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大概發(fā)生在唐朝。彼時的長安城才剛剛建成，城墻磚縫里還嵌著沒拍實的黃土，
風一吹就跟撒胡椒面似的，滿大街亂飄。楊老八往街心一站，不消半盞茶的功夫，
頭發(fā)絲里能篩出二兩土，衣領(lǐng)子一倒，能堆出個微型小土坡——街坊鄰居見了他，
都不叫他“老八”，改叫“老土”，連賣胡餅的王二都打趣：“老八啊，
你下次出門別帶錢了，直接往身上刮點土，就能當面粉換我半張餅?！睏罾习寺犃瞬粣?，
還嘿嘿笑。他這人沒別的毛病，就是心大，外加有點憨。按說他楊家在隋朝也曾是名門望族，
祖上出過尚書郎，家里廳堂掛的字畫，落款都是能叫上名的大家?？杉懿蛔〕妫?/p>
隋末那陣兵荒馬亂，家里的地都被姓李的占了，宅子被燒了，前七個哥哥姐姐，
不是餓死在逃荒路上，就是病沒在亂兵堆里，到最后就剩他這么個“老八”，
跟個漏網(wǎng)之魚似的，陪著老爹在長安城西隅租了個破院子，勉勉強強過日子。這天風尤其大，
楊老八逛到西市，風裹著黃土往他鼻子里灌，他打了個噴嚏，噴出的鼻涕泡都帶著土渣。
正狼狽著，就見街面上“咯噔咯噔”過來幾輛馬車——頭一輛是張大戶家的，
黑漆車廂配著青布帷幔，簾子一拉嚴嚴實實，連風絲都透不進去，車夫還罩著頂寬檐帽，
慢悠悠趕著馬，您猜怎么著？頭發(fā)絲都沒沾半點土；后面跟著輛小些的馬車，
是賣綢緞的李掌柜家的，雖說簡陋點，可好歹有個棚子。他抹了把臉，
突然生出個合理的念頭：不行，得買頭馬！騎著馬逛大街，風再大，土也只能吹到馬身上，
總比自己當“土堆”強。他揣著老爹給的二兩銀子，雄赳赳氣昂昂往馬市走。
馬市門口蹲著個穿粗布褂子的漢子，臉黑得跟炭似的，見楊老八過來，眼睛一亮，
跟蒼蠅見了屎似的湊上來：“這位郎君，買馬？我這有匹好馬，西域汗血種，日行千里，
夜走八百，還通人性——你叫它往東，它絕不往西，你讓它拉磨，它還能順便給你踩個餅！
”楊老八眼睛都直了：“真、真這么好？”“那可不！”漢子一拍大腿，
拉著他往馬市角落走，指著一頭瘦得皮包骨、耳朵還缺了個角的牲口，“你看，就是它！
”楊老八瞅著那牲口：高不過五尺，毛是灰的，還掉了好幾撮，走起路來一顛一顛，
跟踩了棉花似的，嘴里還不停嚼著干草，連正眼都沒看他一下。
他有點犯嘀咕：“這、這是汗血馬？我咋看著像……驢呢？”漢子臉不紅心不跳，
伸手就去捋那牲口的尾巴：“郎君您不懂，這是寶馬的‘迷你款’！西域那邊新培育的，
叫‘汗血小寶馬’，別看它瘦，力氣大著呢！你騎上去，它能帶你上城墻，還能帶你鉆胡同，
比那些大馬拉風多了——再說了，這‘迷你款’便宜啊，別人買匹大馬要五兩銀子，我這匹，
二兩，一口價！”楊老八這輩子沒見過汗血寶馬，更別說“汗血小寶馬”了。
他琢磨著：老爹就給了二兩銀子，能買個“寶馬”也不錯，總比自己的11路公交車要強。
于是他爽快地掏出銀子，剛要接過韁繩，那牲口突然打了個響鼻，噴出一口帶著草渣的氣，
正噴在他臉上。漢子趕緊圓場：“你看！它跟你打招呼呢！多通人性！”楊老八抹了把臉，
樂呵呵地騎上“寶馬”。剛一上去，那牲口“嗷”一嗓子，撒開蹄子就往家跑，速度倒挺快，
就是顛得他屁股生疼，一路上還不停啃路邊的樹葉——等他到家，
才發(fā)現(xiàn)那“汗血小寶馬”嘴里還叼著半片槐樹葉，而自己的褲腿，已經(jīng)被它蹭得全是泥。
老爹楊老爺從屋里出來，看見他騎的牲口，氣得胡子都翹起來了：“楊老八！你買的這是馬？
這分明是頭驢！還是頭瘸驢！”楊老八還嘴硬：“爹，那馬販子說這是‘汗血小寶馬’，
迷你款的！”“迷你款？我看你是麻雀啄牛屎——糊了眼，還把驢當汗血馬’！
”楊老爺氣得拿起拐杖要打，那驢突然“驢叫”一聲，嚇得楊老爺手一抖，拐杖掉在地上，
驢還低頭去啃拐杖上的木頭——楊老八這才后知后覺：哦，原來自己真的買了頭驢。
不過驢都買了，退也退不回去，楊老八索性給驢起了個名，叫“黑格爾”——雖說驢是灰的，
但他覺得“黑格爾”聽著威風，跟西市說書先生講的“西域智者”似的。從那以后，
長安城西隅就多了道奇觀：一個滿身是土的青年，騎著一頭灰驢，要么在街上游逛，
要么在破院子里打轉(zhuǎn)，嘴里還念念有詞，一會兒是“黑格爾啊黑格爾，咱倆今天去闖江湖”，
一會兒是“黑格爾，你說人為啥要成器”，聽得黑格爾直甩尾巴，啃草都沒心思。
楊老爺見他不務(wù)正業(yè)，氣得飯都吃不下。楊家畢竟是名門之后，就算沒落了，
也不能讓兒子當“驢騎士”。于是楊老爺把楊老八叫到跟前，指著墻上掛的先祖畫像，
唾沫星子橫飛：“你看看你先祖！十八歲中進士，二十五歲當縣令，你再看看你！二十歲了，
除了騎驢逛大街，還會干啥？給我讀書！考科舉！成器！”楊老八坐在門檻上，
摸著黑格爾的耳朵，心里犯嘀咕：人為啥一定要成器？成器了又能咋樣？先祖成器，
還不是沒躲過隋末的兵荒馬亂？家里的宅子還不是被燒了？不過他不敢跟老爹頂嘴，
只能蔫蔫地進屋，拿起一本《大學(xué)》，沒翻兩頁就開始打盹——夢里他騎著黑格爾，
飛到了一個從沒見過的國度，那里的人都騎著“會說話的驢”，
自己的小毛驢還和一個叫“康德驢”的家伙辯論“驢有沒有自由意志”，辯論到最后，
倆驢一起啃起了人家的書架。楊老爺見他不專心，天天盯著他讀書，還請了個老秀才來教他。
老秀才姓孔，據(jù)說是孔圣人的旁支，說話總愛搖頭晃腦：“老八啊，讀書要‘格物致知’，
你得琢磨‘仁義禮智信’，別總想著你的驢！”可楊老八滿腦子都是黑格爾，
還有街上書攤賣的《后宮艷史》，老秀才講“論語”，他就在底下畫驢，畫的驢還戴著官帽，
旁邊寫著“黑格爾大學(xué)士”。好不容易熬到科舉考試，楊老八揣著老爹給的盤纏，
騎著黑格爾去了考場?？紙鲩T口的兵卒見他騎著驢來，都笑：“這位郎君，考場不讓驢進，
您得把驢拴外頭?！睏罾习瞬环判模o黑格爾拴在考場外的槐樹上，
還塞了一把干草：“黑格爾，等我考完，帶你吃胡餅！”黑格爾打了個響鼻，像是應(yīng)了。
第一場考詩賦，題目是《宮怨》。楊老八琢磨著：宮怨不就是宮里的人不開心嘛，
這不就是我天天看的后宮小說，簡單！他拿起筆，刷刷點點寫起來，
寫的是后宮里的貴妃和宮女搶桂花糕，貴妃搶不到，坐在地上哭，皇帝過來安慰，
安慰著安慰著就和宮女、貴妃一起分吃了糕，
最后還賜了貴妃“糕貴人”的封號——寫完他還挺得意，
覺得自己寫得生動形象、情節(jié)十分合理，比那些寫“玉階生白露”的呆秀才有意思多了。
考官看了他的卷子，氣得差點把筆扔了，在卷子上批了一行字：“爾若入后宮，
恐先喪于點心之爭，何談宮怨？荒唐！”楊老八第一次科舉，名落孫山?；氐郊?，
楊老爺沒打他，就是嘆了口氣，說：“下次好好考，別盡整那些沒用的。
”楊老八記在了心里，可他沒琢磨“怎么寫正經(jīng)策論”，
反而琢磨“為啥后宮不能搶糕”——他覺得考官不懂“生活”，還跟黑格爾抱怨：“黑格爾，
你說那考官是不是沒吃過桂花糕？”黑格爾啃著草，沒理他。第二次科舉前，
楊老八聽說“治國理政”最容易中，就天天蹲在西市聽人聊天。有天聽一個西域商人說，
他們那邊“國王不敢獨斷，得聽百姓的”，楊老八眼睛一亮，
覺得這法子好——他琢磨出一個“三權(quán)分立”的法子：中書省管拿主意，門下省管挑錯，
尚書省管干活，再設(shè)個“坊市言院”，讓賣胡餅的王二、修鞋的張老三都能去說話，
這樣皇帝就不會犯錯了。他還畫了個結(jié)構(gòu)圖，標著“中書省在東，門下省在西，尚書省在南，
言院在北，像個四方城，誰也管不著誰”，畫完還貼在院子里，讓黑格爾“提意見”。
考試那天，楊老八寫得洋洋灑灑，把“四方城”的想法全寫了進去，
還加了句“百姓說話不挨打，才是好朝廷”。考官看了他的卷子，嚇得手都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