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入秋的日頭軟乎乎的,陳九推著他那輛老推車進(jìn)柳溪村時,輪子 “吱呀吱呀” 響,
跟村口老槐樹的葉子摩擦聲混在一塊兒,倒像倆老伙計在嘮嗑。推車把手上掛著個布幌子,
寫著 “修舊補(bǔ)殘” 四個黑字,都褪得發(fā)灰了;車斗里碼著錘子、木膠、針線盒,
還有半塊啃剩的玉米餅子 —— 是早上從前一個村帶的。陳九四十來歲,
穿件洗得發(fā)白的藍(lán)布褂子,褲腳卷到膝蓋,露出倆沾著泥點(diǎn)的小腿,一看就是走慣了鄉(xiāng)路的。
他把推車停在老槐樹下,剛掏出旱煙袋,就聽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伴著女人的哭腔:“陳師傅!陳師傅您可算來了!”抬頭一瞧,是村里的李嬸,
頭發(fā)亂蓬蓬的,手里攥著個布娃娃 —— 布娃娃的臉都洗得發(fā)白了,胳膊上還縫著塊補(bǔ)丁,
一看就是孩子常抱的。李嬸跑到跟前,喘得胸口起伏,手都在抖:“您快跟我家去瞅瞅!
我家小柱子,邪性了!”陳九把旱煙袋揣回兜里,沒多問,先扶了李嬸一把:“別急,
慢慢說,孩子咋了?”“咋了?” 李嬸一開口眼淚就掉下來,拉著陳九的胳膊往村里走,
“小柱子才五歲啊!他娘半年前走的,走的時候他還不會說話呢!可就這幾天,
他天天抱著這個布娃娃,坐在門檻上哭,嘴里喊‘娘的線纏我手了’—— 您說邪門不邪門?
”倆人快步走,路過幾家院門,有人探出頭看,李嬸也顧不上打招呼,
接著絮叨:“頭天我沒當(dāng)回事,以為孩子瞎念叨,可第二天早上,我看見他手上真有紅印子!
細(xì)細(xì)的,跟繡線勒的似的,一道一道的!夜里我還聽見他屋里有‘簌簌’的聲兒,
跟有人繡活兒似的,我趕緊掀簾子進(jìn)去,啥都沒有!就小柱子抱著布娃娃,睡得滿頭汗,
嘴里還哼‘娘別纏我,我怕’……”說話間就到了李嬸家。院子不大,靠墻種著棵石榴樹,
葉子都黃了半邊;正屋的門敞著,能看見屋里擺著張舊方桌,桌上放著個搪瓷盆,
盆邊搭著塊洗舊的藍(lán)布。剛進(jìn)院,陳九就皺了下眉 —— 不是聞見啥怪味兒,
是一股淡淡的皂角香,不濃,像剛洗完的衣裳晾在院里,風(fēng)一吹飄過來的似的?!靶≈幽兀?/p>
” 陳九問。李嬸往屋里指:“在里屋呢,早上起來就抱著布娃娃坐著,不說話也不吃飯。
”倆人進(jìn)了里屋,就見個穿紅兜肚的小男孩,坐在炕沿上,懷里緊緊抱著那只布娃娃,
腦袋耷拉著。聽見動靜,他慢慢抬頭,小臉蠟黃,眼睛腫得跟核桃似的,看見陳九,
小嘴一癟,又要哭:“叔叔…… 娘的線,又纏我手了……”陳九走過去,蹲下來,
輕聲說:“孩子,讓叔叔看看你的手?!毙≈忧由厣斐鲎笫?,陳九一看,
果然 —— 手背上有三道細(xì)細(xì)的紅印,跟繡花針引著線勒出來的印子一模一樣,不深,
但看得清清楚楚,不像抓的,也不像碰的。他摸了摸那紅印,指尖有點(diǎn)發(fā)沉,
跟碰著曬透了的棉花似的,軟乎乎的,卻又帶著點(diǎn)拽不動的勁兒。這時候,
他眼角瞥見了桌上的東西 —— 半床沒繡完的百家被,鋪在方桌上,青布做的底子,
上面只繡了幾瓣桃花,粉盈盈的,針還插在布上,線垂下來,晃晃悠悠的。陳九站起身,
走過去捏起那根繡線。線是棉線,紅色的,摸著手感很軟,像是用溫水泡過似的。一捏著線,
那股皂角香就濃了點(diǎn),好像有人站在旁邊,剛用皂角洗完手?!袄顙?,
” 陳九轉(zhuǎn)頭看向還在抹眼淚的李嬸,語氣平平靜靜的,沒半點(diǎn)玄乎勁兒,“你這兒媳,
走的時候這被子沒繡完吧?”李嬸一愣,眼淚還掛在臉上:“是…… 是沒繡完。她叫春桃,
手巧得很,嫁過來就說要給小柱子繡床百家被,說湊夠百家布,孩子能少生病。
挨家挨戶求了三十多家布,剛繡了個開頭,生小柱子的時候大出血…… 就沒救過來。
”“她心里掛著小柱子,” 陳九把繡線輕輕放回布上,針還插在原來的地方,
“這線沒散呢,還記著她沒繡完的活兒,沒放下孩子?!边@話一出口,
李嬸 “哇” 的一聲就哭了,蹲在地上,拍著大腿:“春桃??!我就知道你不放心柱子!
可你也別這么嚇孩子?。∷€小,經(jīng)不起這么纏??!”小柱子也跟著哭,
抱著布娃娃往陳九身邊湊,小手抓住陳九的衣角:“叔叔,娘是不是不想走?我不怕娘,
可我疼…… 手上疼……”陳九蹲下來,摸了摸小柱子的頭,
又看了眼桌上的百家被 —— 青布底上的桃花瓣,繡得整整齊齊,針腳密得很,
一看就是用了心的。他沒再多說啥,只對李嬸說:“先別哭了,孩子還看著呢。
這事兒不難辦,就是得把她沒干完的活兒,給她了了?!崩顙鹛痤^,
淚眼朦朧的:“咋了了?陳師傅您說,只要能讓柱子好,讓我干啥都行!
”陳九指了指那床百家被,又看了眼小柱子手上的紅印,聲音還是平平靜靜的,
卻透著股讓人安心的勁兒:“先找著她沒湊齊的布,再把這被子繡完。她是記掛著孩子的暖,
不是要害人 —— 你信我?!贝巴獾奶栒者M(jìn)來,落在百家被上,
那幾瓣粉桃花好像亮了點(diǎn),垂著的繡線輕輕晃了晃,沒出聲,卻像在應(yīng)著陳九的話。
小柱子停止了哭,睜著腫眼睛看著那床被子,小聲說:“娘…… 是想給我繡完被子嗎?
”沒人回答他,但那股皂角香,又輕輕飄了過來,像一聲輕輕的 “嗯”。
第二章李嬸聽陳九說要找布,趕緊抹掉眼淚,顫巍巍地起身:“找布?
可春桃沒說過還差哪幾家??!她走得急,啥都沒來得及交代清楚……”陳九沒慌,
指了指里屋的舊衣柜:“她要是上心繡這被子,說不定會記著。你找找她生前常用的針線筐,
或者抽屜里有沒有小本子啥的 —— 手巧的人做活兒,愛記個明細(xì)。
”李嬸一拍大腿:“對??!春桃是愛記東西!她嫁過來時帶了個藍(lán)布小本子,
說要記著哪家給了布,以后好還人情!” 說著就往衣柜跑,拉開抽屜翻找,
嘩啦啦的響動里,還夾雜著她的念叨,“春桃啊,你可得顯顯靈,
讓娘找著你的本子……”小柱子坐在炕沿上,抱著布娃娃小聲問陳九:“叔叔,
娘真的會記布嗎?我好像見過娘在本子上畫圈圈。”陳九剛要應(yīng)聲,就聽李嬸喊:“找著了!
找著了!”她舉著個巴掌大的藍(lán)布本子跑出來,封皮上繡著朵小小的白梅花,
邊角都磨得起毛了。翻開本子,里面是春桃的字,歪歪扭扭的,
卻寫得整齊 —— 每一頁都記著人家的姓,后面畫著勾,
有的還備注了 “給了半塊青布”“送了花格子布”。翻到最后一頁,
有兩個名字后面沒打勾:張家、王家。旁邊還寫著小字:“張家有藍(lán)布,王家有花布,
下次去帶點(diǎn)東西?!崩顙鹂粗?,眼淚又下來了:“這孩子,心細(xì)著呢!那時候她剛嫁過來,
怕村里人嫌她是外地的,求布的時候總帶著東西。去張家前,
特意在院里摘了把菠菜 —— 說張家嬸子家的娃愛吃菠菜面;去王家前,蒸了碗紅薯,
說王家大爺牙口不好,軟和的能咬動。”“可求著求著,天就冷了。” 李嬸抹了把淚,
聲音低了些,“有回我半夜起來,看見她還在燈下縫碎布,手凍得通紅,指尖都裂了,
還攥著針不肯放。我讓她歇著,她說‘娘,再縫幾塊,湊夠一百家,
柱子就能早點(diǎn)蓋上暖被子了’……”陳九湊過去看那本子,
指了指 “張家” 下面的小字:“她沒說為啥沒求到這兩家的布?”李嬸搖搖頭:“沒說。
就有天晚上,她回來的時候眼睛紅紅的,抱著布筐坐在門檻上,說‘還差兩塊布,
可人家好像不太愿意給’。我問她是哪家,她又不說,只說‘沒事,
明天再去試試’—— 現(xiàn)在看這本子,才知道是張家和王家。”這時候,
小柱子突然從布娃娃的口袋里掏出個東西,舉到李嬸面前:“奶奶,這個!
娘藏在娃娃兜里的!”李嬸低頭一看,是塊巴掌大的紅布角,邊緣整整齊齊的,
上面用粉線輕輕畫了個小虎頭的輪廓,
眼睛的地方還點(diǎn)了兩個小黑點(diǎn) —— 是沒繡完的樣子。“這是……” 李嬸接過紅布角,
手指都在抖,“這是春桃藏的紅布!她走前一天,還跟我說‘娘,我攢了塊紅布,
想給柱子繡個虎頭枕,等他周歲的時候用,枕著虎頭,
能少做噩夢’…… 我那時候光顧著擔(dān)心她身子,沒當(dāng)回事,沒想到她藏在娃娃兜里了!
”陳九拿過紅布角看了看,紅布軟乎乎的,
聞著也有淡淡的皂角香 —— 跟百家被上的香味一樣。他把紅布角還給小柱子,
讓他揣好:“這布得留著,等繡完百家被,
再把虎頭枕繡完 —— 你娘肯定想讓柱子抱著虎頭枕睡覺?!毙≈邮箘劈c(diǎn)頭,
把紅布角小心地塞回布娃娃兜里,又緊緊抱住娃娃:“娘的布,我好好收著。
”李嬸把藍(lán)布本子疊好,揣進(jìn)懷里:“陳師傅,明天我就去張家和王家問問,不管咋樣,
都得把這兩塊布求來 —— 春桃盼了這么久,不能讓她的心思白費(fèi)。
”陳九看了眼桌上的百家被,那根紅色的繡線還垂在那兒,被窗外吹進(jìn)來的風(fēng)輕輕晃了晃。
他伸手摸了摸繡線,指尖還是發(fā)沉,卻比剛才軟了點(diǎn) —— 好像春桃聽見了他們的話,
松了點(diǎn)勁兒?!安挥眉?,” 陳九收回手,對李嬸說,“明天早上再去。
你今天先好好哄哄孩子,讓他吃點(diǎn)東西,睡個覺。你看他小臉蠟黃的,再熬下去該受不了了。
”李嬸這才想起小柱子還沒吃飯,趕緊轉(zhuǎn)身去廚房:“對??!柱子還沒吃早飯!
我去給他煮個雞蛋,再下碗面 —— 春桃以前總給柱子煮雞蛋,說吃了長力氣。
”小柱子坐在炕沿上,抱著布娃娃看百家被,突然小聲跟陳九說:“叔叔,娘的線不勒手了。
”陳九湊過去看,小柱子手背上的紅印子果然淡了點(diǎn),不像剛才那么紅了。他笑了笑,
摸了摸小柱子的頭:“你娘知道咱們要幫她繡完被子,不著急了?!毙≈诱A苏D[眼睛,
也笑了,露出兩顆小虎牙:“那娘是不是就不會纏我了?等被子繡完,娘會不會來看我?
”陳九沒直接回答,只指了指百家被上的桃花瓣:“你看這桃花,
繡得多好看 —— 你娘繡的時候,肯定想著你蓋被子的樣子。等繡完了,被子蓋在你身上,
就跟你娘抱著你似的?!毙≈铀贫嵌攸c(diǎn)點(diǎn)頭,把臉貼在布娃娃上,小聲說:“娘,
我等你給我繡完被子?!睆N房里傳來李嬸打雞蛋的聲音,還有水開的 “咕嘟” 聲,
混著淡淡的皂角香,飄滿了整個屋子。桌上的繡線又晃了晃,這次晃得慢,像在點(diǎn)頭似的。
陳九坐在門檻上,看著院里的石榴樹,心里琢磨著:明天去張家和王家,
怕是沒那么容易 —— 要是人家不愿意給布,該咋說?總不能逼著人家,春桃要是知道了,
肯定也不樂意。正想著,李嬸端著一碗面條出來,上面臥著個荷包蛋,
熱氣騰騰的:“陳師傅,您也沒吃早飯吧?
先吃碗面墊墊肚子 —— 是春桃生前磨的玉米面,煮出來香得很?!标惥艣]推辭,接過碗,
嘗了一口 —— 玉米面的香混著淡淡的鹽味,確實(shí)好吃。他抬頭看見小柱子也端著小碗,
小口小口地吃面,臉上終于有了點(diǎn)血色。窗外的日頭慢慢升高,照在百家被上,
那幾瓣粉桃花好像更亮了。陳九知道,只要找著那兩塊布,春桃的心愿就能了,
小柱子也能睡個安穩(wěn)覺了 —— 就是不知道,張家和王家,會不會愿意把布拿出來。
第三章天剛蒙蒙亮,李嬸就起了。她把春桃的藍(lán)布本子揣在懷里,
又從廚房拿了兩個剛蒸好的白面饅頭 —— 是前幾天趕集買的,平時舍不得吃,
今天要去張家、王家,想著帶點(diǎn)東西當(dāng)心意。陳九也醒了,
正坐在院里的石凳上擦他的修木工具,看見李嬸出來,停下手里的活兒:“東西都備好了?
別太急,好好跟人家說?!薄鞍?,知道。” 李嬸把饅頭用布包好,
又摸了摸小柱子的頭 —— 小柱子還沒醒,昨晚總算睡了個安穩(wěn)覺,
手背上的紅印子又淡了點(diǎn),“我先去張家,離得近,回來再叫柱子起床。
”倆人剛走到張家門口,就聽見院里有剁菜的聲音。張家的院門虛掩著,李嬸深吸一口氣,
輕輕推開門:“張家妹子,在家呢?”張家嬸子正蹲在灶臺邊剁菠菜,聽見聲音回頭,
看見李嬸和陳九,手里的刀頓了頓,臉上有點(diǎn)不自在:“是李嬸啊…… 這早,有事?
”李嬸把布包的饅頭遞過去,笑著說:“沒啥大事,就是來跟你嘮嘮。
這是前幾天買的白面饅頭,給娃們嘗嘗?!睆埣覌鹱記]接,把刀放下,
擦了擦手:“別這么客氣,有啥話您直說。” 她眼神飄了飄,落在李嬸懷里的布包上,
“是…… 是為春桃那百家被的布來吧?”李嬸沒想到她這么直接,愣了一下,
點(diǎn)點(diǎn)頭:“妹子,你咋知道?”“村里都傳呢,說春桃的線纏了小柱子。
” 張家嬸子嘆了口氣,往屋里看了一眼 —— 她家娃正趴在窗臺上看,“實(shí)不相瞞,
春桃活著時來求過藍(lán)布,我沒給。那時候我家娃剛感冒,我婆婆說春桃身子弱,
怕‘沖’著娃,我就沒敢給…… 現(xiàn)在想想,怪對不住她的?!崩顙饎傄f話,
陳九先開口了,語氣平平靜靜的:“張家嬸子,春桃來求布那天,是不是還給你送了把菠菜?
說你家娃愛吃菠菜面,她院里種的,新鮮?!睆埣覌鹱右汇叮劬σ幌伦蛹t了:“您咋知道?
是…… 是有這回事。那天她攥著把菠菜站在門口,凍得鼻子通紅,還笑著說‘嬸子,
剛摘的,給娃下面吃’。我接過菠菜,卻沒把布給她,她也沒怨,只說‘那我下次再來’,
轉(zhuǎn)身就走了……”“還有一回,你家娃的棉襖破了個洞,你沒空補(bǔ),春桃看見,
主動說幫你縫?!?陳九又補(bǔ)充了一句,“她縫的時候,特意用了跟棉襖顏色相近的線,
縫得整整齊齊,娃穿在身上都看不出來?!边@些事李嬸都沒聽過,她看著張家嬸子,
眼圈也紅了:“春桃這孩子,啥都沒跟我說…… 她總怕給人添麻煩。
”張家嬸子再也忍不住,抹了把眼淚:“是我對不住她!我不該聽我婆婆的瞎話,
春桃是個好姑娘??!” 她轉(zhuǎn)身往屋里跑,
很快抱出塊疊得整齊的藍(lán)布 —— 布角還帶著點(diǎn)漿洗過的硬挺,“這就是她要的藍(lán)布,
我一直沒舍得用,想著哪天找機(jī)會給她,可沒等我送,她就……”李嬸接過藍(lán)布,摸著布面,
眼淚掉在布上:“妹子,謝謝你…… 春桃要是知道,肯定高興?!睆膹埣页鰜恚?/p>
倆人往王家走。路上碰見幾個早起的村民,有人問:“李嬸,布求著了?” 李嬸點(diǎn)點(diǎn)頭,
把張家的事簡單說了說,村民們都嘆:“春桃是個實(shí)在人,當(dāng)初是咱們對不住她。
”王家的院門關(guān)著,李嬸敲了敲門,好一會兒才有人應(yīng) —— 是王家大娘,
聲音有點(diǎn)?。骸罢l???”“大娘,是我,李嬸?!遍T開了,王家大娘的眼睛腫著,
像是剛哭過。她看見李嬸和陳九,嘆了口氣:“進(jìn)來吧,老頭子剛睡著。
”屋里飄著股草藥味,王家大爺躺在床上,蓋著厚被子,臉色不太好。
王家大娘給倆人倒了碗水,小聲說:“我知道你們來干啥 —— 春桃要的花布,我家有,
可當(dāng)初老頭子不讓給,說春桃是外地媳婦,說不定住不久,給了布也是白給。
”“我勸過老頭子,說春桃是個好的,可他不聽?!?王家大娘抹了抹眼角,
“春桃來求布那天,給我家送了碗蒸紅薯,說老頭子牙口不好,軟和的能咬動。我拿著紅薯,
心里不落忍,想把布給她,可老頭子在屋里喊‘別給’,
我就沒敢…… 后來春桃再也沒來過,我還想著等老頭子消氣了,再找她把布送過去,
結(jié)果……”這話剛說完,院門口突然傳來小柱子的聲音:“奶奶!叔叔!”倆人回頭,
看見小柱子抱著布娃娃跑過來,手里還攥著那塊紅布角:“我醒了沒看見你們,就跟著來了。
” 他跑到王家大娘面前,仰著小臉,“奶奶,我娘說過,你家的花布最好看,
她想繡在我的被子上。”王家大娘看著小柱子,
又看了看他手里的紅布角 —— 上面的小虎頭輪廓清清楚楚,
眼淚一下子就下來了:“好孩子…… 是奶奶不對,是奶奶沒把布給你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