣,踏上了這輛再無歸途的花轎。
我以為我的犧牲,我的隱忍,能換來家國安寧,能換來他的江山穩(wěn)固,能換來一個(gè)值得我們共同期待的未來。
“呵……”一聲極輕的、幾乎聽不見的嗤笑從喉間溢出,瞬間便被風(fēng)吹散在了廣袤的荒原上。
信他,就成了我這一生,最可笑也最致命的錯(cuò)誤。
赫連灼的腳步停在了我的面前,巨大的陰影將我完全籠罩。他身上濃重的羊膻味和一種屬于強(qiáng)悍男性的壓迫感撲面而來,令人窒息。他伸出手,粗糙的手指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道,捏住了我的下巴,強(qiáng)迫我抬起頭。
他的指腹粗糲得像砂石,刮得我細(xì)嫩的皮膚生疼。那雙鷹眼里沒有絲毫對新婚妻子的憐惜,只有赤裸裸的征服欲。
“大胤的女人,果然細(xì)皮嫩肉?!彼緡伭艘痪涞胰终Z,語調(diào)輕佻,周圍的人群爆發(fā)出一陣哄笑。
屈辱像滾燙的烙鐵,狠狠燙在我的心上。我猛地偏開頭,掙脫了他的鉗制,下頜處留下清晰的紅色指印。
赫連灼愣了一下,隨即眼中閃過一絲被挑釁的怒意,但很快又被一種玩味的興趣取代。他改用生硬的漢語,聲音洪亮,確保周圍所有人都能聽見:“有脾氣?很好!馴服烈馬,才是最大的樂趣!帶下去!”
那婆子更加用力地推了我一把。我踉蹌著,被他們簇?fù)碇?,走向那片巨大的、灰黑色的王帳。帳頂矗立的猙獰狼頭圖騰,在風(fēng)雪中 沉默的地咆哮。
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刀刃上。腳下的積雪咯吱作響,像是骨肉被碾碎的聲音。
蕭衍,這就是你為我選的路嗎?
這就是你用江山為聘,換來的……煉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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