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青梅竹馬靖朝元熙十七年,春。云家后院的海棠花開得正盛,
粉白相間的花瓣隨風飄落,灑在石徑上,也沾上了樹下少年的肩頭。墨煜斜倚在樹干上,
手中把玩著一枚溫潤白玉,目光卻追隨著不遠處那個踮腳摘花的少女?!皽\淺,慢些,
當心摔著?!彼曇衾飵е倌耆颂赜械那謇剩謯A雜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寵溺。云淺,
小名淺淺,聞聲回頭,十六歲的臉龐在春光中皎潔如玉。她晃了晃手中的花枝,
笑得狡黠:“煜哥哥若是怕我摔著,不如來幫我?”這是他們之間常有的戲碼。
墨煜長她兩歲,自幼便被她使喚得團團轉,卻總是甘之如飴。墨煜搖頭輕笑,
起身拍了拍衣袍,幾步走到她身邊。十八歲的少年身姿已見挺拔,墨色常服襯得他面如冠玉,
唯有掌心因常年習武而生出的薄繭,透露著將門之后的身份。
他伸手為她折下高處那枝開得最盛的海棠,遞到她面前:“給你。”云淺接過花枝,
卻不小心觸碰到他的指尖,兩人同時微微一顫。四目相對,有什么情愫在空氣中悄然流動,
又被迅速掩藏。這樣的場景,在過去十余年間,早已上演過無數(shù)次。云墨兩家比鄰而居,
皆是靖朝世家,世代交好。云淺與墨煜同年同月生,只差了兩日,自幼便玩在一處。
一起啟蒙識字,一起習武強身,一起挨夫子的戒尺,一起偷溜出府買糖人。京城里無人不知,
云家小姐是墨家少爺?shù)男∥舶?,而墨家少爺則是云家小姐的守護神。
“聽說狄戎又在邊境擾攘了,”云淺把玩著海棠,忽然蹙起秀眉,
“爹爹和墨伯父近日總是愁眉不展?!蹦仙裆材仄饋恚骸暗胰秩蓑斢律茟?zhàn),
近年來愈發(fā)猖獗。陛下已有意派兵增援邊境?!痹茰\抬眼看他:“你會去嗎?
”“身為將門之后,保家衛(wèi)國是份內之事?!蹦险Z氣堅定,目光灼灼,“若有需,
我自當請纓?!痹茰\望著眼前少年堅毅的側臉,心中既驕傲又莫名有些發(fā)慌。
她想起去年隨父親去邊境探望墨伯父時見過的場景——斷壁殘垣,流離失所的百姓,
還有那些缺胳膊少腿卻仍在堅守的士兵。戰(zhàn)爭不是話本里的英雄傳奇,而是血淋淋的生死場。
“若是你去,”她輕聲道,“定要平安歸來?!蹦限D頭看她,忽然笑了:“放心,
我還要回來...”話未說完,遠處傳來侍女的呼喚:“小姐,墨公子,老爺請你們去前廳。
”兩人對視一眼,都有些疑惑。平日里若是他們在一處,長輩們多半不會打擾。前廳內,
云父與墨父正相對而坐,面色是少有的嚴肅。見兩個孩子進來,墨父率先開口:“煜兒,
三日后是你十八歲生辰。為父與你云伯父商量過了,屆時將在府中設宴,為你行冠禮。
”墨煜恭敬應下:“孩兒明白?!痹聘附又溃骸俺酥猓遗c你墨伯父還有一事要定下。
”他與墨父交換了一個眼神,繼續(xù)道:“那便是你與淺淺的婚事?!薄盎槭??
”云淺猝不及防,臉頰霎時飛上紅霞。墨煜也怔住了,耳根微微發(fā)紅,下意識地看向云淺。
“你二人自幼一同長大,情誼深厚,我與你墨伯父早有此意。如今你們年歲漸長,
也是時候定下了?!痹聘笓犴毿Φ?,“待煜兒行過冠禮,便先將婚事定下。
半年后擇吉日完婚,你們意下如何?”廳內一時寂靜,只能聽到窗外風吹樹葉的沙沙聲。
墨煜率先反應過來,鄭重行禮:“全憑父親與伯父做主?!彼а劭聪蛟茰\,目光灼熱。
“煜...求之不得?!彼腥说哪抗舛技械皆茰\身上。她羞得抬不起頭,聲音細若蚊吶。
“但憑爹爹做主?!薄昂?!好!”兩位父親相視大笑,顯然對這樁婚事極為滿意。
墨煜悄悄看向云淺,恰巧她也正偷眼瞧他。四目相對,萬千情意皆在不言中。
02 邊境烽火墨煜的冠禮辦得十分隆重。京中權貴皆來道賀,不僅是慶賀墨家公子成年,
更是為即將定下的云墨兩家聯(lián)姻提前道喜。宴席上,云淺著一身水紅色衣裙,坐在女眷席中,
接受著四面八方投來的或羨慕或打量的目光。墨煜作為今日主角,不得不周旋于賓客之間,
卻總忍不住將目光飄向那個低眉淺笑的少女。宴至中途,忽有軍士疾馳而來,滿身風塵,
直奔主廳。喧鬧的宴席頓時安靜下來,所有人都預感到有大事發(fā)生。
“報——”軍士跪倒在地,聲音嘶啞,“狄戎大軍突襲北境,連破三城!
將軍命小的快馬加鞭送來急報,請求朝廷速發(fā)援兵!”舉座皆驚。
云父猛地站起:“北境現(xiàn)在如何?將軍可安好?”“將軍率部死守雍州城,但兵力懸殊,
恐難持久!”墨父當即下令:“速備馬匹,我要即刻進宮面圣!”喜慶的氣氛一掃而空,
取而代之的是凝重與緊張。賓客們識趣地紛紛告辭,方才還熱鬧非凡的墨府,
轉眼間只剩下核心幾人。墨煜早已收起少年人的青澀,眉目間盡是肅然:“父親,
孩請纓赴北境支援伯父!”墨父看著已然成人的兒子,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好!
這才是我墨家兒郎!”云淺站在一旁,手指緊緊攥著衣袖,指甲幾乎掐進掌心。
她看著墨煜堅毅的側臉,心中百感交集。既為他的擔當感到驕傲,
又為即將到來的分別而心痛如絞。是夜,墨煜來到云淺院外。云淺屏退侍女,獨自出來見他。
月光下,兩人相對無言,唯有眼神交織,訴說著千言萬語?!皽\淺,”最終墨煜先開口,
聲音低沉。“我...”“不必多說,”云淺打斷他,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
“我都明白。家國為重,你自當去?!蹦夏曋?,
眼中滿是復雜情緒:“只是我們的婚期...”“婚期可以推遲,但國難不能等。
”云淺抬頭看他,眼中水光瀲滟,卻強忍著不讓淚水落下?!拔抑灰愦饝遥?/p>
一定要平安歸來?!蹦相嵵仡h首:“我答應你。待我得勝歸來,定十里紅妝迎你過門。
”他從懷中取出一個精致的小盒,打開來,里面是一對白玉玉佩,雕著并蒂蓮花的圖案。
“這是我特意尋人打造的,”他將其中一枚取出,輕輕放在云淺掌心。“你我各持一半,
待重逢之日,再合為一體。”云淺握住那枚還帶著他體溫的玉佩,只覺得重逾千斤。三日后,
大軍開拔。京城萬人空巷,百姓自發(fā)聚集在街道兩旁,為出征將士送行。墨煜銀甲白袍,
騎在高頭大馬上,英姿勃發(fā)。他在人群中尋找著那個熟悉的身影,終于在城樓之上,
看到了迎風而立的云淺。四目遙遙相對,千言萬語化作一個眼神。云淺舉起手中的玉佩,
陽光之下,白玉泛著溫潤的光澤。墨煜會意,也將自己那枚玉佩舉起。雙玉雖隔遙遠,
卻仿佛心有靈犀。大軍漸行漸遠,最終消失在地平線上。云淺仍立在城頭,久久不愿離去。
03 紅妝換戎裝墨煜走后,云淺的生活仿佛失去了色彩。她每日最期盼的,
便是從前線傳來的戰(zhàn)報。好在消息大多樂觀,墨煜率援軍及時趕到,合兵一處。
不僅守住了雍州城,還接連收復了兩座失地。隨戰(zhàn)報而來的,還有墨煜寫給她的私信。
信中不僅訴說著思念,也描繪著邊境風物,戰(zhàn)地見聞。云淺反復閱讀每一封信,
幾乎能倒背如流。然而隨著時間推移,信來的越來越慢,內容也越來越短。最近的一封,
墨煜只匆匆寫了幾行字,說狄戎主力似有異動,戰(zhàn)事或將有變。云淺心中的不安日益加劇。
這日,她無意中聽到父親與幕僚的談話,才知軍中醫(yī)官嚴重不足,
許多傷兵因得不到及時救治而喪命。一個念頭在她心中萌芽。“你要去北境當軍醫(yī)?
”云父聽到女兒的請求,當即反對?!昂[!戰(zhàn)場豈是兒戲?你一個女兒家,
去那種地方做什么?”云淺卻異常堅定:“女兒自幼習醫(yī),醫(yī)術不敢說精湛,
但處理外傷綽綽有余。如今前線醫(yī)官不足,多少將士因得不到救治而枉死。
女兒雖不能上陣殺敵,但至少能救死扶傷,為保家衛(wèi)國盡一份力。
”“可是...”云父仍不放心?!案赣H,”云淺跪了下來,眼中含淚卻目光堅定。
“煜哥哥在前線拼殺,女兒在后方寢食難安。與其終日提心吊膽,不如讓我去做些實事。
況且...”她頓了頓,聲音輕了下來:“我想離他近一些。若他安好,
我便安心救治他人;若他...若有萬一,我至少能第一時間在他身邊。
”云父看著女兒倔強的臉龐。終是長嘆一聲:“罷了,罷了。你若執(zhí)意如此,為父也不攔你。
只是切記,萬事小心,不可逞強?!比蘸螅茰\換上一身素凈的衣裙,
帶著精心準備的藥材與醫(yī)具,隨一支補給隊伍向北境出發(fā)。路途遙遠艱辛,風餐露宿,